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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樟筠幕事 ...

  •   “柳琴是你外婆?”老刘不可置信地问道,眼中满是急切,似乎捕捉到什么期望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余年,好像想要得到某个回答,却又惧怕那个答案。
      “嗯,是的,柳树的柳,古琴的琴,是我外婆的名字。”余年对刘伯如此强烈的反应万分不解,他猜想着,或许刘伯和外婆是外姓远亲或者旧友吧,不然也不至于从来没听外婆提起过——如此的话,能在这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了。
      “小年,我……我是,是想知道你外婆现在过得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余年心念一动。
      “外婆在去年秋天过世了。”
      话一出口,刘老伯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将头低下来,显出异常的平静。他这样的反应是在为外婆,或者是为我而感到难过吗?可能老一辈对于这些都是会格外在意的吧,余年心里这样想着。
      为了安抚刘伯,他只好开始说一些自己并不认同、可以说是违心的话。
      “外婆是在睡梦中走的,基本上没有什么病痛,算是喜丧了。”
      下一刻,刘老伯抬起头时,干枯的眼中却噙满了泪花。
      余年不知道的是,刘海洋原名柳洋。
      “孩子,我是你的舅爷,这么多年也没来看看你什么的,我……”
      难以置信的神色转移到余年脸上。
      柳、余、刘,听起来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姓氏。在场的人都是一番不解的迷惑。
      “我以前改过名,改成和我娘同姓了,我的原名叫柳洋,后来改成刘海洋。”
      余年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舅爷爷,就算有,这么多年来,此人都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也从来没从外婆或其他地方得到过一点消息。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一副这么难过的样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是为什么?
      起初余年很在意,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他很快就不在意了。
      所谓的舅爷爷,从来没来过樟枫湾,不仅如此,外婆日思夜想渴望回去的筠里村中,竟也从没有人挂念过她,甚至于留给她最后的话,就是“永远不要再回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舅爷爷的存在,以及此时此刻他口中滔滔不绝的所谓“念想”,余年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外婆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为什么没办法再回来?为什么外婆从来没向他提起过这边具体的亲人……他想问,但最终都没开口。
      “刘伯,您可能搞错了,我从来没听外婆提起过她有哪些兄弟,那边姓柳的人也很多,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很抱歉。”
      刘海洋——或者说柳洋——没办法再看着面前轮椅上面容与故人有七分相似的小伙子,只是徒劳地张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吞到肚子里。
      除了事件中的两人,其他人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改变了,但他们似乎没办法以任何立场来介入这件事——各家有各家的事,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也不是谁都能过来宽慰的。
      更何况这可能也真的只是个巧合。
      刘伯也像认命一样放弃了再说几句的想法。
      “可能是我老糊涂了吧,哈哈,果然还是年纪大了,过去的日子太长了。”
      余年不置可否,沉默着移开目光,就像是默认了。
      很快,厨房内又恢复了看似之前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在等待与准备着再吃一顿饭。
      不出意外的话,这很可能就是在场的人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了。也许此时此刻,在这宁静的乡间村落,还有几个年轻小伙正与一位风趣老者围坐在一起,吃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岁月温柔,一切美好而又纯粹。
      可是,生活的轨迹从不按预设的路线前行。未来的走向,就像被迷雾笼罩,充满未知。也许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能打破这份宁静;一次人生的转折,就会让彼此的道路从此不同。
      这样的世界里,没有人能轻易承诺。
      没有人会说下次相聚在何时,因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也就都心照不宣。
      世事无常,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未来,有人可能会为了梦想奔赴远方,有人或许会因生活的责任留守故乡。但无论结局如何,这几天的温暖与美好,都将印在每个人的心底,至少会成为人生旅途中的一段回忆。
      有些东西不必明晰,略有知觉,也就够了。
      刚几道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众人摆好桌椅围坐在木桌前准备开动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悄然从大门走入小屋。
      “刘爷爷,哥哥,我回来了。”
      这便是程时的妹妹程月。
      程月在客厅一张椅子上放下书包,看见房内许许多多不曾见过的面孔。她并不怯场,而是大大方方向每一个人问好。
      “叔叔们好,哥哥好。”
      显而易见,“叔叔”指的是大鹏和阿鲲,“哥哥”自然就是余年了。
      “你好,小朋友,但是为什么我和余老大是哥哥,大鹏就是叔叔了?大鹏你有什么头绪吗?”
      “理解能力为零的人不要在这显摆光滑的大脑。”
      才几天,张鹏的攻击力就显著提升,这是刘鲲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哇哇哇,你真是好你个……哇哇哇……”
      刘鲲指着张鹏“哇”了好一阵,也没“哇”出个所以然来。
      “别哇了,你是保镖,不是黄金矿工。”
      “年哥你看看,这个人已经要不得了了!!!”刘鲲开始为自己搬救兵。
      在他们俩左一句右一句的过程中,余年留意看着程家兄妹俩的相处模式。
      “快快洗手吃饭吧,今天怎么回来了?不是昨天才打电话说想留在学校多自习自习。”
      “有很多东西都听不懂,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回家去了,我想回来问哥哥。”
      “嗯,回来也好,先吃饭吧。”
      余年觉得程时应该是属于类似“严父”那样的哥哥,但又想想,要一个人独自把妹妹拉扯长大,可能也还要有慈爱温柔的一面。
      “月月回来了,那正好,我早就说你今天会回来的,你哥还老早告诉我说你不回来。来来来,快快,正好开饭,都是你爱吃的。”刘伯见到程月简直笑开了花——其实也难怪,因为他心里是把这两兄妹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的。
      这顿饭越吃越不对劲,每个人都越吃越沉默,各怀心事。
      妹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人埋头苦吃,很快就把碗里的饭拨干净,将碗筷放在灶台上之后,又重新坐回了她原来的位置,直直地看着自己哥哥。
      “哥,我不想去县里上学了。”
      程时停下手中的筷子,并没有看着自己的妹妹,只是开口说:“不行。好好听课。”然后又继续一口一口吃着饭,只是光夹那某一个菜。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好多问什么,只有刘伯焦急地询问,开了口:“小月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去县里上课?是听不懂了,和朋友闹矛盾了,还是说,是有人欺负你了?”
      在这样的处境下,如果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很有可能早就哭的泣不成声。但是程月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只是很平静地摇了摇头。
      “都没有。”
      余年一开始也很担心是不是程家妹妹在学校学习受了什么委屈,或者受到什么挫折,但现在他看到两兄妹的反应,反而是哥哥显得很奇怪。
      “是因为哥哥骗人。”
      程月小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的哥哥。
      这个时候,程时才缓缓放下筷子,轻轻揉了揉自己妹妹的脑袋,挤出一个微笑:“有些事情小月不用管。”
      “哥哥对我说谎了,我不要去学校了。”
      “听话,好好去上课、学习,受了委屈和哥哥说,其他的你都不用管。”
      刘伯包括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说谎了、骗人了,到底是说了什么谎?让小家伙连学都不愿意上了。
      “哥哥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这回程时是真的笑出来了:“才上初一,十几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是因为升学了,所以是大孩子了?”
      程时轻笑着拍拍程月的头,似乎这件事情就这样作罢。
      “哥哥照顾我的时候也才十岁,也是小孩子,但是哥哥做得就很好。”
      程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妹妹对这些都记得这么清晰,可能是他自己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的妹妹是无忧无虑长大的。但是仔细想来,这怎么可能呢?在乡村学校的时候,妹妹会和其他家庭完整的同学比较吧;到了县里上学,这种比较恐怕还是会逐渐加深。
      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有能力,还不够给妹妹提供更好的生活,于是在心里默默打算要再多做一些事。
      “那是当然的,哥哥从小就是你哥哥。”
      “在我出生之前,哥哥不是我的哥哥,哥哥也只是小孩子。”
      小妹妹说话很犀利,对自己的哥哥不依不饶。
      “我不要去县里上学了。”
      “只有这个,哥哥不能答应你。抱歉。”
      这下是下了最后通牒,也像是下了一道绝对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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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为一个社会科学的学生,我得更加增进我对乡土社会的了解再继续写下去。 我一定要种棵树出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