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家中雨夜 ...
-
白喻的指尖在键盘上停滞了一秒，屏幕上的一行代码突然模糊起来。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10:47。研究室的灯光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眼，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节奏越来越急。
"还在工作？"
沈晏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白喻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转身看见教授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品。沈晏舟脱去了平日的西装外套，只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马上就好。"白喻下意识合上电脑，却忘了自己屏幕上正显示着那个私人项目——一个以沈晏舟的数学理论为基础的可视化程序。
沈晏舟走近，将一杯热可可放在白喻面前："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白喻低头啜了一口热饮，甜腻的巧克力香气在舌尖扩散："谢谢，但我可以自己..."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研究室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白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他从小就害怕雷声，尽管这个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看来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沈晏舟走到窗前，望着如注的雨帘，"我家里有足够的空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白喻的手指紧紧握住马克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太打扰了..."
"正好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你刚才的程序。"沈晏舟指了指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基于我论文的可视化模型。"
白喻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那个私人项目是他偷偷做的，将沈晏舟最著名的"渐进线收敛理论"转化为三维动态图像，只为更直观地理解教授的思想。被发现这种事简直像是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人窥见。
"我...我只是..."白喻结结巴巴，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沈晏舟拿起他的电脑包，动作自然得像这是每日例行公事："走吧，我的车停在地下车库。"
二十分钟后，白喻站在了沈晏舟的公寓门前。翠湖公寓是学校附近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但沈晏舟的家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奢华冰冷。玄关处暖黄的灯光洒在深色木地板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像是某种高级纸张和古龙水的混合体。
"拖鞋在柜子里，自己挑一双。"沈晏舟将钥匙放在玄关的陶瓷碗中，"浴室在走廊尽头，你可以先洗个热水澡。"
白喻拘谨地选了双看起来最朴素的灰色拖鞋，跟着沈晏舟走进客厅。公寓宽敞明亮，简约的北欧风格家具，一整面墙的书架，落地窗前甚至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系列抽象画作，白喻认出那是各种数学概念的可视化表达。
"那些是我前几年收集的。"沈晏舟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数学艺术展上的作品。"
白喻点点头，视线却被钢琴上方挂着的一幅小型油画吸引——在一片混沌的色块中，几条清晰的曲线交织攀升，最终形成一个完美的拓扑结构。
"那是克莱因瓶的变体。"沈晏舟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白喻的耳廓，"你喜欢？"
白喻猛地转头，发现沈晏舟就站在他身后不到半步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教授的眼睛在室内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棕褐色，像是融化的巧克力，又像是秋日的橡实。
"我...我去洗澡。"白喻仓皇后退一步，差点撞上书架。
沈晏舟轻笑一声，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叠好的家居服："给，应该合身。"
浴室比白喻的整个宿舍还要大，装修得简约而精致。他站在花洒下，让温热的水流冲走一天的疲惫，同时努力不去想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沈晏舟的浴室里这个事实。沐浴露是雪松和柑橘的混合香气，清爽中带着一丝温暖，就像沈晏舟本人一样。
换上沈晏舟给的家居服时，白喻惊讶地发现尺寸竟然出奇地合适。棉质面料柔软舒适，领口处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出浴室。
客厅里，沈晏舟已经换上了灰色家居服，正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煮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意大利面可以吗？我只有些简单的食材。"
"您不用..."白喻的话被一阵雷声打断，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沈晏舟转身，目光落在白喻微微发白的脸上："怕打雷？"
白喻低下头，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木地板上："小时候...家里窗户被雷劈中过。"
沈晏舟没有嘲笑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煮面："去沙发上坐会儿吧，马上就好。"
白喻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目光被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吸引。那是沈晏舟的研究笔记，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图表，边缘处还有铅笔画的蝴蝶——像是思考时随手涂鸦的产物。看到这些私人的思考痕迹，白喻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密感，仿佛被允许窥见教授不为人知的一面。
晚餐比白喻想象中美味得多。沈晏舟的意大利面酱汁浓郁，面条煮得恰到好处，配上烤得酥脆的蒜香面包和简单的蔬菜沙拉。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的餐桌旁，窗外电闪雷鸣，室内却温暖如春。
"你的可视化程序，"沈晏舟突然开口，"做得很好。"
白喻差点被一口面条呛到："您...看了？"
"当然。"沈晏舟啜饮一口红酒，"你把我的理论转化成了更直观的形式，甚至修正了我原论文中的一个小错误。"
白喻瞪大眼睛："错误？"
"第37页的引理证明，系数应该是ε/2而不是ε。"沈晏舟的眼中闪烁着赞赏，"你是怎么发现的？"
"直觉..."白喻小声回答，"当我把参数输入程序后，某些边界情况总是无法收敛。我检查了好几遍代码，最后才发现是原始公式的问题。"
沈晏舟突然笑了，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你知道吗，白喻？普林斯顿的评审委员会花了三个月才找出那个错误。"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白喻心里。他低头搅动着盘子里的面条，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饭后，他们转移到客厅沙发上继续讨论白喻的程序。沈晏舟拿来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倒了一点给白喻："尝尝，有助于放松。"
白喻从未喝过酒，但此刻他不想拒绝。第一口红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感和浓郁的果香。窗外雨势渐大，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与室内低沉的爵士乐交织在一起。
不知何时，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白喻能清晰地闻到沈晏舟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红酒的醇香。教授说话时的手势优雅而有力，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各种数学符号的轨迹，腕骨在灯光下形成一道优美的阴影。
"...所以如果你在这里引入一个迭代算法，"沈晏舟倾身向前，指向白喻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手臂不经意间贴上白喻的，"效率会提高至少40%。"
那一瞬间的接触像是一股电流穿过白喻全身。他僵在原地，不敢移动分毫，生怕沈晏舟会察觉他的异常反应而撤回手臂。红酒和沈晏舟的气息让他头晕目眩，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你脸很红。"沈晏舟突然转头，目光落在白喻脸上，"喝不惯酒？"
白喻慌乱地摇头，却让一阵眩晕袭来。他下意识抓住沈晏舟的手臂稳住自己，立刻又像被烫到般松开："抱歉，我..."
"没事。"沈晏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他轻轻扶住白喻的肩膀，"也许该休息了。"
白喻抬头，正对上沈晏舟近在咫尺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教授的目光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再是师长对学生的关切，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专注凝视。时间仿佛凝固了，雨声、音乐声都退得很远，世界里只剩下沈晏舟逐渐靠近的容颜。
就在两人的呼吸即将交融的瞬间，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白喻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打破了魔咒般的氛围。
沈晏舟迅速拉开距离，轻咳一声："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你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
白喻点点头，不敢抬头看沈晏舟的眼睛。他跟着教授来到一间简洁舒适的客房，床上铺着深蓝色的被褥，窗边有一张小书桌。
"浴室里有新牙刷和毛巾。"沈晏舟站在门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晚安，白喻。"
"晚安...沈老师。"白喻小声回应，听着沈晏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沈晏舟刚才碰触过的肩膀。那个几乎发生的瞬间像梦一样不真实，却又真实得让他的心脏至今仍在狂跳。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但此刻白喻耳中听到的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躺下来，将脸埋进枕头。枕套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但白喻发誓他能从中分辨出一丝属于沈晏舟的气息。这一夜，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正视那个藏在心底已久的念头——他想要的不只是沈晏舟的指导，还有更多、更多无法言说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