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阴魂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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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六清晨六点，季愿已经站在便利店收银台前，机械地扫描着商品条形码
“一共四十二块五。”他声音平板，眼皮半垂着，眼下浮着淡青，凌晨两点起床去批发市场搬货的疲惫还残留在肌肉里，但比起工地，这份工作已经轻松多了
顾客是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满身酒气地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扔在柜台上，季愿面无表情地数完，把零钱和购物袋一起推过去，然后拿起抹布擦拭柜台
便利店玻璃窗外，阳光渐渐变得刺眼。季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半，祝翘应该起床了，他掏出手机，给何枫发了条短信：【记得给她吃早餐】
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煎蛋和牛奶，小祖宗非要加番茄酱/照片/】
照片里，祝翘穿着印有卡通恐龙图案的睡衣，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盘子里金黄的煎蛋上涂着红色的番茄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背景里能看到何枫的一只手，正揉着她的头发
季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锁上屏幕，他弯腰整理货架时，后腰传来一阵刺痛，昨天下午帮快递站分拣包裹时被砸了一下，竟然还没好，季愿皱了皱眉，继续手上的工作，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季愿？”
一个耳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季愿直起身，看到傅谨之站在收银台前，穿着简单的T恤和黑色休闲裤，整个人干净得与这个灰扑扑的便利店格格不入
季愿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疑问
“路过，”傅谨之面不改色地扯谎，“买水。”
季愿指了指饮料柜，继续整理货架，傅谨之拿了瓶矿泉水，又顺手抓了几包零食，一起放在柜台上
“八十二块。”季愿扫完码，声音冷淡
傅谨之递过一张百元，季愿接过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傅谨之的手指温暖干燥，而季愿的则冰凉粗糙，指腹还有几处细小的伤痕
“你每天都打工？”傅谨之状似随意地问
季愿把购物袋递给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傅谨之也不恼，拿起袋子走到便利店窗边的高脚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喝水，他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季愿身上，少年弯腰时T恤下摆露出一截苍白的腰线，太瘦了
中午十二点，交接班的同事终于来了，季愿脱下工作围裙，从后门离开，他刚拐进小巷，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跟着我干什么？”季愿头也不回地问
傅谨之从容地走到他身边：“我也走这条路。”
季愿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阳光被两侧高墙切割成碎片，斑驳地落在水泥地上，傅谨之注意到季愿走路时似乎有些不适，但少年脸上没表现出丝毫异样
“你受伤了吗？”傅谨之突然说
季愿脚步一顿，终于转头看他，眼神警惕
傅谨之立刻举起双手：“只是感觉，冒犯了不好意思。”
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时，一阵欢快的笑声从201栋楼下传来，祝翘正蹲在花坛边观察蚂蚁，何枫则靠在墙边玩手机，长发随意地披着
“猫猫哥哥！”祝翘看到季愿，立刻飞奔过来，却在注意到傅谨之时刹住脚步，好奇地眨眨眼，“咦，傅哥哥？”
何枫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
季愿走过去趁话没说完踹了他一脚：“闭嘴。”
傅谨之微笑着向祝翘点点头，然后对何枫说：“碰巧遇到。”
“巧得很嘛。”何枫拖长音调，被季愿瞪了一眼后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季愿弯腰检查祝翘的手：“洗手了吗？”
“洗了！”祝翘举起手给他闻，“香香的！”
确实有股儿童洗手液的草莓味，季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便利店临期处理的商品，老板让他拿了几根，祝翘欢呼一声接过，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
“我的呢？”何枫凑过来，故意用肩膀撞季愿
季愿推开他的脸，“滚，”转头看向某个人，“你该走了。”
傅谨之从善如流的道别
季愿没理他直接上楼，何枫倒是让小姑娘和他说了再见
303室里，何枫正在厨房煮泡面，祝翘坐在小板凳上看图画书，季愿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的腰疼得更厉害了
何枫端着碗走出来，盯着季愿看了会，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腰：“伤到了？”
季愿闷哼一声，拍开他的手：“没事。”
“趴下。”何枫命令道，起身去拿药箱
季愿皱眉：“不用……”
“乔妹来，让你猫猫哥哥听话。”何枫转头叫人
最终季愿不情不愿地翻过身，把脸埋在沙发靠垫里，何枫掀开他的T恤，倒吸一口冷气，后腰处一片青紫，肿得吓人
“你他妈……”何枫咬牙切齿，“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季愿的声音闷闷的，“快递站箱子砸的。”
何枫骂了句脏话，翻出药油搓热手掌，轻轻按在伤处，季愿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攥紧了沙发垫，但一声不吭
“逞能，”何枫边揉边骂，“早晚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祝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小手轻轻放在季愿头上：“猫猫哥哥疼吗？”
季愿摇摇头，勉强扯出个微笑：“不疼。”
何枫下手更重了，季愿疼得额头冒汗，却硬是没发出声音，药油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客厅里，混合着泡面调料的香气
“明天你别去了。”何枫最后贴上膏药，命令道
季愿立刻反驳：“不行。”
“我去，”何枫盖上药箱，“老张的烧烤摊缺人，我接了。”
季愿撑起身子看他：“你不是要打单子？”
“晚上打，”何枫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我白天也是睡觉。”
季愿想反对，但腰部的疼痛让他沉默了，何枫趁机拍板：“就这么定了。”
祝翘爬上沙发，小心翼翼地避开季愿的伤处，靠在他身边：“我给猫猫哥哥讲故事吧？今天老师教了我们《三只小猪》……”
季愿揉了揉她的头发，何枫把碗推到他面前，又去厨房煎了个蛋盖在上面，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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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中午的303室，季愿躺在客厅的旧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数到第一百一十三条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坐了起来
“嘶——”腰部传来的刺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又硬生生把剩下的呻吟咽了回去，何枫早上出门前把他按在床上，恶狠狠地威胁说要是敢去打工就打断他的腿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祝翘发来的消息：【我到楼下了，你想吃什么？王阿姨家的盒饭有红烧肉和青椒炒蛋！】
季愿快速回复：【都可以，买你喜欢的就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季愿尝试着站起来，腰部的肌肉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他扶着墙慢慢挪到窗前，透过纱窗能看到楼下的小巷。祝翘穿着淡黄色的小裙子，正蹦蹦跳跳地走向街角的盒饭店，阳光下，她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像只快乐的小鸟
季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个废人一样躺着等别人照顾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刺眼，季愿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摸索着回到沙发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茶几上放着何枫临走前倒好的水和药片，季愿盯着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来吞了下去
药片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季愿闭上眼，试图忽略腰部的疼痛，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扇发出转动的嗡鸣，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季愿迅速睁开眼看向门口，却看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傅谨之手里提着两个精致的纸袋，祝翘跟在他身边，小姑娘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猫猫哥哥，我遇到傅哥哥了！”
季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在傅谨之和门锁之间来回扫视，傅谨之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审视，自然地走进来把纸袋放在茶几上：“在楼下看到小妹妹一个人，巷子口这段路有野狗和杂人晃悠，”傅谨之语气平静的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视线转向季愿，那点浅淡的笑意还在唇边，眼神沉静，“我开车过来的，顺便送她回来。”
“谢谢，”季愿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硬邦邦道谢，“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傅谨之充耳不闻，从纸袋里取出一个保温盒递给祝翘：“先吃饭吧。”
季愿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下颌线绷得像块冷硬的石头，他看着傅谨之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又看看祝翘那双不知所措的大眼睛，胸腔里翻涌着烦躁、难堪和一种被窥探、被打扰的强烈不适，他想立刻让这个人滚
但最终，所有的情绪在那句“巷子口有野狗和杂人”面前，强行咽了回去，他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被冰水淬过的僵硬，对着祝翘点了下头，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去里面桌上吃，谢谢傅……同学。”
最后那句“谢谢”，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确实说了
祝翘得到季愿的点头后，才接过保温盒坐到小凳子上，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家的厨师做的，”傅谨之解释道，又从另一个纸袋里拿出几个药盒，“这个对腰伤很有效。”
季愿盯着那些印着外文的药盒，眉头紧锁，傅谨之像是看穿了他的疑虑：“不是处方药，外用药贴而已，我舅舅常年腰肌劳损，家里备着。”
祝翘小口小口地吃着饭，眼睛亮晶晶的：“傅哥哥家的饭好好吃！”
傅谨之笑了笑，把药盒推到季愿面前：“试试？最多一天就能好。”
季愿没动，目光落在祝翘身上，小姑娘吃得正香，嘴角沾着一点酱汁，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嘴。”
祝翘乖乖擦了擦，又埋头继续吃，傅谨之趁机拆开一贴药，淡淡的草药味散发出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季愿终于接过药贴，动作僵硬地掀起T恤下摆，后腰的大片淤青暴露在空气中，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傅谨之的眼神暗了暗，但什么也没说。季愿摸索着贴药的位置，却因为角度问题总是对不准，尝试了几次后，他的额头已经湿透了
“我来吧，”傅谨之轻声说，“就贴个药。”
季愿抿了抿唇，最终把药贴递了过去，傅谨之的手指温暖干燥，轻轻按在季愿腰侧的皮肤上，他的动作很专业，没有多余的触碰，贴好后立刻收手
“好了，”傅谨之把剩下的药贴放在茶几上，“一天一贴，多休息避免搬重物，很快就能好。”
季愿放下衣摆，生硬朝他道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祝翘已经吃完了饭，正小口喝着汤，傅谨之看了看表，起身道：“我先走了。”
季愿点点头，没有挽留的意思，傅谨之走到门口，突然转身：“明天学校见。”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季愿盯着那扇斑驳的木门看了很久，直到祝翘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猫猫哥哥，你不吃饭吗？”小姑娘指了指另一个保温盒
季愿这才发现傅谨之留下了两份饭。他摇摇头：“你留着晚上和何枫吃。”
“可是……”祝翘很担忧
季愿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哥哥想睡一会，你写完作业就可以看电视，自己注意安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嗯？”
祝翘乖乖点头
季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药贴开始发挥作用，腰部传来阵阵温热感，疼痛确实减轻了不少，他想起傅谨之贴药时专注的神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个富家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