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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夜灯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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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喻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得几乎要流出泪来。数学楼四层的小研究室里，只有他的工位还亮着灯。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但他面前的算法依然固执地拒绝运行。
这是他接手符号计算优化子课题的第三周。尽管沈晏舟在项目会议上为他辩护，但白喻清楚，如果不能尽快拿出实际成果，那些怀疑的目光只会变得更加刺眼。过去七十二小时里，他只在研究室的沙发上断断续续睡了不到五小时，其余时间全部用来调试这个该死的程序。
"又失败了..."白喻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屏幕上再次弹出的"ERROR"提示。理论上他的推导无懈可击，但转化为代码后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崩溃。他咬了一口早已冷透的三明治——这是今天的第二餐，上一餐还是十八小时前的那碗泡面。
正当他准备再次检查代码时，研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白喻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手指慌乱地按向键盘试图切换屏幕。
"还没走？"沈晏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淡淡的咖啡香气。
白喻转过身，惊讶地发现沈晏舟也还留在学校。教授脱去了平日的西装外套，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带松开挂在脖子上，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纸杯。
"我...我在调试程序。"白喻下意识地遮住屏幕上那些混乱的代码，"马上就结束了。"
沈晏舟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白喻面前："正好我太太泡了咖啡，我多买了一份晚餐。"
说着便把保温盒递到沈晏舟面前
白喻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太太？沈晏舟已经结婚了？他从未注意到教授手上戴有婚戒，但也许有些人就是不习惯戴首饰。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突然涌上心头，让他差点没接住沈晏舟递来的保温盒。
"谢谢...您夫人，也谢谢您…"白喻低声说，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整齐切好的三明治，边边缘还搭配着小番茄，他却觉得莫名苦涩。
沈晏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白喻旁边："程序卡在哪里了？"
白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到工作上。他调出出错的那段代码，解释了自己遇到的问题。沈晏舟认真听着，偶尔插入几个问题，很快就定位到了症结所在。
"这里的数据结构选择有问题。"沈晏舟指着屏幕上一段复杂的嵌套循环，"你试图在内存中保存所有中间结果，对于大规模计算来说负担太重。"
"但如果不保存，每次都要重新计算..."
"试试稀疏矩阵存储结合懒惰求值。"沈晏舟拿过键盘，迅速敲了几行示范代码，"只在必要时计算必要部分。"
白喻眼前一亮。这个思路他从未考虑过，但确实能完美解决当前困境。他看着沈晏舟的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下巴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胡茬。
"您怎么会想到这个方法的？"白喻忍不住问。
沈晏舟停下敲键盘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我博士论文就是做这个的。"他指了指白喻电脑旁那堆论文最底下的一本装订册，"第56页。"
白喻顿时感到一阵羞愧——他竟然没读完导师的博士论文。
"别那副表情。"沈晏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那篇论文写了三百多页，我自己现在都记不清全部内容。"他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程序明天再继续。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白喻连忙摇头，"我还想再检查一下..."
"白喻。"沈晏舟突然严肃地叫了他的全名，"研究是马拉松，不是短跑。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影响思考效率了。"
白喻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突然被一阵眩晕击中。他不得不扶住桌子才没从椅子上滑下去。
"看吧。"沈晏舟的声音软了下来，"收拾东西，我车停在地下车库。"
十分钟后，白喻坐在沈晏舟的黑色沃尔沃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包。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混合的气息，仪表盘发出柔和的蓝光。他偷偷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沈晏舟，发现教授开车时格外专注，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腕表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你住在紫荆公寓？"沈晏舟问道。
白喻点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对方可能看不见："是的，7号楼。"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校园小路上，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在沈晏舟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白喻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对方颈部线条吸引——从下颌到锁骨的弧度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优美。
"关于你的研究习惯，"沈晏舟突然开口，"我有个建议。"
白喻立刻坐直身体，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每天至少吃三顿饭，保证六小时睡眠。"沈晏舟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数学需要清醒的头脑，不是自我折磨的耐力测试。"
白喻低下头："我只是想尽快出成果..."
"我理解。"沈晏舟在红灯前停下，转头看向白喻，"但记住，这个项目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紧急。我更希望看到一个健康的研究助理，而不是一个住院的病人。"
白喻感到一阵暖流涌过胸口。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关心他的作息习惯。在别人眼中，他要么是"数学天才"，要么是"那个怪胎"，很少有人注意到白喻这个人本身。
"谢谢您...沈老师。"他尝试使用沈晏舟上次许可的称呼，舌尖因为这个亲密的称呼而微微发烫。
沈晏舟似乎微笑了一下，但黑暗中白喻不能确定。
到达宿舍楼下时，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沈晏舟从后备箱取出一把伞递给白喻："拿着吧，别又淋雨感冒了。"
白喻认出这就是上次图书馆前借给他的那把黑伞。他接过伞，手指不小心碰到沈晏舟的，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明天见。"沈晏舟回到车上，摇下车窗补充道，"哦对了，我太太很喜欢有数学天赋的年轻人。"
白喻站在雨中，看着黑色沃尔沃缓缓驶离，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沈太太"的存在，这种莫名的失落感让他感到困惑又羞愧。
......
第二天早晨，白喻比平时晚了一小时到达研究室。遵循沈晏舟的建议，他难得地睡足了六小时。推开研究室门时，他发现自己的工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还温热的鸡蛋三明治和一杯密封好的豆浆。旁边贴着一张便签："早餐是大脑的燃料。——S"
白喻环顾四周，研究室里只有黎娜在，她正戴着耳机专注地敲代码。他悄悄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意外发现正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微辣的金枪鱼配上薄黄瓜片。
接下来的几天，白喻逐渐适应了这种新的工作节奏。无论他多早到研究室，桌上总会出现一份早餐；而每当他工作到深夜，沈晏舟总会"恰好"路过，带着食物或咖啡，然后以讨论问题为由陪他一起吃。有时是简单的三明治，有时是精致的便当。
周五晚上，白喻的程序终于突破了瓶颈。他兴奋地测试了各种极端案例，算法都表现出色。抬头看时间时，已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研究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校园沉浸在寂静中。
白喻伸了个懒腰，决定再优化一下代码注释就回去休息。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眼前的代码开始模糊不清。他试图站起来去拿水，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下一秒，他的视野完全黑了下来。
朦胧中，白喻感觉自己被人扶住，然后腾空而起。一股熟悉的檀香气息包围了他，脸颊贴上了什么温暖坚实的东西。他隐约听到有人焦急地叫他的名字，但意识已经像退潮般远去。
当白喻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米色天花板和简约的吊灯。他躺在一张宽敞舒适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熟悉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沈晏舟常穿的那件。外套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醒了？"
白喻转头，看到沈晏舟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教授脱去了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小片锁骨。他看起来疲惫但 relieved，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我...这是哪里？"白喻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又让他跌回靠垫上。
"我家的客厅。"沈晏舟放下书，递给白喻一杯温水，"你晕倒了，校医说只是过度疲劳和低血糖。鉴于宿舍已经锁门，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白喻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装修风格简约现代，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几个数学奖杯。没有女性生活用品的痕迹，也没有家庭合照。
"谢谢您...沈太太不在家吗？"白喻小声问道，不知为何心跳加速。
沈晏舟挑了挑眉："沈太太？"
"您之前说...咖啡是您太太做的..."白喻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晏舟突然笑了起来，眼角泛起迷人的纹路："我没有结婚，白喻。'我太太'是我们数学系对咖啡机的昵称，因为它总是任劳任怨地'伺候'我们这些工作狂。"
白喻瞪大眼睛，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从心底涌上来，让他不得不低头喝水掩饰自己可能过于明显的表情变化。
"那些食物..."
"有的是我做的，有的是买的。"沈晏舟耸耸肩，"我知道你们这些研究生的饮食习惯有多糟糕。"他站起身，"现在，你需要吃点东西然后继续休息。厨房里有粥，我去热一下。"
白喻看着沈晏舟走向厨房的背影，胸口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拉起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将脸轻轻贴在上面，深吸一口气，让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充满肺部。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白喻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疲惫脆弱时刻，有人为他点亮一盏灯，准备好一杯温水，并且——虽然他现在才知道——亲手为他做一顿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