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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去打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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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学、中学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夏令营和游学的活动，目的地就是首都。
但活动空间太有限了，不是学校就是景点，处处有老师约束着。
四舍五入，漆晨觉得自己约等于没有去过首都。
在他短暂的18年的认知当中，首都一直都是朝圣地一般的存在。
那里是六朝古都，但是又不失现代化。既有鳞次栉比的高端商务大厦，也有烟火十足的古建筑和老巷子；大街上应该到处都是遛鸟盘串的大爷和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都市白领。
至少在大三那年的暑假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首都竟然还会有这种连他农村二叔家院子都比不上的地方。
——靠！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妈的，老子是不是让这帮招工的给骗了！
——郑渝，你到了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一边从味道不堪的大巴车里面憋着气飞速逃离出来，漆晨一边给好友郑渝发着信息吐槽。
今年暑假他没有回家，他跟着学校火急火燎的打工大潮一路北上来首都体验生活。
岗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保安。
下车环视四周，大巴车停在了一个又大又荒凉的院子里。
乍一看，漆晨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但是再稍微仔细打量一下，漆晨又觉得这里更像是小时候上学的教室。
三面整齐的小砖房，顶着微微有坡度的三角瓦片拼成的房顶。
砌墙的砖也因为年代久远有些红得发黑，还被人揣上了大大小小的脚印。
杂乱不堪散落在墙上，让人更加的心烦。
“卧槽！我们不会就住在这个破地方吧？”
“打个暑假工，你还挑剔什么？”
“招工的时候跟老子说的可是双人宿舍，独立卫浴啊？这不坑爹呢吗？”
“这已经很不错了，去年暑假我去电子厂的时候，直接住在了污水处理站边上，那个味道，啧啧啧……”
人群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三两人窃窃私语，有大嗓门嚷着要个说法，也有人唯唯诺诺互相安慰着。
看来对眼前这个颇具年代感的大院不满的不仅仅只有漆晨。
虽然此刻的漆晨也想破口大骂几句骗他的无良工头，奈何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他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但是也没有到跟谁都能自来熟的程度，没办法做到随便和周围的人对视一眼，就能开始惺惺相惜、互诉衷肠。
此时他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好舍友兼好兄弟郑渝。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有收到郑渝的消息。
他们一起报的名，不过很遗憾没有被分到一辆车，所以就没能被送到同一个地方“改造”。
“到底有没有出来给个说法啊！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可报警了啊！”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率先揭竿而起。
“对对对！管事儿的再不出来，就报警吧！”
“告他们欺诈！告他们非法用工！”
……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6月底的首都已经很热了。
这一天的天又阴沉着，闷热异常，蒸桑拿一样让漆晨的怒气值濒临爆满。
他从裤兜里默默摸出烟盒，退到人群的最外层，准备抽一根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哥们儿，借个火，刚才挤来挤去的，不知道打火机掉到哪里了……”一个瘦高清瘦的男生走到漆晨身边说。
漆晨掏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谢谢！”男生熟练地点完烟后递回了打火机。
“你留着用吧，我包里还有，这种鬼地方估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买火机的地方。”漆晨慷慨地把打火机送给了男生。
男生连连道谢，站在漆晨身边也开始默默抽烟。
一个男生送另一个男生打火机，力度不亚于一个女生跟另一个女生一起说同一个讨厌的人的坏话。
两个人之间顿时没了什么距离感。
抽完一根烟，漆晨用脚踩着烟头按灭，一阵扩音喇叭特有的调试音乐响起。
尖锐而且刺耳的声音传来，骚动的人群中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喂喂喂，请大家稍安勿躁！”声音好像是从左侧一排房子门口传来的，漆晨也跟着人群望向那边。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发福男人举着一个扩音器站在那里。
应该是站在什么东西上面，男人比黑压压的人群足足高出半个身子。
离得太远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但远远看上去这个人的气质让漆晨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词——笑面虎。
“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讲几句啊！咦，这个喇叭怎么声音这么小呢？”
一边说着，笑面虎边低头按起扩音喇叭上的按钮。
可能是这只老虎太笨了，三按两按，扩音喇叭开始放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
“切~~~行不行啊你！”人群中发出不耐烦的嘲笑声。
“实在不好意思！各位同学，我是你们这次暑假工作的总负责人，大家可以叫我飞哥，之前负责招聘你们的沈经理现在已经正式把你们交接给我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你们在首都的所有暑期工作将由我统一为大家安排。”笑面虎眯起小眼睛说着。
“大家现在所在的这个院子呢，就是我们的宿舍，东、西、南朝向的各一排，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一张人名单，上面写着住在这个宿舍的同学的名字，等下分完行李大家就可以去找到自己宿舍入住了，跟你们大学入学找宿舍的流程基本都是一样的啊！大家不要客气，就当到了自己家一样啊……“笑面虎越说越兴奋，眼睛眯得更小了。
“你这环境也太差了！沈经理招工的时候可承诺过我们的，双人宿舍，独立卫浴，有空调，你这是什么破地儿啊！”刚才揭竿而起的某位义士再次呐喊起来。
“就是！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骗纯良大学生嘛！”
“把我的押金退给我，还有采购宿舍用品的钱，都给我退回来，我不干了！”
大家深谙人多力量大这一真理，三三两两应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漆晨顺着最激愤的声音看过去，正是刚才率先带动气氛的白胖子。
“同学们，不要激动！”
笑面虎脸上的褶子似乎神奇地被瞬间被烫平了，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大家听我讲，我只负责你们来了首都以后的培训和派遣工作，之前在学校招工的是沈经理他们，是我们公司市场劳务部门的人，跟我大飞没有任何关系啊！”轻描淡写几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讲道理，但满满都是甩锅的意思。
“你们委屈，飞哥我不觉得委屈吗？我完全是按照公司流程规规矩矩办事，你们要想在我飞哥手底下为所欲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画风越来越不对劲。
“如果还有觉得委屈干不了的，现在就去工作人员那里领取行李，然后出门左拐有公交和地铁，去找沈经理或者走法律途径要钱，别在这里砸你飞哥的场子……”
说着说着，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了。
一群清澈且愚蠢的在校大学生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哪里又敢惹这样的社会大哥呢？
笑面虎话刚说完，刚才还在吵嚷的人声瞬时减去了大半。
站在人群外围的漆晨又点了一支烟，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留下来怕自己受骗，走吧毕竟自己也交了押金，说不定还会被追杀，再有啥生命危险。
手再一次从兜里掏出手机，还是没有收到郑渝任何的消息。
漆晨和郑渝最后一次联系，是路过首都体育场的时候，他远远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郑渝。
——乖儿子，爸爸休息的时候带你进去逛逛啊。
——漆晨，你大爷！给老子等着，休班的时候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跟你姓！
郑渝是个一点都不吃亏的人，自来熟，但脾气也大，是那种人群中你稍微多看他一眼，他就会撸起袖子跟你干起来的人。
漆晨觉得如果郑渝现在所处的环境跟自己一样恶劣的话，他一定比白胖子还要激动，很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已经上手了。
越胡思乱想，漆晨就越无法冷静。
他掏出手机，拨出了郑渝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the……”没等人工回复说完，漆晨就挂掉了电话。打开信息界面，又给郑渝发出了几条消息：
——乖儿子，你什么情况？
——你可别跟他们硬刚，这帮人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
——看到消息速回电话！！！！！
笑面虎的声音再次传来。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那就各自去找自己的宿舍吧。我再强调一遍啊，一号车在东边的房间，2号车在北边，3号车在西边，大家看下自己来的时候坐的哪辆车，这样好找一些。都别急啊，慢慢收拾……”
漆晨大脑一片混乱，但也还是跟着推搡的人群去领了行李箱，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北区—36，杜林恕、漆晨
铝合金门的玻璃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宿舍编号和名字。
进门有一个小隔间，门开着，能看到里面的淋浴和马桶。
再往里走，就是两张上下铺的床。
虽然条件有限，但勉强算是双人宿舍、独立卫浴了。
漆晨推门进去，发现有一个人正蹲在地上，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箱。
听见脚步声，那人扭身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啊，是你啊！我们还是真有缘分呢！”
漆晨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跟自己借火的高瘦男生。
“你好，我叫漆晨。”漆晨礼貌地回答。
“你好，杜林恕。”
简单的寒暄过后，两个人开始自顾地收拾起床铺，谁都没有再多话。
一天将近8个小时的车程，看到床的一瞬间漆晨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简单铺好床铺以后，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收拾那箱子行李。
从行李箱里翻出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睡衣和拖鞋，到卫生间简单冲洗一下。
然后漆晨倒头就睡着了
直到他睡着之前，都没有收到来自郑渝的任何消息。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
漆晨被惊得一身冷汗，死去的回忆突然袭来。
这个声音，不就是高中住校时候的起床铃吗？
身体的肌肉记忆最先苏醒过来。
漆晨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开始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找衣服穿。
他从被子里一把抽出自己的裤子套上，又坐在床边胡乱穿上袜子。
然后站起来在床边一边伸腿抖裤子一边整理腰带。
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漆晨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一抬头看到了对面床上一脸懵逼看着自己的陌生的脸。
如果漆晨的大脑也有主板的话，现在应该噼里啪啦已经快要烧着了。
“等下！等下！让我缓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漆晨一边用手拍着脑门，一边自言自语。
“难道你也当成起床铃了吗？这个该死的铃声跟我们高中的起床铃简直一毛一样！”
对面的人发出了有些惊喜又有些无奈的感慨。
“是啊……靠！你的高中、我的高中，原来都一样……”
漆晨应和着自嘲道，然后松开腰带，整个人又重重摔回到了床上。
“喂喂喂！各位学员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我是飞哥啊……”
笑面虎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了出来。
漆晨和杜林恕不可思议的对视之后，开始抬头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终于在门口上方的墙角处，找到了和高中教室一样的扩音喇叭，突兀地挂在墙上。
迷迷糊糊中，笑面虎那张爬满褶子的大脸好像也出现在了扩音喇叭上。
杜林恕不禁喊出声来：“妈的！还真跟高中一样啊……”
然后是笑面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着工作安排。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开展为期一周的入职上岗培训。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我们将完全采取军事化的管理，接下来我先跟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每天的作息管理制度和培训计划，大家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快速起床洗漱，我们二十分钟以后在北侧食堂集合用餐……”
一大早被这么一折腾，漆晨已经困意全无了。
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缓一缓。
他视死如归般仰躺在床上，强迫给自己洗脑，接受从今天开始自己从一个青春帅气男大学生变成一个已经即将上岗就业的保安了。
突然，漆晨想起来昨天睡之前一直都还没有收到郑渝的消息，他慌忙开始从枕头下摸着自己的手机。
拿起一看，手机已经关机了，昨晚真的是太累了，竟然都忘记给手机充电。
他起身又扎进行李箱里面一顿翻找充电器。
和手机开机信号同时进来的，是郑渝的电话，“漆晨啊，你大爷，爸爸还以为你被卖进窑子里了呢？你没事关手机干什么啊？”
“你有什么脸在这里骂我？老子昨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我就差报警了，老子以为你早就被人打死了呢？”漆晨攒了一肚子的担心在终于能一股脑骂出来了。
“傻*！你特么才让人打死了呢！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郑渝笑着骂道。
“还行吧，被拉到一个破学校里边，说今天要搞什么培训呢，你呢？”漆晨回复说。
“我也差不多，微信说吧，你给我发一下你的位置，我看看你在哪里，”
说完，郑渝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