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麻烦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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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晚上八点，303的灯光昏黄
祝翘的房门关着，从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偶尔传来铅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季愿盘腿坐在客厅的茶几前，面前摊着一本磨破边的账本，手指间夹着一支掉皮的圆珠笔，眉头微蹙
南方六月的闷热让他的黑色背心黏在后背上，露出两片突出的肩胛骨，像即将破茧而出的蝶翼
“超市短期工一天八十，快递分拣按件计酬……”季愿在纸上列出几个选项，又一一划掉，太低了，这些工作挣的钱还不够他们三个人半个月的开销，还耗时间
茶几另一侧放着一张传单，“星辰夏令营，带孩子探索自然乐趣。”
季愿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祝翘班上大半同学都报了名，小姑娘昨天在楼下拿着传单看了好久，又默默放回了书包
“咔嗒”一声，何枫推开浴室门走出来，浑身冒着热气，他只穿了条宽松的短裤，水珠顺着锁骨滑过胸膛，滴在木地板上
“猫猫，该你了。”何枫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水珠溅到季愿的账本上
季愿头也不抬：“擦干。”
何枫充耳不闻，晃悠悠地走到季愿身边，像座倾斜的塔一样挨着他坐下，伸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躺下来，脑袋枕在季愿大腿上
“重。”季愿用笔杆戳了戳何枫的额头，力道轻得像挠痒痒
何枫闭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乔妹睡了？”
“在写作业，”季愿的目光重新落回账本，左手却自然而然地搭在何枫肩上，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他一缕半干的头发，“夏令营太贵了……但是也该让她到处玩玩，这地方不安全，好不容易有个真正专业的机构……”
何枫仰头看着季愿紧绷的下颌线：“那个城里来的大少爷今天是不是跟踪你了？”
“嗯。”
“要我解决吗？”
季愿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别惹事。”
何枫撇撇嘴，伸手环住季愿的腰，把脸埋在他腹部深深吸了口气，季愿皱眉，用笔戳他太阳穴：“起来。”
“不要，”何枫闷声说，“你今天身上有他的味道，我不喜欢。”
季愿面无表情地扯他头发：“变态吗你。”
“说不定人家打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何枫声音闷闷的
季愿这次用了点力敲何枫的脑袋：“胡说什么。”
何枫吃痛地“嘶”了一声，却抱得更紧了，他的脸颊贴着季愿的大腿，能感受到少年紧绷的肌肉线条，季愿虽然瘦，但常年打工让他的身体结实有力，像一柄打磨锋利的匕首
“暑假我多接几个代练单，”何枫突然说，“让乔妹去夏令营吧。”
季愿低头看他，何枫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像只慵懒的大猫，他们认识十年了，从两个满身伤痕的小鬼到现在共同抚养一个小姑娘，何枫一个眼神他就能读懂
“不用，”季愿合上账本，“我找到个工地短工，日结一百五，你的设备一下子支撑不起太多……嗯……今年想办法换一下吧。”
何枫猛地坐起来：“不行！上次你中暑晕倒忘了？”
季愿皱眉：“那次是意外。”
“放屁！”何枫难得提高了声音，又立刻压低，警惕地看了眼祝翘的房门，“你他妈差点死在那！”
两人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季愿别开眼：“……我再看看别的。”
何枫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去，这次他把耳朵贴在季愿腹部，季愿的手又回到他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
窗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小巷深处，季愿的目光飘向窗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今天课间，傅谨之身上那股闻着就知道很贵的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那个富二代一整天都试图跟他搭话，而他只是趴在桌上装睡
“对了，”何枫打断他的思绪，“老张说夜市摊缺个烧烤帮手，晚上七点到十二点，日结一百二。”
季愿眼睛一亮：“我去。”
何枫瞪他：“我去！你白天还要上课。”
“暑假。”
“那也不行，你……”
祝翘的房门突然打开，小姑娘抱着作业本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猫猫哥哥，枫枫哥，我写完作业了！”
何枫立刻从季愿腿上滚下来，盘腿坐好，季愿则招手让祝翘过来，检查她的作业，小姑娘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带着儿童牙膏的草莓香气
“全对。”季愿合上作业本，露出一丝笑意
祝翘开心地笑了，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夏令营传单上，又小心移开：“我去睡觉啦，晚安！”
“等等，”季愿叫住她，拿起传单，“暑假我和何枫要去找工作，把你放去夏令营好不好？”
祝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迅速暗淡下去，“可是太贵了，我可以自己在家的……”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季愿把传单塞进她手里，“这点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在那里有人看着你，我们也能放心。”
祝翘咬着嘴唇，眼眶有点红：“可是……”
何枫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听猫猫的，乔妹乖啊。”
小姑娘突然扑进季愿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口，季愿僵硬了一瞬，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祝翘很快松开他，抹了抹眼睛，宝贝似的拿着传单回房了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何枫看着季愿的表情，突然笑了：“装什么酷，明明心软得像豆腐。”
季愿踹了他一脚：“闭嘴，我洗澡去了。”
清晨五点四十分，季愿的生物钟准时将他从睡梦中拽醒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风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效果聊胜于无，季愿抹了把额头的薄汗，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何枫蜷缩在床的另一侧，长发散在枕头上，眼下挂着青黑，这家伙肯定又熬了个通宵打单子
季愿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他看了眼手机，确认闹钟设在了六点十分，然后轻轻带上门，走向厨房
厨房狭小但整洁，每样物品都摆放在固定位置，季愿从冰箱里取出三个鸡蛋、一小把青菜和昨晚剩的米饭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被他控制在最小幅度
“猫猫哥哥……”祝翘揉着眼睛出现在厨房门口，声音还带着睡意，小姑娘穿着印有草莓图案的睡衣，头发乱得像鸟窝
季愿头也不回：“再去睡二十分钟。”
“我帮你……”祝翘打了个哈欠，踮脚去够橱柜里的碗
季愿用锅铲柄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背：“不用。”
祝翘撇撇嘴，却没坚持，她太了解季愿的脾气了，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哥哥固执得像块石头，小姑娘轻手轻脚地去洗漱，水流声细若蚊鸣
六点整，蛋炒饭的香气填满了整个厨房，季愿把饭分成三份，最大的一份留在锅里保温，那是给何枫的，他自己的那份最少，只勉强盖住碗底做个样子
祝翘已经穿戴整齐，自己笨拙地扎了个马尾辫，季愿放下碗，走到她身后重新帮她扎好
“还有三周放假，到时候夏令营记得带上防晒霜，”季愿往她书包里塞好水杯
祝翘眼睛一亮，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红：“枫哥说会给我买泳衣！”
季愿摸摸小姑娘脑袋嗯了声，“快期末了，乔妹要认真听课。”
“好！”
清晨的一丰街道温度还没升到令人窒息的程度，祝翘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书包上的小兔子挂件一晃一晃，季愿双手插兜跟在后面，黑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线条冷凌的侧脸
“季同学。”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季愿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祝翘好奇地转身，看到一个高挑的少年从一辆黑色摩托车上下来，摘下了头盔
傅谨之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手腕上的机械表一眼价值不菲，他三两步追上季愿，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早。”
季愿连个眼神都欠奉，倒是祝翘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哥哥，傅谨之弯下腰，对小姑娘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好，我是傅谨之，你哥哥的同桌。”
“我叫祝翘！”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然后立刻捂住嘴，忐忑地看了眼季愿，猫猫哥哥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季愿终于停下脚步，冷冷地扫了傅谨之一眼：“有事？”
“顺路。”傅谨之面不改色地撒谎，实际上他早上六点就等在巷口了，“你们去学校？我可以送……”
“不用。”季愿打断他，拉着祝翘的手腕继续走
傅谨之也不恼，慢悠悠划着摩托地跟在一旁，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注意到季愿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你妹妹很可爱。”傅谨之尝试找话题
季愿没搭理他，倒是祝翘偷偷回头冲傅谨之腼腆的笑了笑，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对帅气的大哥哥没什么缺乏抵抗力
走到小学部门口，季愿蹲下来帮祝翘整理了下衣领：“放学何枫来接你。”
祝翘点点头，乖乖道别
目送祝翘跑进校园后，季愿转身就走，完全无视了等在一旁的傅谨之，后者不紧不慢地跟上
“季愿，”傅谨之的声音很平静，试图搭话，“昨天数学作业最后一题，答案是不是xx？”
季愿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昨天确实写了数学作业，但只是随便填了几个数，这个傅谨之居然以为他会认真做题？
“不知道。”季愿冷淡回答
傅谨之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星辰三中的大门，引来不少目光，这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上午的课程一如既往地无聊，季愿趴在桌上睡觉，傅谨之则假装听课，实则余光一直往旁边看，季愿睡觉时呼吸很轻，后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只慵懒的猫
下课铃响，季愿立刻拎起书包往外走，傅谨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校门口，何枫已经等在那里，长发扎成马尾，靠在墙边玩手机，看到季愿出来，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然后眯起眼睛看向后面的傅谨之
“阴魂不散啊，这位大少爷。”
傅谨之礼貌朝他笑了笑，假装没听到那句话
季愿没接话，径直往前走，何枫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靠着他走
“等等。”傅谨之突然开口
季愿不耐烦地转身：“又怎么了？”
傅谨之走上前，表情诚恳：“上次的事，我想请你们吃顿饭表示感谢。”
何枫挑了挑眉：“什么上次？”
“巷子里，季同学帮我解围，”傅谨之解释道，目光却一直停在季愿脸上，“附近有家私房菜，厨师每天早起亲手熬汤……”
季愿皱眉：“不用。”
“小妹妹这个年纪需要均衡营养。”傅谨之看向何枫，精准地找到了突破口，“那家店不错。”
何枫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叛变：“好啊！“
季愿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何枫疼得龇牙咧嘴却不肯改口：“猫猫，人家一片报答之心……”
傅谨之忍住笑意，保持着得体的表情等待季愿的决定，阳光下，季愿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清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他太瘦了，傅谨之想，像长期营养不良的流浪猫
“可以，”最终季愿厌倦地妥协了，他了解何枫的固执，也懒得在这种事上浪费精力，“接完祝翘快点吃完你就离开。”
傅谨之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带路
私房菜馆离学校不远，但环境天差地别，雅致的包厢里，空调安静地运转，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开胃小菜，傅谨之绅士地替祝翘拉开椅子，小姑娘受宠若惊地道谢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让厨师按营养搭配准备了。”傅谨之说着，给每人倒了杯果汁
季愿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逃跑，他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眉头紧锁，他在这里从小长到大，从没听说过这里，突然冒出了个什么考过什么证的专业厨师
何枫已经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给祝翘夹菜，小姑娘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尝了一口糖醋排骨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好吃吗？”傅谨之温和地问
祝翘用力点头：“超级好吃！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
季愿看着碗里的鱼，迟迟没有动筷，傅谨之注意到他的犹豫，轻声道：“不合胃口的话可以换别的。”
“不用。”季愿终于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起来，他的吃相很斯文，与何枫形成鲜明对比甚至称得上优雅
傅谨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满足，季愿吃饭时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经常皱着的眉舒缓下来，显得面容没那么冷锐，完全看不出是能拎着板砖打混混的狠角色
“你为什么转学来星辰？”何枫突然问，嘴里还塞着食物
傅谨之放下筷子：“原来的学校太无聊。”
“有钱人的无聊。”何枫嗤笑一声，被季愿嫌弃多话在桌下踹了一脚
傅谨之并不生气：“算是吧，我讨厌被安排好的人生。”
这句话让季愿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又各自移开，傅谨之惊讶地发现，季愿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色，像深夜的海
午餐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氛围中结束，祝翘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何枫也很满足，只有季愿吃得少，只多夹了几次那道清蒸鱼
“谢谢款待。”走出餐厅时，季愿生硬地说，这大概是他对傅谨之说过最礼貌的话了
傅谨之微微一笑：“不客气，明天……”
“没有明天。”季愿打断他，拉着祝翘的手转身就走，何枫冲傅谨之耸耸肩，晃悠悠地跟上
阳光下，季愿脑后的小辫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只骄傲的猫尾巴，傅谨之突然很想知道，那撮头发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麻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