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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内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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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内，在一节体育课上，长夏接过身边同学递过来的衣服，挂在篮板后面。
那男生跟他说了一句：“我过会来拿，可要帮我看好了长夏。”
那人正是长夏的后桌。
男生风一样跑去球场：“等等我！来了来了开始！”
长夏在一边坐着看了会手机，太阳晒在身上，后背慢慢变烫。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天叫他去桃李园的的男生笑嘻嘻地勾住了他的肩膀：“怎么一个人，走陪我聊聊天？”
长夏定定看了他一眼。
“不去，薛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我猜对了吧？长夏，你这人，不够意思——”
他顿了顿，又可怜兮兮地说：“不是说好做我朋友的吗？......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我猜猜看，我直觉很准的......”
长夏忍无可忍，站起身给了他一肘子，从牙缝里轻轻挤出来几个字：“聊、什、么。”
薛文坐在他身边，嬉皮笑脸没个正型，说：“唉你看，我上次找你你都不在，给你留了小纸条你也不来找我，长夏，总要有来有回才算得上是朋友吧？”
祁长夏侧头，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我没有答应你要跟你当什么朋友。”
薛文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凝住了。
真好看。
哪里都好看。
明明跟其他人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一样都是高中生，却就是不一样。
我真是疯了。
他这样想着，在午后滚热的树荫下，不自觉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点点。
情不自禁的，薛文很想亲吻他的侧脸。
漂亮，质地细腻，涉世未深，就像是一件在日照暖水里浸着的温润白瓷。
而这时，长夏如有所感，向后拉开距离，转过头，堪称真心实意地问他：“你都不遮掩一下吗？万一别人发现你是同性恋怎么办？”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不是所有人都会拿包容的目光去看，毕竟要忍受异样的目光。
薛文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可是我......可是有的时候，就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什么？
薛文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他的眼睛蛊惑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人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时候，里面深远的像一场重峦叠嶂之间弥漫的山雾。他看出那张脸上的疑惑，回答他：“是喜欢你，追求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长夏骤然站起了身。
薛文看着他：“未来我们都会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等到我们朝九晚五乌烟瘴气的时候，那时候，还有这样纯粹的情感吗？”
“那时候我们不会有勇气说喜欢的。一点点压力都会雪上加霜。”
长夏眉间微微一动，承认他说的不无道理。
在生活压力的压迫下谁都会变得钝感，变得木僵。
大部分学生毕竟是脱产的。
他从遥远的牢笼里挣脱，一路跋涉到这里，跟世界上本不该和自己产生关系的人站到了一条起跑线上，却仍然能回忆起艰难的曾经。
因为灰蒙的曾经还在他身上染着苍白干涩的印记。
长夏复杂的看着他，半晌轻轻道：“可是我就恰好是你说的那一类人，我没有勇气说喜欢......就到这里吧薛文，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缘分的，我们、也并不合适。”
长夏语气很轻，像是也有不忍。但薛文知道，这基本上是祁长夏能说出来最重的话了。
他花了两周的时间，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
那颗胆怯又干枯的心。
提着菜走回家，祁愿在客厅看书，长夏把饭端出来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妈妈手里那本书，不是他买的，正要问，话却卡住了。
除了江遇行还会有谁。
只有他会做，只有他会这样细心。
又隔了一周，江遇行给他发消息让他去他家过模块卷子的时候，长夏回复：“做完卷子我有事情跟你说，可以给我五分钟吗？”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后，江遇行跟他的相处的氛围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长夏知道自己要说到什么程度，表明自己是同性恋还是更深一点，说喜欢他——这是第三层，而且太过了，都不是。
上一次没有说明的事情才是江遇行态度陡然变化的罪魁祸首。
但是想的越久他越想中途退缩，心脏处好像有烛焰炙烤，心焦肺灼。
要不还是不说了，要不还是退缩吧，他不太想赌。
长夏捏紧了手机，一口气堵在胸腔。
我可以跟他不再见面吗？万一他觉得我恶心，难道一辈子都不见？
还有还钱的事情。
江遇行刚刚洗了把脸，正要上楼做题，突然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沉默片刻，扣下屏幕。
很快时间又一次来到了周末，长夏看着面前的试卷，拿起笔。
从最开始的数学，到现在的物理，已经有两科是江遇行替他扫过盲的了，在江遇行的手底下过一遭，他这两科的成绩都是坐火箭一般地往上涨。
而站在江遇行的角度上，长夏的吸收速度更加惊人一些，教什么会什么，大多的知识点和例题最多两遍，之后就完全不会再出现错误。
如果是站在同班同学的角度上——那就是班里突然有个成绩一直中游的同学，突然开始在数学上开了窍，一度可以在月考中拿到140以上的分数......而这是在普通班。平常坐在后面不太说话的班级里的一个人，突然每次月考都平均的涨分二三十分分，这是很有冲击力的，两三次之后，再回头看，他已经跟原先自己班级中游的排名拉开一大截的差距。再然后，仅仅两周以后，这个人又开了物理的窍，有一科的成绩再度上涨，一如之前。
涨分的速度是就未免有回落的风险，但长夏的风格非常之稳重......隐隐看得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做题的习惯，常用的解法，惯常的思路......
放到一起就能看出来两份考卷的神似，甚至在长久地看江遇行的讲解笔记之后，长夏连字体都隐隐在向某人靠拢。
某一天数学老师在发卷子的时候看了一眼一摞答题卡最上面的一张，险险把两个班的答题卡搞混。
反过来一看。祁长夏——手批的红色很鲜艳。
145。
又把江遇行的卷子拿过来看了一眼，最后两道拔高题的解法如出一辙，字迹非常相像。
但这是参加过竞赛的学生的惯常风格。
长夏终于写完整张卷子，他的基础一直很差，所以做自己不熟悉的卷子的时候总显得艰难——江遇行再讲一遍他就能会的差不多。放下笔之后他抬头看靠着桌子的江遇行：“写完了。”
江遇行点头，拿起卷子给他划范围，过了一会，他放下那薄薄的一张纸，从自己的书架上拿出一本笔记，递到长夏面前：“这是物理，回去照着这个补知识点，跟我的卷子是一套的，理解起来比较容易。”
长夏看了一眼卷子，又看了一眼笔记本，点点头。
“有什么事长夏？”
“就是......上次。”
半晌，江遇行没有回话。
自从长夏说到“他跟我说喜欢我，要先从朋友开始，后来变成恋人......”这句话开始，江遇行就没有再开口了。
长夏越说越紧张，仰头看他的表情，一股没来由的犹豫让他删掉了关于“薛文说他也像喜欢男生”的片段。
江遇行八风不动。
终于最后一个字落到地面：“我跟他说了，我不能接受他。”
江遇行突然接到了谢念慈的电话，此时手在空中一顿，先去阳台接起来。
“嗯，是，家里人还在，对，一直有人看着，江遇止全程都有人跟着的......什么？......等我看看，彭凡？不是彭凡在家，是另外一个，对，朋友......”
挂断电话之后，江遇行回到卧室，先换了一口气。
之前给谢念慈要他解释跟庄秋池的关系，那时候江遇行就知道有今天这一遭，于是早早准备好说辞。
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正思索，抬手习惯性的揉了揉长夏左边脸颊，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这是他上辈子常做的一个动作，却在此时此刻做出来了，那时他的右手或者拿着锅铲，或者捧着平板，拿着水杯......总之总有事情在做，有的时候长夏就在他身边，这时候他就会揉一揉长夏的左边脸颊。
刚刚想事情太入神，给忘了。
这个动作不该出现在他十七岁的当下。
显得亲密过头。
他抬眼，准备直接揭过：“没事了，所以，他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江遇行这话问的不太含蓄。
长夏摇摇头：“我已经拒绝他了。”
江遇行恢复原先靠在桌子上的动作：“所以呢长夏？”
“就是上一次没有说，现在你知道了。”
江遇行煞有介事地按了按笔记本的软皮：“嗯，我知道了。”
长夏没话讲了，半晌小声问：“你生气吗？你不要再生气了吧？”
江遇行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却没有给他确定的答复和任何的解释，微微俯身：“我有两个问题，可以问吗？”
获得对方迟疑的许可之后，江遇行看着他的眼睛：“答应了就不可以撒谎。”
长夏的声音又轻又急：“不会。”
“为什么拒绝他？是因为不喜欢他吗？”
明明可以发展感情的，薛文的说辞很容易让人接受，给双方都留好了退路，话说的体面，事做的缓和，江遇行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个人朋友都没做成。
“因为我不喜欢他。”
江遇行语调温和：“所以拒绝他？”
“嗯。”
看着他总也显得文秀清俊的眉眼，江遇行突然开口，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你是吗？长夏，你是不是？”
那俊秀面容上格外抓人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紧缩，身体后倾，像是要躲。
江遇行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两人身边就是那张写满的卷子，没盖笔帽的中性笔还在桌子上晾着，窗外已经有了蝉鸣，鼓噪的让人心慌。
“你要是不是的话，为什么描述他的时候，是这个表情呢？”
那一抹瓷白被他握住下端。
江遇行四指用劲，长夏的脸被骤然转向光亮的玻璃。太阳落山了，窗户上的反光映出少年的神情......还有江遇行的眼睛，瞳孔又深又黑，视线缱绻又锐利，紧紧盯着玻璃反射出来的，长夏的瞳孔，危险的气息一瞬间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
他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温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