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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迟到的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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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叶站在蜜兰家门前，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自行车把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廊下的那双粉色布鞋上。
"真的不用送了。"蜜兰低头摆弄着衣角，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爹就在前面养蜂场。"
"我妈嘱咐的..."穆子叶生硬地回答，眼睛却一直往村口方向瞟。他答应过穆子林七点见面，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了。
蜜兰突然抬头，杏仁般的眼睛直视着他："你在想他，对吗？"
穆子叶的手指僵住了。"什么？"
"你堂弟。"蜜兰的嘴角浮现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穆子林。"
一阵热流涌上穆子叶的脸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个看似温婉的姑娘，怎么一眼就看穿了他最隐秘的心思？
"快去吧。"蜜兰轻轻推了他一把，"他在等你。"
穆子叶如蒙大赦，跨上自行车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穆子叶！"蜜兰站在暮色中，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如果...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今晚一定要找到他。"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穆子叶心头。他顾不上细想其中含义，奋力蹬着踏板向江坝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急促的声响，如同穆子叶越来越快的心跳。他想起一周前那个下午，在油菜地里假寐时，唇上那抹羽毛般的触感。穆子林的呼吸带着淡淡的奶香，颤抖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
"该死！"穆子叶猛地刹车，拳头砸在车把上。他当时为什么要装睡？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给那个胆怯的少年一个回应？
江坝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柳枝的沙沙声。穆子叶看了看手表——七点二十。穆子林从不迟到，更不会失约。
"小林？"他呼唤着，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
没有回应。
穆子叶沿着他们常走的小路寻找，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惨白的痕迹。突然，他在一丛芦苇旁发现了熟悉的书包——穆子林的，里面还装着课本和半包没吃完的大白兔奶糖。
恐惧像冰冷的蛇，缓缓缠上穆子叶的喉咙。他加快脚步，手电筒的光束胡乱扫过草丛、树影、江面...
"小林！穆子林！"
回答他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蛙鸣。
就在穆子叶准备往更远处寻找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手电筒照过去——是一部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但还能辨认出是李岩的。
穆子叶捡起手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他按下电源键，锁屏壁纸赫然是一张偷拍的穆子林照片——少年站在油菜花田里，笑得灿烂。
胃部一阵绞痛。穆子叶知道李岩对穆子林的心思，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病态的地步。他颤抖着手指滑动屏幕，需要密码才能进入。
"该死！"穆子叶再次咒骂，将手机塞进口袋，继续向前搜寻。
杨柳林在夜风中摇曳，发出诡异的沙沙声。穆子叶犹豫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地面，突然照见一片暗红色的痕迹——是血！
血迹旁边，几片落叶被压出人形凹陷，还有挣扎的痕迹。穆子叶蹲下身，在泥土中发现了一枚扣子——他认得，是穆子林常穿的那件蓝衬衫上的。
"不...不会的..."穆子叶的声音支离破碎。他疯了一样在林中搜寻，手电筒的光束剧烈晃动，像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突然，光束照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一只手，苍白地摊开在落叶中。穆子叶踉跄着跑过去，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僵住了。
是李岩。太阳穴上一个狰狞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眼睛半睁着，仿佛还带着未说完的话。穆子叶强忍着恶心探了探鼻息——没有呼吸，身体已经开始变冷。
"小林...小林你在哪..."穆子叶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环顾四周，没有穆子林的踪影，只有一串脚印通向江边。
穆子叶跌跌撞撞地追着脚印来到岸边。月光下，江水泛着冷冽的光。岸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双鞋子——穆子林的帆布鞋，鞋带系得一丝不苟，就像它们的主人平时那样认真。
"不...不..."穆子叶跪倒在岸边，手指深深插入潮湿的泥土中。江水静静流淌，带走了一个少年未说出口的爱恋，也冲垮了另一个少年筑起的所有防线。
"我本该告诉你的..."穆子叶对着江水呢喃，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本该告诉你，我也..."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穆子叶猛地回头，看见蜜兰气喘吁吁地站在林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光。
"你来晚了。"穆子叶的声音空洞得不像自己的。
蜜兰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到他面前，递过那个发光的物体——是一部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穆子叶颤抖着接过，画面上赫然是李岩将穆子林压在地上的场景。视频没有声音，但能清晰看到李岩粗暴的动作，穆子林绝望的挣扎，以及最后那块砸向李岩太阳穴的石头...
"我本来想阻止的..."蜜兰的声音很轻，"但我到的时候，已经..."
穆子叶猛地站起来，抓住蜜兰的肩膀："你拍到了为什么不救他？！"
蜜兰的眼睛在月光下出奇地平静。"我试过了。"她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穆子叶，"看，我打了110，也打了120。但他们到的时候，穆子林已经..."
穆子叶看向屏幕——通话记录显示三个未接通的紧急电话，时间是在视频结束后的五分钟内。
"为什么打不通？"穆子叶喃喃自语。
蜜兰指向远处山峦的轮廓："信号塔上周就坏了，村里没人修。"她苦笑一声，"就像没人愿意修那些早就该改变的观念一样。"
穆子叶颓然坐回地上，视频还在循环播放。他看着画面中穆子林最后奔向江边的身影，那么决绝，那么孤独...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蜜兰蹲下身，打开手机相册，"李岩跟踪穆子林不是一天两天了。"
屏幕上显示着数十张偷拍的照片：穆子林在学校走廊的背影，在江边看书的侧脸，甚至有几张透过窗户拍摄的卧室私密照。最近的一张拍摄于三天前，是穆子林在油菜地里偷吻穆子叶的特写。
"这个疯子..."穆子叶的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视频我已经备份了。"蜜兰收起手机，"如果警察调查，这个可以证明是正当防卫。"
穆子叶突然抬头："你为什么帮我们？"
月光下，蜜兰的笑容带着苦涩："因为我懂什么是爱而不得。"她转身走向杨柳林，"去找他吧，也许还来得及。"
穆子叶愣了一秒，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冲向江边，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跳入冰冷的江水中。江水瞬间淹没了他，刺骨的寒冷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
"小林！"他在水中呼喊，声音被水流冲散。
黑暗中，穆子叶摸索着前进，每一次下潜都像是与死神擦肩。就在他快要力竭时，手指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一缕头发！
穆子叶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那具下沉的身体，奋力向水面游去。当他们终于破水而出时，月光照在穆子林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不...不要..."穆子叶颤抖着将少年拖上岸，开始心肺复苏。他记起去年夏天在镇上学过的急救知识，双手交叠按在那单薄的胸膛上。
"求求你...回来..."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一声哽咽的祈求，"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三十次按压后，穆子叶捏住穆子林的鼻子，俯身进行人工呼吸。少年的嘴唇冰冷得可怕，却依然柔软。穆子叶想起那个在油菜地里没敢回应的吻，泪水滴落在对方脸上。
"呼吸啊，混蛋！"他再次按压，声音嘶哑，"你不是想知道我会不会一直对你好吗？我告诉你，我会！一辈子都会！"
就在这时，穆子林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剧烈咳嗽起来，江水从口中涌出。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泪流满面的穆子叶。
"哥...？"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穆子叶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重复着，泪水打湿了穆子林的肩膀。
在远处，蜜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划过自己手机屏幕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和另一个女孩的合影，两人笑得甜蜜。她将手机贴在心口，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