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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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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每天都开设晚自习至九点半,但向来只鼓励学生自愿留下,从不强求。而宋姝瑾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同时也是学生会学习部部长,她为起表率作用,经常留下上晚自习。
自从口哨事件之后,林衍已经连续一个多周都跟宋姝瑾回去吃晚饭了。有时是下了课就回去,有时是上完晚自习再回去吃宵夜,时间晚了也就顺道住在那间独属于他的客房里,第二天再一块儿去上早课。
宋姝瑾对此很是欣喜,一来是她父母都是高校职员,特别是她妈妈,任职于一所郊区大学,每天的早八不得不提前一个多小时出门,她希望他们能早点休息;二来呢,她总想着让林衍多学一会儿,再多学一会儿,他明明那么聪明,再稍微对学习上点心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的;还有一个方面是,她清楚地了解林衍目前的家庭情况,她也希望他能少费点心思在家里,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他能搬过来一块住。于是乎,她越学越晚,越学越晚,到最后堪堪踩着地铁末班车回家。而家里永远亮着几盏灯,桌上留有些零食水果,父母也已歇下。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第一次月考排名出来时,班里众人先惊呆了——常年霸榜第一的宋姝瑾变成了第二!而第一是转校生姚穆——以微弱的两分之差险胜宋姝瑾!随后消息一传出,全校瞬间炸开了锅。相比于探究恋情,果然外界对理一班目光还是更多地聚焦于“权力的更替”。
这可是宋姝瑾啊,敢问附中谁人不知。刚升附中时的开学考,英语用的是高考卷,她当时便以149分炸了全校,从此一战成名。此后不仅月考回回霸榜第一,甚至就连光荣榜上的照片质量也领先众人一个层级。那姚穆又是谁?在一众好奇者纷纷窥于窗前一探究竟之后,附中又炸了一次——真他爹个锤子的帅啊!在一众少男少女的惊叹中,也顺便把邻桌的林衍带上了——还有他旁边那个男生,也帅得惨绝人寰,好像叫林衍。
本次事件的两个主角对此毫不意外,依然淡定从容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即使被当成猴看了也毫不在意。反倒是被殃及池鱼的林衍,不仅要应对着来自好奇同学的目光,还要应对一些本就不熟同学的别样打趣:“好嘛,啥也没干,连带着你都出名了。长得帅就是好啊。”关你屁事。本来上学就烦,现在更是烦得如陷火海。
姚穆看着班级排行倒一——林衍的成绩若有所思,又想起那晚林衍在自习室奋笔疾书的模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是见过林衍那晚写数学的速度和正确率的,天利38真题,注不了一点儿水,这七十来分是他闭着眼睛瞎踩两□□上去的吗。他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林衍。
一旁正在看杂志的林衍似心有灵犀,转头望向他:“干嘛?”
姚穆举起手中的成绩单,指了指数学那栏,一脸难以置信:“78啊?”
“那咋了。关……”林衍脱口而出,而后突然顿住,福至心灵,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呢,我有双重人格,还有梦游症!晚上犯病的时候就会四处晃荡,扫荡各处的数学题,一旦看不到“当且仅当”,“存在任意”,f(x),就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欸,你说,怪不怪?”
“……”
“不过呢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林衍顿了一下,把一旁的空杯子递过去:“喏,帮我接杯水来,我告诉你下次见着我该如何自保。”
“……”
林衍逗完,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乐不可支,又将椅子缓缓挪了回去,继续看他那本前沿杂志。
没一会儿,一杯冰水放到了林衍桌上。没想到姚穆真给他接了杯水,这下轮到他呆若木鸡了,咧着个椭圆嘴型看向姚穆。只听见对方道:“怎么自保?”
“呃,呃,呃……”
“嗯?”
“呃,打一顿就好了。”林衍没心没肺地笑道。
当天下午宋姝瑾请假了,林衍却答应了曲姨下午放学过去吃晚饭。下了地铁后,他跟往常一样穿梭于那块老旧的街区里,八月底的日头已隐隐有早落的趋势,七点的天空已开始变得昏暗,道路两旁点着盏盏昏黄的路灯,暗黄的光影透过树梢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谁家饭菜的香味。
街道上的人稀稀落落,到那个十字路口时,林衍懒得多走条街,心想,“反正姝瑾也不在,没必要多绕个圈。”于是他拐进了开着排网吧的街道。甚至在路过之前那几个混子所在时,还习惯性地多看了几眼——垃圾桶旁空无一人,连网吧里的喧嚣都少了几分。他感到疑惑,却没做停留,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林衍走过网吧,即将穿出街区时被守在一旁小巷里的混混喝住,“屌毛,看你不爽很久了。好几天不见,不敢走了是不是。长个小白脸样,有什么能耐。呸。”
周围几人附和着嘲笑,为首的那名男子接着道:“哟,还学生呢。学什么英雄救美?呸,你配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个什么逼样。看你是学生的份上,也就不打你,过来给你爹们磕几个响头,再把我这鞋子舔干净就放过你了。”言罢,他指了指脚上趿着的那双沾满机油和污渍的、脏得不像样的板鞋,又自顾自地接着说:“只要你保证再也不走这条路,我就不会动你和那个女的。”
林衍默然。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惹着这群人了。他敛下眼皮,将视线瞥向一旁,复又迅速地看向那个锅盖头,“真?”。
那群混混仿佛是被极大地愉悦到了,哈哈大笑:“骗你不成。过来。快点。”
林衍把书包放在一旁,缓缓走了过去。这个点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巷子里更是偏僻,属于是周围的地契里留下的犄角旮旯,连照明用具也只是挂在墙上的一两个闪着幽光的电灯泡。地缝里横七竖八地长着些不知名的野草,再往里一点儿是一块掉了边大石板,大大小小的几块碎石零星布在石板周围,还有不知谁带来的倚靠在墙上的几根柴火。此前他竟从未注意到有这么个地方。
他已经盘算过了,此处距离前后两个摄像头的清晰拍摄范围都有将近五百米,距离最近的那家网吧虽然只有一百来米,但是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帮凶,毕竟上次见到这群人时还不下五人,而现在只有三个。只有三人。倘若能抢到他们身后的木棍,稳赢。就算抢不到,也未必会输,再者,大不了就挨一顿打呗,不然这茬总算不完。
林衍缓步踱到了锅盖头身前,还未发起刁难,锅盖头左侧的人字拖骤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右手化拳捅向他的腹部,讥讽道:“哼。孬种。”
幸好林衍早有防备,他早料到这群人都什么德行,还担忧万一他们不率先发难,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他侧身躲避,无奈肩上的铁爪限制了他的行动,人字拖的拳头还是狠狠擦过他的侧腰,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林衍猛地一拧身,借助拳头擦过的力道顺势抽离了肩膀上的钳制,脚下微错,蓄势已久的肘击如雷霆般劈在人字拖的手臂上,逼得对方闷哼一声,攻势一滞。随后,他又一脚将对方踹得踉跄跌向墙边,三步并作两步抄起了后面的那根树皮早已脱落的树干,一套连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对方显然没料到林衍会反击,愣神间,林衍已挥起树干,直指剩下两人。
林衍从小是个臭屁小孩,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沾点,早早就拿了跆拳道黑带,又因为姝瑾的父亲——宋叔叔是名军校里的军官——哪个小孩童年时没藏有个武侠梦呢?于是,林衍小时候但凡遇到宋叔叔在家,就没有不缠着他,求教军体拳防身耍棍等“绝技”的时候。
他虽很多年没玩过了,但肌肉记忆到底还是存在的。林衍暗爽,险些压不住嘴角,内心狂喜:“没想到我那么能打吧。”
刚刚被猝不及防打趴下的人字拖也抄起了另一根木棍,低低地骂了句极脏的话,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抹一把嘴便提棍而上。其余两人见状也是能抄木棍的抄木棍,没木棍可使的便拾起自己的鞋子和地上的碎石,一拥而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问候林衍祖宗十八代,放出“今天不干死你就就不姓xxx”之类的狠话。
一顿混战中,场外不知何时围了几名大哥,其中一位大爷朝四人呵了一嗓子:“都住手!报警了!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围观的几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架,勇敢者还夺下了他们几人的武器,将他们一个个分开、制住。
警察很快就到了,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他们被带往警局。警车上,林衍望着车窗外星星点点的熟悉街景五味杂陈,他无端想到曲阿姨还在等着他吃饭呢。
警局里,鉴于林衍还是未成年人,警察需要请林衍的家长来签和解书,并领他回去。林衍先是拒绝了给家里打电话,但听到实在不行只能请班主任的言论后,只能给身处国外的林宏佺打了个电话。林宏佺没有劈头盖脸地责骂他,也没问事情起因,只是一味地询问他是否没事,一遍一遍在电话里向警察同志道歉和道谢。
林衍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挂了电话,警官看着林衍身穿一身校服,不由得放软语气,缓和气氛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不?”
“没,没了。”
“啊,啊。”
这时林衍的手机响起来,是宋姝瑾。警官示意可以接,没事。于是林衍接听电话,迎面传来的是曲阿姨温和的上扬语调:“呀,我们家啊衍咋还没到呢?迷路了不成?”
“……呃。”
迎着警官玩味的表情,林衍刚破芽的委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转而萌生出被戳穿的尴尬感。
“还在读高中么?哪个学校的?”
“附中。”
“附中”二字出现的时候,大多数明事理的人都已经将事情捋了个明明白白,无非就是三个小混混寻衅滋事欺凌小同学,甚至棍棒相向,或是为了钱财或是单纯寻乐,而小同学不得不拼死反抗。好在福大命大,得到了好心群众的帮助。
“附中啊,好学校,”女警官感叹一句,转手递来一小袋饼干,道:“吃饭了吗?来,姐姐这有小饼干,来两块?”
曲奕筱带着宋姝瑾风驰电掣般赶来,一进警局,看到林衍虽破破烂烂,但还算全手全脚地坐在那儿,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她把林衍带走,并拒绝签和解书。一路上,车里安静得诡异,车窗外的路灯投射到车内又迅速撤离,唯有林衍给刘秀馨报平安的通话声,穿插着导航播报路况的冷静声线。轮胎沙沙碾过地面。
一进屋子,林衍就被使劲拽向书房,宋姝瑾亦步亦趋地跟着,并焦虑地试图安抚曲奕筱:“妈。妈。”
“回你屋去。”曲奕筱“碰”的一声关上书房门。
冰凉刺激的酒精淋下来,顺着手肘滴答滴答滴到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帆布鞋上,火辣辣的刺痛感顺着神经末梢,沿着脊柱直冲脑壳,激得林衍头皮一紧,五官乱飞,但愣是一声也不敢吭。
“能耐啊你。还一挑三。教你点棍棒是这么玩的吗?”
林衍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问你话呢,林衍。”曲奕筱简单处理完他手肘上的擦伤,抬头看到林衍一声不吭的模样——从某些角度上看当真是像极了发小。看着他额角上还带着斑驳血痂,说不上可怜只是顿时有点心软,她无奈叹了口气,放轻手上的动作,“现在知道疼了?嗯?还伤哪了?有啥是不能跟家里说的?说话。”
待一切处理完后夜已经深了,面对曲奕筱的询问,林衍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曲奕筱听完没发表什么言论,只是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他俩,隔天就为姝瑾递交了住宿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