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对在教养院的生活，乔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和不解。
他原以为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一大群人冲上来把他按住实施体罚，也没有士兵看守在门口防止他再次逃跑，更没有军官前来一遍遍的审问他，仿佛他之前所做的并没有触怒任何人。
可却有一份公函递到了他手中，白纸黑字的写明，要求他在一个月后以被告的身份出席帝国军事法庭。
“星盗劫持omega教养院飞船”一事在大众社交媒体上不过一两天就被新的热点事件取代了，但私下却有不少传闻在帝国一些权贵的小圈子里泛滥。
乔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师长、同窗的短讯，有的不知内情只问他身体如何生活是否习惯云云；有的则了解部分真相，或是大赞他干得漂亮，或是责怪他做事欠缺考虑。
也是收到了这些消息，乔才隐约意识到，军方这次如此不符常态的低调行事，或许正是要减少传言的发酵。毕竟只一个omega就放倒了六名士兵的故事，对军方而言并不光彩。
因为军方的顾忌，这其中或许存在转圜的可能。
乔待在房间里，一时思索该怎样自我辩护，一时又想着干脆在这一个月内设法再次逃跑。他在军事学院的老师就曾批评他过刚易折，做事不考虑后果。那或许是对的。
他从不考虑哪位同学是权贵的孩子，又有哪位同学有着了不得的关系，只是我行我素地行走在他们之中，不主动得罪谁，也不怕得罪谁。于是大概不知觉间就得罪了许多人，他在军校的敌人大约和朋友一样多。
但这就是乔，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乔自认没什么后果不可接受。
在昨天回答完皇子殿下一连串没头没脑令人不适的问题后，乔就被分到了一间宿舍，就在低年级omega宿舍楼里。楼管员是位面容严肃的中年beta，穿着身过时的绀色职业套装，用审视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而后递给他一份电子密钥。
是三楼最顶头，靠近洗漱间的第一间。
房间大抵是一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里面早已放好低年级omega生的全部教材、学习用具，以及两套崭新的白色制服。
经过伊诺的简短科普，乔大约知道这里和军事学院的年纪划分不同，只分为低年级和高年级两个部分，也不是由读书的年份来决定年纪，而是存在一个“升级考试”，考过前都是低年级生，考过后则升为高年级生，将去到另一个宿舍楼。
他注意到宿舍的门上安装着一面电子屏，上面显示着几条校规，与军校密密麻麻的“不允许事项”不同，这里的校规意外的简单：
“第一条：请用敬语同人说话，礼貌得体，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第二条：不得与人发生口角、甚或斗殴。”
“第三条：上课期间请专心听讲，不得无故旷课。”
看起来都没什么特别的，乔却总觉得有些违和，或许是与宽大的电子屏相比，那几行校规的排版有些过于逼仄了。
此刻，他就盯着那面电子屏默默思索着各种事情，门被敲响了。
乔打开门，见来人是个身高一米出头的小女孩。这孩子昨天搬来时他曾见过，看着不过八九岁大，就住在他对面，扶着门框怯生生地看着他，那神态莫名让他想起自己的一位朋友。
她门上的名牌叫赛琳娜·琼斯。
“您，您好，艾佛利先生”，她分明有些害羞，勾着头不看乔，只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个没完，声音细弱得要集中注意才能听见：“那个，马上就到早餐时间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餐厅吗？我可以给您带路，我们在一个班级，用过餐就可以一起去上课了。”
乔猜想这大概是某位教管员交代给她的任务，他无意为难这么小的孩子，便点头准备跟她出去。
“您，您还没有换制服。”赛琳娜提醒道。
小小的女孩瞪圆了眼睛，总好像有些怯怯的。乔低头与她对视了几秒，败下阵来，只得取了制服换上。
教养院提供的两套制服一套是裙装一套是裤装，微蓬的纯白荷叶边裙穿在塞莉娜身上把她衬得像小天使般可爱，但穿在乔身上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他选择了裤装。收拾妥当，乔刚要出门。
女孩又小声提醒道：“书包……”
乔想当作没听见，但赛琳娜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他只得回头将那摞光看名字都伤眼的书一股脑装进书包里带走。
两人出了宿舍楼，走在两边植满银杏树的小路上。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些去往餐厅的omega。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两手稳稳地提着书包放在身前，以一种平稳均匀的速度往前走，就连包也是学院统一发放的款式。
这让乔恍然觉得，路上仿佛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复制人。
包括他身边这个。乔低头看看走在身旁的小复制人，试探问道：“书包重吗，赛琳娜？要不要我帮你拿？”
塞莉娜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重，我自己可以的。”然后又有些不赞成地看向乔：“艾佛利先生，您应当用敬语。”
“好吧，琼斯女士。”
小女孩这才满意，两人一路进了餐厅。
乔首先看见的是几条白色大理石制成的长餐桌，桌面铺了层花纹繁复的香槟色桌布，上面摆着切好的各式水果拼盘、肉类，又或者是蛋糕甜点，不知味道如何，卖相却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漂亮。
精致漂亮的omega们安静地穿行在各式精致漂亮的菜品间，偶尔有什么想法便捂着嘴小声交流几句然后复归安静。明明是一大早，却比军事学院凌晨的餐厅还要安静。
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也不好意思打破那份静谧。从长餐桌往过走就是学生们的就餐区，乔和赛琳娜选了张小桌子放下书包，然后各自拿了盘子去取餐。乔满满当当的选了几样水果和大量肉类，端着盘子回到座位才发现赛琳娜还没回来。
小孩人呢？
——
“您好，我，我想要一杯鲜果茶。”
工作人员隔着橱窗递给她一杯贴着红色贴纸的饮品，然后又熟练迅速地开始招呼下一位omega。
赛琳娜退后了一点站在原地，开始怀疑刚才自己到底有没有说清楚想要的是鲜果茶。
食堂每天的鲜果茶杯子上贴的都是绿色贴纸，红色贴纸的则是热咖啡，明明很好区分，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窗口的工作人员会给错。
热咖啡的味道又苦又涩，但餐厅又贴了禁止浪费食物的标识……赛琳娜踌躇在原地，像以前每一次拿到错的饮品那样在心中练习：“您好，对不起我的饮品好像拿错了，我需要的是鲜果茶，请帮我替换一下。”
她忐忑地重新站到队尾排队，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要说的话，等队伍终于排到她时，那份勇气几乎在练习中被用尽了：“您，您好……”
她又开始丢脸地磕磕巴巴。
“您好，我想说，对，我的饮品发错了，我想要一杯鲜果茶但它是热咖啡，对不起……”
负责分发饮品的男beta审视地看她一眼，硬邦邦道：“女士，我在这里工作十年了，从来没有发错过饮品。您要是有异议请去教务处投诉我吧，现在请把位置让给后面一位排队的同学，我还要工作。”
“可是……”，塞莉娜眼里蓄起一包眼泪。她只是不想喝那杯苦涩的咖啡，但她好像又搞砸了。
排在后面的omega男孩好奇地看她一眼，她连忙朝旁边让出了位置，她不能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赛琳娜捧着那杯讨厌的咖啡，正要沮丧地回到座位去，好像一只打湿了羽毛的沮丧小鸟。
突然，队伍那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线：“她说她的饮料被发错了，她想要鲜果茶而不是热咖啡，你没有听懂吗？”
一时间，几乎所有在场的omega都惊诧地转过头看向那人。
乔刚才找了半天才在餐厅角落的饮品窗口找到了赛琳娜。他皱着眉听了几句，终于忍不住快步走过来。
此刻他直接向窗口走去，因为分化得晚，他的身高并没有受到信息素影响足有一米八出头，在餐厅里便鹤立鸡群般比任何人都高，他俯视向那男beta时也就格外有压迫感。
“您好，先生，我想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从未发错过饮品，那位女士如果有疑问可以去教务处投诉，而不是挤在这里，占用其他同学宝贵的用餐时间。”
听到这话，赛琳娜的脸红透了，她恨不得赶快把乔拽走逃离这份窘迫，但又有些害怕对方，便只能用她那饱含着眼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乔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道：“你如果现在就解决这件事，就不会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了。她的饮料没有打开过，只是需要你换一下，无论你是否承认，这是你的错误导致的，就算因此耽误了谁的时间也是你的问题。”
“琼斯女士，把您的热咖啡拿来。”乔转过身看向赛琳娜，小女孩于是踮着脚把咖啡递了过去。
乔把咖啡放进窗口前的台子上，朝里面的男beta挑衅地扬了一下眉，大有不换好就不走的架势。
那男beta涨红了脸，取出一杯鲜果茶重重地放在桌上以示他的愤怒。
乔却懒于去看对方又急又怒的神情，只把鲜果茶递给赛琳娜，然后拿起小孩放在一旁的餐盘，示意她回座位上去。
赛琳娜傻愣愣地顿了片刻，朝着饮品队伍鞠了一躬：“对不起，占用各位的时间了！”
这一次她没有事先演练，但竟也顺畅地说了出来。
她飞快地走到乔的身边，看看手里的果茶，再抬头看看个子高高的乔，眼睛亮闪闪的。
她只是想要换掉一杯热咖啡。她终于第一次换掉了那杯热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