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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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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睿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姜安齐在房间里试衣服准备明天的面试，听到开门声就开始喊：“哥我明天面试，来给我参谋参谋呗。”
好半天都没动静，姜安齐出去看，彭睿靠在沙发上，仰脸盯着天花板。
“哥？”姜安齐凑近把灯打开，彭睿被光线刺地眯起眼，干脆一直闭着了。
“起来去床上睡啊。”姜安齐拽他胳膊，拽不动，又踢了两脚，彭睿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姜安齐有些担心，向前凑得更近了些，谁料彭睿突然出声，吓得姜安齐大叫一声后退，差点儿坐地上。
“你看过《风华绝代》吗？”
没有声音。彭睿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姜安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彭睿又合上眼，声音充满疲惫。他不忍心看到妹妹这副表情，这意味着她早就知道，只是出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告诉他。
“你天天追剧，那么爱说话的人，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个。”彭睿感到身边的凹陷，伸手去摸，被姜安齐一把抓住。
他还是没睁开眼，慢慢说道：“我真没事，我是昨天在试镜的地方。。。”
电光石火的瞬间，彭睿猛地睁眼坐直，直勾勾盯着姜安齐，问：“所以这是你们公司做的？”
姜安齐的眼神里已经没有担心和难过，语气也变得生硬：“对，辉煌是这个戏的发行方，风华宣传的时候，一些脚本还是我写的。”
“四个主演都去过辉煌，不过是分开去的。”姜安齐看着眼神空洞的彭睿，火气逐渐升高，语速也不自觉加快，“我只见到男一女一，男二去的那天我正好不在。哼，他应该庆幸。”
姜安齐恨恨道：“因为如果我在，我骂他一顿都是轻的，我肯定会冲过去揍他，再不济泼杯水也可以！”
彭睿一下子站起来，姜安齐下意识挪了挪屁股，却见他还是一脸迷茫，怔怔地看着前方。
“你干嘛？不会因为这个贱人要打我吧？”姜安齐觉得眼前发黑，声音更大了，“他把你坑成什么样你自己没数？”
“你醒醒吧！这么大个子怎么，怎么就长了个恋爱脑！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哥？对妹妹什么态度，对外人什么态度，对那个贱人又是什么态度？”
“行了！”彭睿大喝一声，转身面向姜安齐。
姜安齐不甘示弱，立刻也站了起来，她净身高有175，这会儿怒火冲顶，站在比她高10公分的亲哥面前气势十足。
“行个屁啊！”姜安齐死死忍住推彭睿一把的冲动，她气归气，男女力量悬殊她还是很清楚的，更何况现在彭睿也不清醒。
“我说错了还是我冤枉你们两个了？他贱你傻，有问题吗？”姜安齐后槽牙都要碎了，输出值怒加5000，“你看看你的样子，天天躲那破楼里教一群花痴画画，人家都当大明星啦，梦想终于实现啦！你呢？你的梦想呢？你试个镜连笑都不会，跟你唯一的亲人说话就像仇人一样，还有真正为你好的人，被你寒了心的人，你真是。。。”
姜安齐思绪乱飞，想哪儿说哪儿，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能别过脸呼哧呼哧。
火力全开后她又开始后悔，明明不想刺激彭睿的。她默默在心里迅速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哪个角度冲能最快回房锁门，然后偷偷回头观察彭睿反应。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彭睿颓废地靠在沙发上，眼眶发红，察觉到姜安齐的目光，缓缓向她伸出两只微微颤抖的手。
“你说得对。”彭睿喃喃道。
他闭上眼，姜安齐轻轻坐下时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再抬起头已看不到泪光。
“你说得对。”彭睿又说一遍，这回语气坚定了些，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告诫自己，警醒自己。
他长舒一口气，一动不动地靠着沙发背，静默了至少五分钟。姜安齐也默默坐着，任由彭睿两手抓着她的手腕。
终于，彭睿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开始操作手机，几秒钟后举起来对姜安齐挥了挥：“问了一下你们冯总这次试镜有没有戏。”
看着姜安齐明显没跟上节奏的表情，彭睿抬起另一只手搂住妹妹的肩膀，脑袋也凑过去靠在一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我就是心里难受。但我明白你说得都对，你是为我好。”
姜安齐肩膀上那只手在抖，被她狠狠扒拉开，姜安齐屁股挪了二里地，一脸崩溃无语外加嫌弃：“我明天面试的衣服你给我哭脏看我怎么揍你！”
彭睿两手捂脸，肩膀抖得厉害，不知道哭还是笑，姜安齐选择相信后者。她翻着大白眼回房，想找找有没有别的合适衣服，翻找这当儿彭睿走了过来，但姜安齐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明天我陪你去D市，咱们早点儿去，面试前给你买身新衣服。”彭睿靠在门框上看着妹妹，他的眼眶还泛着点儿红，表情和语气已经轻松多了。
“你不去会见粉丝了？”姜安齐的脸上浮出一抹坏笑，假装思考状，“我想想，明天礼拜一，你几号粉丝的课来着？”
彭睿不在意妹妹的揶揄，他走近两步：“哪有我妹重要？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像你对我一样。”
姜安齐手里攥着一件衬衫，久久站着不动，斜眼瞪着彭睿，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彭睿微笑着慢慢踱过来，伸出双手揽过姜安齐的肩膀。
他已经想不起上次这么抱着妹妹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个瞬间，彭睿想到的是有个人对他说的话。
“你们兄妹感情确实挺好，我看得出来。”
彭睿无声地笑了，却听姜安齐咬牙切齿道：“你敢把眼泪鼻涕蹭我头发上试试。”
周凛东最终决定让王助理替他参加周一的公司各部门晨会。他没去公司，给王助理发语音在线支招：“老板来的话，问什么答什么，不知道就说不清楚需要请示我，之后我跟他单独聊。老板不来你就一问三不知，做好记录就行。”
王助理回复完消息就继续准备例会发言内容了，那边周凛东已经提前到达客户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九点四十五分，他和另外两名同事准时出现在星辰服装贸易有限公司的二号会议室。
然而直到十点过一刻，星辰的副总经理陈浩明才姗姗来迟，他没有对自己的迟到做出任何解释，就连与周凛东握手寒暄都显得有些敷衍。众人入座后，陈浩明微微颔首：“麻烦周总，可以开始了。”
周凛东把昨天同事们加班做成的三个方案对比框架全部放在一个页面，投影仪上的表格被放大数倍，从预算到具体内容，再到优劣势对比，以及最终效果预测，全都清晰展现在星辰众人面前，周凛东注意到陈浩明的眉间骤然拧紧。他不动声色，开始了方案演示。
“陈总，各位星辰的伙伴们，大家上午好。”
周凛东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套装，此刻铁灰色西装静静地搭在椅背上，隐约泛出低调的光泽，V领马甲搭配黑芷青色商务衬衫，层次分明，收腰恰到好处。西裤也是修身剪裁，贴合腿部线条，流畅自然，裤脚是无褶设计，更显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陈浩明没心思在意这些基本礼节，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早上前脚到公司，后脚竞争对手的动向就呈报到他面前。作为近几年冉冉升起的新兴设计公司，星辰服饰抢占了很多本属于其他大牌的市场份额，在打造潮流前沿化的品牌形象方面可谓成功。
然而蛋糕就这么大，星辰吃太多，别家总不能饿着等死。一些国际大牌纷纷针对中国的年轻市场推出款式多样的高端成衣，他们资金雄厚，能请来一线明星坐镇，还与新锐设计师合作推出联名款，举办线下Street Show，邀请svip和vip参与提前内购等活动，狂揽了一波流量和存在感。
去年入秋以来，星辰旗下三个品牌销售额连续三个季度呈下降趋势，虽然幅度不算大，却足以引发公司上下注目。陈浩明负责的正是市场部，这半年他率领市场和销售的员工尝试过增设地广和加强线上营销的策略，大笔的钱是花出去了，反响均不如预期。这次找意达寻求合作，也是看中意达过去多年在品牌塑造和市场推广方面的能力。
“星辰的品牌优势在于年轻有活力，并不断推陈出新。”投影仪上出现两张照片，周凛东站在旁边，一半身体淹没在阴影里，“去年春夏推出的蚕丝外套现在二手市场的转售均价大约是原价的85%，两年前一款棒球服，某二手平台上求购率也非常高。”
“我们做过市场调研，消费者之所以认可，最大原因是星辰的设计理念不拘泥于某种固定模式。比如这款蚕丝外套设计成西装版型，加入特制纤维，春夏穿着也不会影响舒适度，版型利落得体，既兼具传统西装的飒爽，也有桑蚕丝轻柔顺滑的质感。
之前我们提供的方案重点还是围绕原有的、大家所熟悉的推广模式，现在不妨换个思路，既然设计师能做到把看似不相干的面料融到一件衣服里去，为什么宣传策略不能？”
陈浩明坐直身体，听周凛东继续往下说：“上周的演示我不在场，错失一次宝贵的交流机会。这次我们不会再让陈总和在座各位失望。我们根据星辰的需求重新调整，又做出两版不同的方案，诸位请看。”
投影仪的光束在会议室的玻璃幕墙上投下一道冷冽的蓝，周凛东指尖轻点遥控器，屏幕上骤然跃出一张色彩斑斓的拼图，那是星辰去年底在公司内部发布的今年几个意向主打款的设计草图。
他余光瞥见陈浩明的助理正在笔记本上飞速敲打，而陈浩明却突然将铅笔抵在唇边——那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小动作。
"方案B，我们称之为‘解构重组’。"周凛东的声音顺着蓝光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像精密仪器咬合的齿轮，"星辰今年的主打设计是国风，那么我们可以试试元素拆解，例如水墨和刺绣，分别与电竞和街舞这两大年轻圈层联动。这两个群体都非常符合星辰年轻潮流的调性。"
画面切换成两个虚拟模特，分别身着青花瓷纹样的机甲战袍，与黑底金银刺绣编织的宽松运动服。
“同时在D市及周边一线城市的核心商圈开设线下快闪店，我们预算有限，但是钱少也能办大事。现在年轻人里非常流行二次元，可以筛选几位知名coser穿着星辰设计的新款国风服装，随机走秀。”
陈浩明抬手示意：“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特别感谢周总提到了预算，这的确是星辰目前发展面临的一个挑战。”
四下一片笑声，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包括周凛东。
陈浩明的脸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他继续道：“周总的切入点非常新颖，我亲戚家的孩子就喜欢玩这些。但我的疑问是，这个群体毕竟小众，而核心商圈的受众面是非常广的，不仅面向消费群体，一些地方也会吸引外地游客。二次元之外的大众可能会无感，甚至会由不理解产生抗拒，觉得吵闹幼稚。所以要如何做到既能跟商圈调性相符，与我们主打品牌相符，同时又不能引起更多人的反感？”
“这正是方案C的内容，”周凛东往旁边站了站，身后画面切回第三版方案，“前面提到星辰今年主推的元素是国风，我想到了人文叙事。D市历史悠久，每年有世界各地的游客来这里观光，周边也有历史文化名城，我认为星辰完全可以根据设计理念来策划几个故事，要求就是结合传统人文，然后精准挑选几位coser演绎故事里的角色。大众对传统文化多少都有了解，谈不上特别排斥，coser演绎的同时会穿着当季新款，也可以起到宣传作用。”
“至于最担心的预算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周凛东笑着看向陈浩明，后者正眼含期待等着下文，“coser的价格整体都比明星要低，而且由于我们这次会用到科技手段辅助，所以演出人员首选的是腰部博主。顶流太贵，条款苛刻，价格便宜些的，粉丝力度不一定够，因此要在既有一定名气和号召力，又还没成为头部博主的那一批里找。这里我们也能提供一些选择，当然我相信在座各位一定有比我们更了解二次元文化的，大家集思广益，总会找到最合适的。”
到这里基本思路都演示完毕了，还有些细节考量放在ppt的末尾，比如具体到周边产品，以及线下活动时演员和粉丝以及路人的参与互动环节，意达团队都给出了不同设计。
但这些周凛东都不打算讲了，如果方案能引起兴趣，他的两位同事会负责具体讲解。而他这么多年跟不同行业的客户打交道，最深信的就是一件事能不能成，看最开始的反响就够，细枝末节是填充物，选择何其多，而大框架就像骨骼钢板，必须要定，而且要最先定下来。
他停下来看向黑压压的一片，不消几秒钟，右前方响起有节奏的“啪，啪，啪。”
那是陈浩明，紧接着整间会议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灯光依次开启，周凛东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他知道，这把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