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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放映室门口撞见彭睿时他就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周凛东自然不是担心这么个大老爷们儿自己走会遇到危险,他就是习惯了周到,既然说好要送,哪能人家一变卦就马上放人走呢,做做样子总要有。

      “你都还没说去哪里,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怎么就不顺路?”周凛东追上前,“还是我说你不是cool guy你就不高兴了?”

      “。。。”彭睿一脸无语,“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是不想麻烦你,咱俩又不熟。”

      这个味儿才对。周凛东憋着笑,嘴上却道:“我送你一趟不就熟了?姜安齐后天去D市面试,你不想知道她面哪个岗位?”

      彭睿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好吧。”

      周凛东问了地址,导航显示近十六公里,他惊讶地看向彭睿,而彭睿已经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向外面。

      “这是你家吗?姜安齐每天上班要这么远?”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周凛东开口问道。

      这下轮到彭睿惊讶,他只知道姜安齐在这一片上班,却不知道具体哪个公司做的什么工作,周凛东提这一嘴他才意识到。

      “你不知道她以前是辉煌传媒的员工?”周凛东问完便不再继续。汽车驶入高架,融入滚滚车流,此时天已黑透,桥两侧的路灯依次开启,照在车窗玻璃上形成黄白色的光晕。

      见彭睿词穷,周凛东斟酌用词,小心道:“那你知道冯源,就是跟我一起那个,是辉煌的老板吗?”

      “知道。”彭睿闷声说。他突然特别想笑,自嘲讽刺的那一种,为他对妹妹的不够关心,为他的自以为是。

      这几年他闷头赚钱存钱,刻意不去关注外界,也连带着切断跟亲人的纽带。老爸的音讯他再不关注,妹妹每天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更可笑的是,人到三十,首付款还没存到,一直努力逃避的东西也在今天突然出现。这是图什么呢?

      "不好意思啊,"周凛东感受着愈发沉默的空气,试图安慰,“不过你们兄妹感情确实挺好的,我看得出来。”

      彭睿懒得反驳或解释,靠在座椅上只觉得浑身乏力。他想了想,问道:“你跟冯老板很熟?”

      “我们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

      彭睿点点头,单刀直入:“刚才那个房间墙上的海报是。。。”

      周凛东回忆了一下,笑着问道:“最近那么火的电视剧,你没听说?”

      “哦,”彭睿换了个姿势,“我平时不怎么看。”

      周凛东简单给他介绍了辉煌传媒参与制作的这部古偶剧,彭睿对剧情后期这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只想了解海报上那个人。

      “男女主现在爆火,代言合作满天飞,不过他们本来就有点名气。”周凛东中午陪方晓晴赴约,席间众人听说他背书的那家公司正是这部剧的出品方之一,几个大姐都激动不已,周凛东不得不当场给冯源打电话打探男主近期还有没有线下宣传。这正合冯源心意,哪怕没有活动他也必须空头支票先开出去。

      周凛东继续,话音带着笑:“实际上吃到福利的还是几个配角,冯源老想着趁这一波签两个新人,一打听价格,立马算了。”

      “他想签谁?”彭睿立刻追问,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声音居然有点发抖。

      周凛东也注意到了,特别惊讶看了彭睿一眼,两人都沉默了。

      前方车流交汇,速度一下子慢下来,周凛东紧紧跟在一辆沃尔沃后面,再开口已恢复不疾不徐的腔调:“你站放映室门口,就是为了看海报吧?是。。。认识的人?”

      周凛东原本想问是不是前女友,鬼使神差换了个说法,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怕勾起彭睿伤心事。

      “前男友。”彭睿已然破罐子破摔,利索给出答案。

      一个急刹,彭睿终于笑出声:“不至于吧,你介意我就下车。”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凛东震惊了,他没想到彭睿这么直接,更没想到彭睿。。。

      “我看也是。”彭睿看向窗外,嘴巴似乎咧得大了一点。

      也是?也是什么?周凛东偷瞄重又靠回椅背的彭睿。

      算了,被看出来也无所谓。

      周凛东脑子还是没恢复清明,想到彭睿追问的样子,他想问的是一个配角,也在海报上的。

      周凛东自问好奇心有限,他不会探询别人私事,用现在流行的词来说就是边界感。

      他又看了彭睿一眼,还是决定不打听比较好,彭睿说的没错,他俩没那么熟。

      直到走上熟悉的街道,彭睿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太合适。他只是脾气不太好,基本礼数还是懂的。

      “对不住啊。”彭睿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你别介意。那个。。。特别谢谢你还送我一趟。”

      这人客气起来还挺像个人。周凛东心里犯嘀咕,断不敢说出口,他也客气地笑笑,打算附和着说点儿最擅长的场面话。哪知彭睿下一句又开始创人。

      “没想到你人还可以,总之今天谢谢了。”

      周凛东惊愕之余不忘尬笑,果断还嘴:“没想到你也挺有礼貌。”

      彭睿瞪大眼睛看过来,眉毛挑得高高的。

      周凛东踩下刹车等红灯,看到彭睿这副模样,笑得更厉害。彭睿回过头,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姜安齐后天面试的事。”周凛东笑完才发觉已经快到目的地,以彭睿对他妹的紧张程度,周凛东认为还是应该简单介绍一下。

      “她那么大人了,想去哪儿我也管不了啊。”彭睿慢悠悠地说,“她其实从小就很有主见,是我太。。。”

      彭睿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想到姜安齐今天走之前说的话,纷杂的心绪被一阵暖流覆盖,他感到一股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平静。

      周凛东静静等着下文,彭睿却摇头笑道:“嗐,大姑娘了,她哥我还稀里糊涂呢,让她自己闯吧!”

      果然妹妹是命门,感情真好。周凛东看着彭睿脸上的微笑,心底生出丝丝羡慕。

      周凛东回别墅换回自己的车,方晓晴陪人逛街回来,斜倚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也只是睁了睁眼,有气无力道:“回来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去接你?"周凛东不喜欢方晓晴,正如他讨厌开那辆路虎,但这次有求于人,人家也上了心做了事,他不能太过分。

      “知道你跟我待着别扭,吃顿饭就行了。”方晓晴还是闭着眼,话语里全然没有平时娇柔姿态,却让周凛东感到莫名舒坦。

      他让张妈去客卧拿条毛毯,方晓晴出声制止:“不用了,我上去泡个澡。”睁眼瞧见周凛东还站着,便问:“要走了?”

      “嗯,回去加个班。”

      周凛东给方晓晴让开路,跟在后面上楼,听方晓晴在前面说:“你爸爸应该还在睡,你去看看吗?”

      周凛东低头不语,旋转楼梯上只有方晓晴的拖鞋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缓慢而沉重。

      尽管每日通风,一进到周钧业的房间还是能感到浑浊,不只是空气,好像屋内陈设也都变得灰暗。

      一直近身照顾的护士见到周凛东就出去了,周凛东放慢脚步走到床边,周钧业果然没醒,胸腔平稳地起伏着。周凛东看了会儿,准备静悄悄地走,却听到一声呼唤:“是东东吗?”

      “是我。”周凛东站定。

      近两日气温显著升高,白天只穿一件单衣就够,周钧业在室内穿着的还是薄羊绒,被硕大的桑蚕丝被包裹着,整个人躺在那里仿佛缩小两个号,苍老又干瘪。

      周凛东走近些,把周钧业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说:“我回D市,来跟你说一声。”

      周钧业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跟着周凛东打转。

      周凛东把床头的输液架搬到一边,他没看周钧业,半弯着腰坐在床边,只留了一个后背。自打方晓晴告诉他周钧业看到照片,他还没有进过这间屋子,现在自是更加无话可说。

      不一会儿,周凛东感到后背覆上一只手,很轻,他坐直身体,转身握住那只枯老的手。

      周钧业终于说话了,声音嘶哑:“看到我这样,你什么感受?”

      “你希望我什么感受?”周凛东想把那只手重新放回被子,却感到那只手重新覆盖上来,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这是病人能有的力气吗?

      周钧业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但还能表达清晰:“你不是一直恨我?因为你妈妈和你阿姨,因为我买了合墓。”

      周凛东刚刚冒出头的温情转瞬被厌烦取代,深吸一口气才克制着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好好休息,我这几天忙完还回来看你。”

      说罢就起身要走,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一阵哽咽,接着是像风箱一样的呜呜声,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工急忙进来查看,周钧业半边身子挂在床边,正像孩童一样哀嚎。

      这个护工是周钧业的家庭医生介绍来的,卫校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小伙,来家两三个月就没见周钧业情绪有过起伏,这下也有点慌。他把周钧业扶正,床头调高,确保他呼吸顺畅一些,却连遭几下捶打。周凛东一边道歉一边让他先去客卧休息,他保证周钧业没有事,这里说完话再去喊他。

      周钧业身体虚弱,激动一场后靠在枕头上喘粗气,周凛东关上房门,他对这人的厌恶又回到顶峰,这么多年周钧业的伎俩甚至都没有变过,无论什么事情什么原因,只要惹他不高兴不情愿,轻则甩脸走人,重则倒地抽气。

      更气人的是这副无赖模样他只对家人用,也就是李盈和周凛东母子,在外面的周钧业永远是爱妻爱家的好男人。他把所有坏情绪一股脑丢进家里,让妻子和孩子来承受。李盈原本是美术学院的教师,却在升至副教授的第二年突然辞职创业,一心扑在公司里。

      周凛东搞不清周钧业具体是哪一年出的轨,也不知道妈妈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只知道妈妈是在公司发展上升期病倒的,而周钧业又成了获利最大的那个人。

      周钧业的呼吸还未平复,周凛东抬腕看表,遥遥看向床上的人,说:“晴姐跟我说照片的事了,我本来想永远瞒下去,既然现在你知道了,那我也省事。”

      “我真的不想刺激你,但有时候想起来,你还是比妈妈幸运。”周凛东平时做惯老好人,此时只觉得体内的恶魔蠢蠢欲动,让他根本无暇思索,“我是你亲儿子,我和男人在外面厮混被你发现,总比她看到丈夫带着外面的女人回家鬼混要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周钧业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阵沙哑的咳嗽声。周凛东站在门边,冷眼看着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意。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周钧业的心脏,但他并不后悔。这些年来,周钧业的虚伪和自私早已让他从心寒转为麻木,甚至让他觉得,这样的报复是理所应当的。

      “你……你……”周钧业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怒。他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周凛东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他知道周钧业此刻的痛苦并非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自己的权威被挑战,脸面被亲儿子扔在地上践踏。周钧业从来不是一个会为自己行为感到愧疚的人,他的痛苦更多是因为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

      “你以为……”周钧业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你以为你……可以这样对我?”

      周凛东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怎么对你,有影响吗?我只是不想再陪你演戏了。你病了,我来看你,是因为我们的血缘关系,这个我无法改变,但不代表我会继续容忍你的虚伪和自私。你对我妈做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周钧业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凛东,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撕碎。但周凛东没有退缩。

      “你……你和你妈一样……都是……都是……”周钧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周凛东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他快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周钧业,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

      “还好吗?”周凛东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但周钧业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睛半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凛东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然后转身冲出房间,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快过来!”

      护工听到喊声,立刻从客卧跑了出来,看到周凛东焦急的表情,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快步冲进房间。听到响动一起过来的还有刚洗完澡的方晓晴,跑进门时头发上的水甩了一地。周凛东心跳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

      护工迅速检查了周钧业的情况,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一边对周凛东说道:“情况不太好,我需要立刻联系医生,你帮我把他扶正,保持呼吸通畅。”

      周凛东机械地点了点头,按照护工说的将周钧业的身体扶正,然后站在一旁,看着护工忙碌的身影和方晓晴焦急的神情,心中一片混乱。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句话竟然会让周钧业陷入这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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