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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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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闹剧结束得很快。
不到十分钟，另一位高大的男beta老师走了进来，要求孩子们自习，然后拉了把椅子坐下，毫不避讳地长久地注视着乔。他有着一对肿眼泡，看向人时总好像没睡醒般，还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窥探意味。
又是五分钟过去，来了位老熟人，巴伦医生。
巴伦半个身子探进教室，阴测测地看向乔：“艾佛利先生，请跟我到教务处走一趟。”口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乔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赛琳娜，起身跟了出去。
走出教学楼乔才发现，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阴沉沉的，连带着四周的花圃树木也显出几分萧索的味道。快入冬了。
他并不太害怕未知的惩罚。或者应当说，他对此早有准备。早在他从病床上醒来，得知自己分化成omega那一刻，乔就知道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境地。
被打磨、被塑造、被修剪。一只野生动物要融入进动物园，总不是那么容易的。
彼得·巴伦在前面走得很快，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袖口和裤腿都偏长了，看上去并不合身。周身还带着许多褶皱，就好像衣服的主人根本没有熨烫过它，只是胡乱丢在房间里，需要穿时再随意往身上一套。
“您惹上大麻烦了。”
巴伦没有回头，好像不是在同乔说话般自言自语道。
于是乔也没有回应。
“呵，心高气傲、惹事生非、自作聪明的人呐。”巴伦摇了摇头，幸灾乐祸道：“肯恩先生不会轻饶您的，一定。”
他们一路穿过学生餐厅、宿舍楼，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走到了一栋红色小楼前。乔注意到，再往前就是那座藏书的塔楼。
他们沿着长满青苔的石阶上了红色小楼，然后停在最左侧的房门前。
巴伦叩了叩门，接着终于回过身，与乔四目相对。
“祝您好运。”他说。那语气仿佛是“请您好走”。
然后他便又下了楼，快步朝塔楼的方向走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
——
乔·艾佛利不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孩子。
帕莎奶奶走后，他撒谎成性、偷窃成瘾、几经收养又几度被弃养，收养他的家庭们谈起他总是大摇其头，说他养不熟，没有把聪明用在正途上。
乔还记得其中一家姓史密斯，那是在他10岁时。
他们夫妇无法生育，热心公益，于是来到禾木孤儿院，从一群灰扑扑的小孩里一眼相中了长相漂亮、活泼机灵的乔。
那是乔第二次被收养。
他高高兴兴地住进新家，表演了几个礼拜的乖小孩，直到那对夫妻彻底放松警惕。
然后从他们的厨房里偷了三块黄油面包。
面包的味道很甜，甜得孤儿院里最小的孩子发出小兽般餍足的声音。
面包的味道也很苦，苦得乔被关在橱柜里在黑暗中待了整整三天。
那一年，无数家庭仍在战火中飘摇。“吃饱”是人们事关生死的头等大事，没有哪个家庭能容忍乔无休止的偷窃。
那对夫妻用关禁闭这种方式纠正了乔七次，或者十次吧，乔记不清了，总之大约就是那么回事，他每次都认错，但屡教不改，于是他们最后将他送回了孤儿院。
乔一直记得那个狭小的棕红色橱柜，看似和每个家庭惯用的那款没什么分别，但打开来就会看见柜壁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新新旧旧的痕迹，年幼的孩子没有什么办法从里面打开上锁的橱柜，就只能用牙咬、用手抓、用脚踢，直到筋疲力尽。
第一次被从橱柜中放出来时，乔断了四片指甲，浑身都是被自己撞出来的青紫。养父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这样轻的惩罚怎么能让他把自己弄伤。
乔也无需他明白，只是胡乱地、野蛮地、不肯求饶地长大，直到大到不再惧怕那个旧橱柜，把它变作一个笑谈。
——
“艾佛利先生，还不进来？”
门里传来一位中年男士的声音。
乔于是往前几步，走进了开着门的房间，看见了一位坐在桌前胸口贴着“教管主任”名牌的男人，和他身后那面布满了各式异样痕迹的灰墙。
多像一只旧橱柜。
乔在心里轻嗤。他没有看男人的眼睛，只是盯着那面灰墙。
“初次见面，鄙人路易斯·肯恩，现任首都omega教养院的首席教官主任。听说您在第一军事学院的机械制造系也是首席，幸会。”
路易斯相貌英俊中夹杂了几分阴柔，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灰色的瞳孔深处却带给人一种毫无情绪的冰冷感，好像蛇一般，这让那微笑也显得渗人起来。
“请不要担心”，路易斯见他一直看着那面墙，以为他被吓住了：“那是鄙院应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最终手段，您还不需要用到它。”
“事实上，鄙人一直很欣赏您的才华。听闻您能来鄙院就读高兴了好一阵子，但您……伤害了鄙人的感情。”
他声情并茂地说着，仿佛在表演一出歌舞剧。
“鄙人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如此抗拒这里？如果把教养院看作一个家庭，那omega就是家庭中最美最珍贵的花骨朵。这里的全体教职工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呵护着、尊敬着、养育着每一位omega，让他们能在这里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时代。这样不好么？鄙人不明白，您在抗拒什么？”
“您是一位聪明绝顶的omega没错。但鄙人猜想，聪明与自作聪明，往往也只有一线之隔，不是么？”
乔只是沉默。
施害者总把他们最恶心丑陋的目的包裹在华丽的词藻中，以为这样就能让被害人甘之如饴。而他只觉得厌倦。
“艾佛利先生，鄙人是怀着最诚挚的心愿才与您沟通，期望征得您的理解的。但您如果始终不配合，恐怕鄙人也只能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路易斯收回了笑容，那高高在上的神情令人感到阴寒。
依旧没有得到乔的回答，路易斯拍了拍手。
从房间的阴影里走出来几个体型高大肌肉虬结的beta。
“您不是很好奇那墙上的痕迹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吗？让鄙人现在来告诉您吧，那是曾经被关禁闭的孩子们留下来的。不过请不要害怕，那种野蛮的方式早在几年前就被废弃了，现在我们准备了软床和束缚衣，不会伤害到omega的身体。”
“把他固定起来吧。”路易斯下令，然后看向乔：“对了，鄙人猜想您不会想用您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攻击帝国的退役军人的，还请不要让您在军事法庭上再添一笔罪状了。”
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过后，路易斯的脸上浮现出新奇的神色：“您没有挣扎。哦，当然，您一早来时就有所预料了，但仍然要那么做。您是认为自己在反抗什么，在为自由而战是么？多么天真而傲慢的想法。您会因此而后悔的。”
“耶尔，播放投影吧。”路易斯吩咐道。
乔于是看见就在束缚住他的这张软床前，亮起了一幅巨大的投影。
那是一段他今早和赛琳娜一起走在路上的影像。
“艾佛利先生，您的步伐太快了，且姿势粗野。走路时应步伐平稳均匀，目视前方，手提好书包置于身前。请看看可怜的琼斯女士吧，她为了跟上您花了多大功夫啊。而尽管走快了许多，她仍然没有乱掉步伐节奏。您应当自愧。”
“当然”，路易斯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令人憎恶的虚假笑容，“鉴于这一点，教养院将给予您三个小时的禁闭惩罚。”
投影短暂黑了几秒，然后转到了下一段录像——乔向工作人员道：“她说她的饮料被发错了，她想要鲜果茶而不是热咖啡，你没有听懂吗？”
路易斯向手下示意暂停，而后评价道：“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为难工作人员影响排队秩序，言语粗鄙没有使用敬语，天呐，鄙人简直要怀疑您从小是否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如果您所想要的自由是失去礼貌的、野蛮的自由，那自由是否还是自由呢？又或者，我们当把这类自由视为‘粗鄙、缺乏教养’。这一点，六个小时。”
录像继续播放，而后定格在乔朝工作人员挑衅扬眉的动作上。
“天呐，粗鄙至极！”，路易斯表演出夸张的愤怒神色：“鄙人简直不敢相信，在教养院里、在这优雅高洁的餐厅里、在所有如花朵般鲜妍美丽的omega面前，居然有人能做出这种表情！您太野蛮了，野蛮而具有攻击性，鄙人简直不敢想象，将来您从教养院毕业时，究竟有哪位alpha敢选择您——假使他能忍受您那样可怕的挑衅神情的话。”
“太可怕了，您甚至带坏了可爱的琼斯女士！”路易斯说完这句，停下了正要继续批评的话语，他敏锐的直觉帮助自己找到了眼前这如石像般封闭自己的omega的破绽。
“哦，您在鄙人提及琼斯女士时动摇了。琼斯女士是那样天真可爱，不是吗？既然您喜欢、爱怜她，就应当明白，您的行为会给她造成多么可怕的影响。请看这里吧。”
路易斯亲自走到调控处，调出了他们走出餐厅的画面。
那是他们身后的一处摄像头，只拍下了两人的背影。赛琳娜走着走着，有点像要跳起来了般，一颠一颠的，那步伐中满溢着孩子气的鲜活烂漫。
而这样的一幕，被路易斯激烈愤怒地评价为：“您把她带坏了！看呐，她的步伐失去了之前的端庄优雅，她的心也不再宁静温和，看她那蹦蹦跳跳的可笑样子吧，好像一只未开化的猴子！”
“还有这里”，路易斯飞速拖动着监控影像，“您当着琼斯女士的面顶撞老师、不学无术、目无尊长，您看见了吗，她被吓坏了！她眼眶里都是眼泪！鄙人以为……”
路易斯连珠炮般正要继续说下去，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