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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圣经下的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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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在穆子林的床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到的却是冰凉的床单——穆子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凹陷的枕头和若有似无的气息。
穆子林把脸埋进那个枕头，深深吸气，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昨夜那个吻的温度。他的嘴唇还残留着微微的酥麻感，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跳动，像一只终于被放飞的鸟。
门外传来妈妈轻轻的脚步声，穆子林赶紧坐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睡衣。当穆妈妈推门进来时，他正假装刚醒的样子揉着眼睛。
"感觉好些了吗？"穆妈妈端着早餐托盘，目光扫过他头上的纱布，又迅速移开，"我给你熬了粥。"
"谢谢妈。"穆子林接过托盘，发现妈妈的手在微微发抖，"您...没事吧？"
穆妈妈勉强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转身走向衣柜，假装整理衣服，背对着穆子林，"昨晚...睡得好吗？"
穆子林的手顿了一下，勺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嗯，挺好的。"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就是有点头疼。"
"是吗..."穆妈妈的声音有些飘忽，"我半夜起来给你盖被子，看你睡得挺熟的。"
穆子林的血液瞬间凝固。妈妈半夜来过他的房间？那她有没有看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户——穆子叶是从那里离开的吗？
"妈..."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穆妈妈突然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小林，你...你和子叶..."话到嘴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穆子林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子，指节发白。他该否认吗？该编个借口吗？但当他抬头看到妈妈眼中的不安和关切时，所有的谎言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爱他，妈。"这句话脱口而出，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若千钧。
穆妈妈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扶住衣柜门，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妈，对不起..."穆子林的眼眶红了，"我不是故意要..."
"多久了？"穆妈妈突然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
穆子林低下头："记不清了...可能是从第一次见到他起..."
穆妈妈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她伸手抚摸儿子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傻孩子..."她的声音哽咽，"这该多辛苦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穆林心中紧锁的情感闸门。他扑进妈妈怀里，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所有的恐惧、羞耻、挣扎，都在这个拥抱中化为泪水倾泻而出。
穆妈妈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小时候哄他睡觉的儿歌。直到穆子林的抽泣渐渐平息，她才轻声问："子叶他...也对你..."
穆子林点点头，耳根发烫："他昨晚...来告诉我..."
"我就知道。"穆妈妈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处，"那孩子看你的眼神，从来就不像哥哥看弟弟。"
这个出乎意料的反应让穆子林愣住了："您...您不生气？"
穆妈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信封。"有些事...我本来打算等你再大些告诉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照片，"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梨花树下，穿着那个年代罕见的连衣裙，笑靥如花。她身边站着另一个短发女孩，两人十指紧扣，头靠在一起，眼中满是幸福。
"这是..."
"左边是我，右边是...她叫林秀，我的高中同学。"穆妈妈的声音带着遥远的温柔，"我们...就像你和子叶。"
穆子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上年轻的妈妈——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与他记忆中严肃的母亲判若两人。
"后来呢？"他小声问。
穆妈妈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家里发现了，把她送去外地嫁人。我...我嫁给了你爸爸。"她苦笑着摇摇头，"那时候，这种事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穆子林握住妈妈的手，发现她在微微发抖。"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那双粗糙的手。
"我这些年一直在想..."穆妈妈轻声说，"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带她私奔，现在会怎样？"她抬头看着儿子，眼中含泪，"所以当我发现你和子叶...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
穆子林的心像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他从未想过，妈妈严肃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可是妈，村里人会说闲话的..."他担忧地说。
穆妈妈挺直了背："让他们说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儿子活得堂堂正正，没偷没抢，爱上谁关他们什么事！"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穆子林又惊又喜。他从未见过妈妈这样的一面——如此果敢，如此无畏。
"那...大伯母那边..."穆子林还是忍不住担心。
穆妈妈的表情柔和下来："你大伯母比你想的开明。她早就跟我说过，子叶那孩子心里有人，所以才一直拒绝相亲。"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你。"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妈..."穆子林犹豫了一下，"那张照片...为什么压在圣经下面？"
穆妈妈轻轻抚摸着泛黄的相片："一方面是藏起来，另一方面..."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我每天都在祈祷，希望她在某个地方过得幸福。"
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穆妈妈迅速把照片收好。片刻后，穆子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水果和补品。看到屋内的情景，他明显怔了一下。
"二婶...我来看小林。"他的声音有些紧张，目光在穆子林和穆妈妈之间来回游移。
穆妈妈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们聊，我去做饭。"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身，"子叶啊，晚上留下吃饭吧，我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邀请，在这个早晨却显得意义非凡。穆子叶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谢谢二婶。"
当穆妈妈离开后，穆子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你妈知道了？她...没生气？"
穆子林摇摇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仅没生气，她还..."他压低声音，把照片的故事告诉了穆子叶。
穆子叶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二婶这些年对我特别好..."他握住穆子林的手，"看来我们很幸运。"
"不只是幸运。"穆子林认真地说，"是因为有妈妈这样的人，在默默为我们铺路。"
穆子叶俯身，在穆子林额头上轻轻一吻："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保证。"
这个简单的承诺，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令人心动。
厨房里，穆妈妈一边切菜，一边哼着年轻时的小调。窗台上的收音机里，一首老歌缓缓流淌：「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她停下刀，望向院子里那棵老梨树——正是照片中那棵的幼苗。这么多年过去了，树长大了，开花了，结果了，而那份被深埋的情感，也终于在下一代身上得到了延续和救赎。
一滴泪水落在案板上，与葱花的汁液混在一起，散发出辛辣又清新的气息。就像生活，就像爱，复杂而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