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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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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这周天团建,你给大家说一下昂。”
“嗯。”
常生其实非常不喜欢团建,好好的周末他只想躺在床上休息,更何况是不用出差的完美周末。
到时候装病吧。
他边想着抽出烟往吸烟室走,低头、点烟。
修长白净的脖颈隐没在衬衫领口下,因为身体单薄,微微驮着背时他肩胛骨凸起,白衬衫扎进西裤里,后腰处鼓起一块布料,衬得人青涩又颓废。
他叹口气看向楼下车水马龙,太阳要落下,路灯已经亮起,一天又要过去了。
吸烟。
“……咳咳咳……咳咳……”
他默默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掐灭,眼圈红红的,表情淡淡的,剩下一包烟他都丢给了Ron。
抽不来。
“还有挺多呢,这么大方啊?”
“……不要就还我。”
“别啊,你又不会抽,怪浪费的。”
Ron讲话贱兮兮,常生不想跟他多说,自己手头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摆摆手就回工位去了。
远远看见他带的实习生老老实实站在他工位边,垂着头,他没来由头皮发麻。
今天又怎么了呢,好难猜啊。
他深呼吸一轮,缓缓走上前。
“aila,怎么了?”
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让人看了就很安心。
小姑娘告诉他又是LUWS的对接人出了问题,昨天晚上重新修好给他们的活动策划又不满意。
“他说……”aila停下来瞄了一眼常生的脸色。
“说什么?”常生示意她不要紧,可以继续说。
“说要找你或者Ron老大当面谈,不行就换人。”
“我知道了,你暂时不用管LUWS那边。”
常生的话无疑给了aila一颗定心丸,难搞的甲方很多,但像LUWS这样刁钻难搞的甲方他都是头一次见,更别说一个实习生。
钱难挣,屎难吃。
幸福就像巧克力,可惜他们是小狗。
“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多问了aila一嘴,以免应对时没有方向。
“对面约的明星临时不想拍,他们就换人了,要求我们根据他的气质重新策划广告内容,还有线下活动现场的布置。”
?
疯了吧?
“我觉得很离谱,没忍住多确认了几遍,对面就发难了……”
aila看常生僵住的表情,说了声我先去忙了,就小心翼翼回工位,顺便把他喝空的咖啡杯拿去茶水间。
良久,他靠回椅子,长长叹了口气。
摘下蓝光眼镜,双手揉着钝痛的太阳穴和眉心。
突发情况当然可以理解,他们是乙方就有义务满足甲方要求。
但这都第几次了?之前对内容不满意,完善就是了。
现在对方提出的要求等于是要推翻他们这几天全部的努力,再者明星违约是LUWS应该解决的问题,凭什么要他们来承担这个后果。
他找到LUWS对接人的电话,拨通。
“您好,……”
这通电话打了5分钟,对方坚持要求见面详谈,并很雷厉风行的决定就今天晚上见面。
不给常生插嘴的余地。
尽管不甚愿意用私人时间去见陌生人,可是他也想快点解决问题,把这块难啃的骨头吃掉,然后去找别的好骨头。
五点半他就收拾好东西准时离开,公文包塞满活动策划,还有一把折叠伞。
是昨天晚上曲道一落下的,早上顺手就用了,刚好自己没有伞。
他苦哈哈打了一辆车到约定地点,小西欧建筑装修华贵,前来吃饭的基本都是约会的小情侣,或者打卡拍照的俊男靓女 。
不是一个适合谈工作的地方。
常生从下车开始就皱着眉头,这条街有点吵闹过头让他很不舒服。
约定时间快到了,他硬着头皮进门,目光所及都是穿着时髦的达人,自己西装革履倒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见一个人从自己进门起就盯着他,想来应该是LUWS的对接人。
居然是大厅的就餐位,他再一次不满对方这样的安排。
整理好表情,常生面带微笑朝他走去,寒暄,然后从容落座。
“你好啊,我是达伟,你可以叫我阿达或者David。”
为啥不叫阿伟?
心里这样想,常生脸上还是一本正经。
“您好,我们下午讲过电话,我是常生。”
“我知道你,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是说你很好看……真人比照片更胜一筹。”
对方的油腻的话让常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阿伟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很不对劲!
“哪里,我这次来主要是跟您再谈谈……”常生还是选择赔个笑,快速把话题拉到工作上。
“不急,我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么顺眼的……男人,我想我们应该很合得来,先聊会天吧。”
服了。
盐都不盐了。
常生看着他那张中年油腻老男人的脸,强压下心中怒火,告诉自己工作要紧。
没想到这个叫阿伟的直接摸上自己的手!趁他没反应过来还摩挲了几下。
忍不了一点。
哐当!
常生一下站起来甩开对方的手,手里的几页A4纸砸在达伟脸上,椅子也顺势倒下发出碰撞声,引得餐厅其他人纷纷注目。
“我想我没有办法跟您继续话题,明天我们会亲自拜访贵司负责人,失陪。”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就往餐厅门口走,也不管那个什么阿伟在背后骂骂咧咧。
“装什么装!你还给我甩脸子,你们态度太差了!我要单方面中止合同!”
这是恼羞成怒什么话都敢说,还单方面终止,LUWS这是弄了个什么人来对接,像没读过书的无脑关系户。(实际上就是)
他没有多生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淡淡看着那个渐渐扭曲的人影。
他很反感这个群体,被碰过的手瘙痒难耐,不自觉握成拳头,微微抖动。
达伟见他不走了,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效果,心里洋洋得意走上前,想着先假模假样谈几嘴工作,再盘算等下去哪家酒店。
他在常生眼里扭曲变化,变成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粗糙大汉的脸,肮脏双手正不断朝他伸过来。
要死。
脚僵住了。
“阿伟啊,近来还好?”
一只有力手臂缓缓往达伟那里一挡,无形间隔开了他和常生,后又不着痕迹收回。
来人形体端正,姿态懒散,单单往那里一站就聚焦了所有目光。
曲道一脸上笑着,眼底泛起杀人不偿命的冷意。
有些人还活着,实则已经被曲道一的眼睛弄死好几遍了。
“……曲少,哈哈,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里用餐啊?”
“关你屁事。”曲道一理了理卷在手肘处的衬衫,从裤兜里掏出消毒湿巾,撕开包装。
然后递给常生。
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十分没有耐心地“啧”了一声。
一把拽过他那只泛红的手,看似暴力地擦拭一遍。
然后又往自己手肘上擦。
“抱歉,我害怕真菌感染。”
“哈哈……理解,理解。”达伟不敢在曲道一面前造次,看见眼前情形哪里还会不懂?
这个常生是曲少爷的人!
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一改之前对常生的恶心嘴脸,朝他鞠躬道歉。
当事人还在状况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曲道一让达伟别碍眼,对方就一边“对不起”一边灰溜溜跑出餐厅。
————
“道一,你就回啦?这才喝几杯!”
“嗯,先走了。”
曲道一回包厢拿外套,顺便向友人道别,说下次再聚,并买好单。
回来看见常生已经没有傻站着,而是坐在大厅空余的座位,手支着头撑在桌子上。
又是这幅软趴趴的可怜样子。
曲道一心里莫名有点恼火,他一直都这样吗?谁都可以踹一脚还不会生气甚至能笑出来的死样子。
没出息。
他走到桌边敲了敲,没出息的常生抬起头看他,说谢谢。
说得很认真。
曲道一酝酿的情绪消散大半,刻薄的话卡在喉咙,抿抿嘴最终只丢下两个字。
“送你。”
然后转身出饭店,听见身后略显迟疑的脚步声才忍住没有回头拉着他走。
外面又下起雨,幸好公文包里有伞。
……曲道一的伞。
说实话,短短两天他已经对曲道一有所改观,年少时的针锋相对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少年一时冲动引起的争执,真算不得什么。
都是成年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的道理已经不需要别人教。
他撑开伞,很自觉地往曲道一那边倾斜。
一个和好信号,就是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换来对方挑起的眉和询问的眼神。
“你这把伞昨天落在我家,今早下雨我借用了。”
“等会儿还你。”
他又补充一句。
曲道一没说什么,算是默认。走了一会他突然咳嗽一声。
“咳……”
又一声。
常生忍不住往旁边看,才发现他歪着头躲在伞下,高大身躯显得笨拙滑稽。
“你撑吧,你高。”
他接过伞,下意识想伸手把人揽近一点,顿住,右手手臂虚虚护在青年腰背处,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然后慢慢背回自己身后,手指蜷起。
最后只调整了握伞的姿势,假装无事发生。
没让另一个笨蛋察觉分毫。
常生发现自己右边的肩膀没有继续淋雨了,刚想扭头提醒曲道一给自己打就好,就听他言简意赅说:“过马路,看前面。”
注意力全放在左右来车上,常生也就马上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自然也就不会注意那把朝自己倾斜的雨伞。
也没注意曲道一为他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