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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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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家时,王希在一楼看电视,刚进门就察觉到他们气氛不对。连忙用眼神询问沈寄明,沈寄明只轻轻摇摇头。
王希便没再多问,关了电视回到自己房间去。
电视一关,偌大的房子霎时陷入沉静。
两人一路无话,行动却默契,一同上了二楼。
“聊聊?”
沈寄明引着他坐上沙发。
盛悬山没有拒绝。
沈寄明斟酌了下语言,还是决定先从早上那通电话讲起。
“早上那个电话,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盛悬山从沈寄明出现在警局那一瞬间开始大脑就混乱着,焦虑、恐惧、愧疚混合,其中还夹杂一些隐隐的怒火。
沈寄明的反应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冷漠,但这并不让他感到轻松,他清楚这些全部都是假象,脚下的路面马上就会塌陷,他将落入无尽深渊。
他滚了滚喉结,发出声音,才明白嗓子有多么干涩。
“是杨宪。”
他回答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二人都心知肚明。
“那他说的那些内容呢?”
沈寄明逼着自己说得更清楚一些:“老头的事是你举报的。”
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停了片刻才继续道:“你和我有着血缘关系?”
盛悬山没有回答。
极端的沉默。
沈寄明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更低一些,试图找盛悬山的眼睛,然而盛悬山并不遂他意。他无法,只能像许久的从前一样,扣住他肩膀,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盛悬山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一双眸子从阴影中显露,其中却并无光亮,呈现近乎无机质的灰。他唇线锋利,紧闭着,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沈寄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放弃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盛悬山还是没有回答,宛如一个木偶,只有眼睛以极低的频率眨着,浑身上下写满了冷硬。
沈寄明半张着嘴,被他的表情冻了一下,顿时失了言语。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放柔语调,尽力引导着。
“你别这样……”
“盛悬山,我告诉你这些我通通都不在乎。”
“什么沈氏,还有老头……那是他自己犯下的孽,是他应得的。”
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又慎重,不像在询问,更像许诺。
“我也不介意你是因为什么接近我,你靠近我是怀着什么心思……这些过往对于我来说全部都不重要。”
“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他顶着那毫无温度的目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时此刻的现在,你爱我吗?”
依旧是沉默。
盛悬山没有移开目光。
沈寄明曾经最爱盛悬山这样沉默着注视他,现在却只觉得无比嘲讽。
“你说话啊。”
他抓住盛悬山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着,却无半点温情,温度在亲密相贴的掌间流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中仅余二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沈寄明清亮的眼眸渐渐染上失望,纤长的眼睫轻颤,他闭上眼。
“好……”
声音从喉咙中飘出,像窗台的轻纱,轻而易举让风吹散了。
沈寄明松开盛悬山的手,扶着膝盖站起,极慢地转了个身。
“我会搬走,孩子也会打掉。”
盛悬山像被他的话刺了一下,终于有反应,瞳孔轻颤着,猝然起身抓住他的手腕。
“你不能打胎,你会……”
话未尽,被沈寄明干脆利落地打断。
沈寄明刚刚给了很多时间他没有说,现在沈寄明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冷冷道:“那你想如何?”
沈寄明甩开他的手。
“让我给一个不爱我的骗子生孩子?”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眼珠转动,重新看向盛悬山。
盛悬山叫他的眼神定在了原地,喉间被酸胀堵塞,难以发声。
他双手紧握成拳,嘴唇哆嗦了两下,徒劳地争取。
“你的腺体也会受伤。”
沈寄明收回目光,背对着他,言语却掷地有声,字字打在他心尖,直让那一颗廉价真心皮开肉绽,破烂流血。
“看错人的代价,我会自己承担。毕竟我还没有你那么自私,做不到明知会毁掉他人一生还一无所动。”
沈寄明走了,残存的最后一点余温散去。
盛悬山独立室内,蓦地垂下手。窗纱被风吹起,阳光明起明灭,照不亮他的脸。
我爱你,不止此时此刻。
体内有小人扯着嗓子嘶嚎,身体却不归自己掌控,兀自沉默。
他的灵魂脱离了□□,浮在半空看着自己无所作为。
他唾弃自己。
他的影子化成好几个不同的人影,站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他们黑洞洞的嘴张合,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是世上最懦弱的胆小鬼。”
指尖用力,指甲刺进肉里,血液温润蜿蜒,落至地面。疼痛刺激大脑,有一双大手将他强行抽离。
周遭世界种种声响化作泡沫消融,远去。过往温存,皆如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境。
他跌落,他沉醉。
最后他被一个巴掌狠狠打醒。
盛艺的怒骂由远及近,压迫面前。
似乎近在咫尺,又好像怎么也听不真切。
“你流着你父亲一样的血。”
“你是一个变态。”
“你要毁掉你亲兄弟的人生。”
“我早该掐死你。”
他的肩膀开始颤抖,他控制不住。
他变成了灯光下的飞蛾,他看不清那点亮究竟是什么,他飞不走,逃不开。
他爱沈寄明。
可他将一切都搞砸了。
这份不伦的情感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产生,而他明知前方苦果,仍闭着眼摘下,哄骗沈寄明同他一同吞吃入腹。
他是罪人。
他哪有资格说爱呢?
他如此卑劣。
“对不起……”
盛悬山的脊背难以忍受地弯塌下去。
掌心湿润,是鲜血。眼角濡湿,是眼泪。
莫大的悲伤和苦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可是他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他长大了,又好像没有。
面对无法解决的困境他还是只能像孩童时期那样,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的手脚自动将自己束缚住,不能动的指令刻进了他的脊髓里。
他紧紧闭上了眼,居然荒唐地开始渴求起疼痛。
谁来都好,惩罚他吧,杀死也行,他快要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