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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死了，我活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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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你在后来想想，倒也算不上刀山火海。
老皇帝倒像是真对你母亲有几分旧情，你很快被封了王有了府邸。但你清楚，权力并不在你手中，但日子总归好过很多——起码不用在愁衣食了。
皇帝老了，手段却依旧狠厉。他子嗣还算兴盛，除了毫无家族势力的你和年龄太小的戚奚，就还剩两三个皇子不停明争暗斗。
你在他们眼中，势单力薄，可任人拿捏。就像崔不言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丧家之犬。
崔府里三层外三层的眼线，崔成蹊和你在白天师生相对，老师温和学生守礼。晚上你却通过密道直入崔府，又仿佛回到了那年墙边相约。崔成蹊开始给你讲更多的东西，那几年，你在都城较他自由许多，经你手的线报命令飞向各地，编制成一张网。
而那条密道，据崔成蹊说，是他哥嫂相约时偷偷建的。“当时哥哥嫂子婚事不顺，他两人索性带了几个近侍挖了条密道，从府外直通我的卧室。”崔成蹊回忆的时候，眉间罕见的带了一点无奈的笑意，“我父亲当时还纳闷，怎么大哥一到傍晚就找我叙旧。”实际上每次他就坐在外间，听这对“苦命鸳鸯”互诉衷肠——那些往事如烟，已不可追了。
那时你看着他月光下柔和美好的侧颜，心突然漏跳一拍。鬼使神差的，你凑上去。
过程很慢，带着几分试探，但崔成蹊没有躲开。于是一个吻就轻轻印在他的侧颊。
月光下，你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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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十九岁那年，崔家军反了。十二道密令从宫中直发北疆，却再也牵制不住这只猛兽。
御书房中，皇帝面色阴沉，几个臣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他一字一顿道：“不可能……没有虎符。谁能指挥崔家军？！”他好像忘了，崔家军在百年前本朝之初，不过是崔氏一手建立起来的，帮助当时的开朝帝王的私军罢了。
“没有虎符。”你开口道。面对皇帝一瞬间惊疑的目光，你缓缓笑了出来，却没有解释。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崔氏每代继承人就是人形虎符——这是只有本朝始祖和每代崔氏家主才知道的密诏。皇帝当年留下崔成蹊想要找到虎符的线索，又怎会想到“虎符”本人每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你算了下时间，估摸着崔成蹊应该正在外面收拾那两个蠢货呢。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刀柄，你猛地将掩在袖子中刀将掷出。鲜血迸出，皇帝被死死钉在椅子上。
反派死于话多——你深刻明白这一点，并亲身力行。
应该没人能预料这一幕出现，气氛变得一片死寂。你轻轻舒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走过地上抖若筛糠的大臣，走近你的亲生父亲，他的五官扭曲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按住他的手，远处看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情景：“崔家军也没有反……大皇子二皇子意图谋反，崔家军护驾有功，理应重赏啊。”
皇帝的眼睛瞪大了，他猛地挣扎了一下，不动了。你感受着手下逐渐变凉的温度，回头：“先皇怒极攻心，已经去了。”
良久，一个老臣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这……这如何堵住悠悠之口啊。”弑君又岂是一句“怒极攻心”可以解释的？！
“先帝昏庸无道，斩杀忠良，又纵容党派之争，以致国家动荡民不聊生。”你看着这些位于权力顶端的老臣，他们府中歌舞升平时，又有谁会去看路边冻死骨。都到这一步了，还满脑子礼法和“悠悠之口”。
你拔掉了皇帝心口那把刀，用衣袖细细把血擦干净了。道不同多说无益，你也懒得跟他们打太极，直接道：“至于其他……我不在乎。”
你不是崔成蹊。成蹊心中挂念的事情太多，多年前崔氏灭门，崔家军镇守的北疆，有蛮夷虎视眈眈，军队撤走必起暴乱，成蹊可以咬牙咽下满腹怨恨为百姓求一个安稳；那几年你年幼势微，其他皇子愚蠢短见，他可以对你倾囊相授，为晟国谋一个未来。
明明要是自私一点……但崔氏自是代代相承的君子骨，是仇恨也扭曲不了的家国大义。
但你心里没有那么多东西。你喜欢斩草除根，不留一点余地，皇帝杀了便杀了，留下他一命就为了图个好点的名声实在不值得——一犹豫万一再出些什么幺蛾子。至于这个弑父弑君的名头，百年后你已是白骨一堆，自去让史官后人评说。
门开了。
崔成蹊难得有些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皇帝有些血腥的尸体，他愣了一下，但表情瞬间又平静下来。
他行了个礼：“陛下。”这下轮到你愣住了，“陛下”一词从他嘴中说出的那一刻，你才有了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身旁的老臣陆陆续续地被人带下去，书房只剩下你们两个人，倒显得有些空荡了。你拉了拉崔成蹊的袖子：“你生气了吗？”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你的手还是没松开，崔成蹊很无奈的样子，仰头在你嘴角轻啄了一下：“该出去了。”他退了一步，想要跟在你身后出去。你拉住他，道：”我们一起。”
许是少年人的一点别扭小心思，你好像没给崔成蹊说过，你真的，真的很讨厌一个人。
彼时正是初春，阳光正好，春意缱绻，一切不平，怨恨与鲜血尽数消散在阳光下。你拉着你的心上人，并肩踏入那片春光。
那真是你一生中最好的光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