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破题之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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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时候余年一直在昨夜睡的房间里，伏案在桌前打开手机备忘录随手记了些东西。直到程时回来，他要寄的东西，也正好记完。
他看了眼时间，这才刚好九点半。
“久等了，雪路难走，刘伯家住得偏了不送他回家，我不放心。”
“嗯，那是当然，其实也还好，这个时候我一般都还没睡，主要是你之前说的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英语，初中英语。小月的英语不太好。”
他的耳尖有些微微发红，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半度。
余年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时怀里正好就抱着一本英语书，他第一反应还以为诚实是这里的一位乡村教师，又联想到晚饭后他们聊天的内容，他是想辅导妹妹的英语吧。
“可以，初中英语我还是没有问题的，希望能尽可能讲明白。”
程时见余年答应了，流露出高兴的样子，说了句稍等，随后拿来几张试卷和英语课本。
对于余年来说写初中英语试题以及讲解英语知识点什么的是没有压力，甚至可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学生时代，他的英语成绩一向很好，曾经还设想过要在乡村小学当英语老师来着。
这从某种意义上，他也算尝试了一下曾经的打算。
“这是小月上一次月考的英语试卷，没有及格。”
余年拿到试卷开始从提醒板块来整体分析失分所在。
“英语听力总共40分，妹妹只拿了，八分啊。但是单项选择题又几乎拿了满分，只错了两个，还都是不定代词。”
他皱了皱眉头，稍稍停下来想了一会才把试卷翻过面来，看后面的阅读理解和作文题。与此同时，在他身边的程时一言不发，他怕打扰到余年。
“嗯，我大概知道是什么问题了。接下来我要问几个问题，问题的的内容你要听好，如果你知情的话先告诉我，等妹妹回来之后最好再确认一下，是否情况属实。”
“好，老师请问。”程时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要是长了一双兔子耳朵，此刻肯定竖的高高的，生怕听漏了哪个字。
余年看着觉得很有趣，有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中学课堂。
“好，那你好好回答，你听过妹妹讲英文吗？”
“偶尔会冒出一两句。”
学生确实有好好听，也好好答，但是老师觉得自己没有把问题问好。
“抱歉，不应该这样问，我重新来，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见过自己妹妹就像平时背诵语文课文那样开口朗读英语文章？”
“好像，几乎是没有的。”
“嗯，那我知道了。第二个，学英语应该从小学就开始了，妹妹所在的小学有没有播放英语音频的设备？或者说他们平时听英语的途径都有哪些？”
“播放设备就是像那些磁带机之类的吧，没有，他们平时听的英语都是老师上课教的。”
“妹妹背单词是怎么背的？你有印象吗？”
“我不清楚都有什么具体的方式，也不知道小月选了哪一种。”
“明白了。”
说到这余年已经清楚了。
小月可以说完全不会英语的发音，这就让她更不可能听懂英语听力。
其实通过那张月考试卷就可以很明白看出这一点，失分最严重的板块就是英语听力，八分的得分基本上是碰中的。初中英语单项选择题主要考察英语的简单语法以及单词的语义辨析，虽然说他答的很好，但是十分的两个题目，恰巧是，涉及到英文发音因素的不定代词这个语法点，有理由怀疑妹妹弄不懂元音音素和辅音音素。
然后就是，单项选择其后的阅读理解。通过月考试题卷做题的痕迹可以看出她在做阅读理解时，定位文章答案涉及到的段落是很精确的，不过，他很有可能只是像1比1找不同那样，看字形，找到对应的原文，简单来说，如果选项长得和原文内容差不多，她就会选择，反之则会排除掉，但如果四个选项中同时有多个选项都能在原文中找到的话，他就无法判断对错，这些题基本上是要靠反复比较以及看文章后面的转折，但是余年怀疑小月未必能看得懂题目，他甚至可能很多单词都看不明白。
最后是作文——Write about the time you solved a problem.
如果作文题目是这样的，英文的话，估计妹妹会写不出来了会，幸好后面有带括号的解释。
（描述一次你解决问题的经历）
不过不得不说，程时的妹妹程月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孩子。
整张试卷，所有“超纲”或者具有难度的词汇和长难语句，无论是位于题干还是材料之中，都会在后面附上中文翻译。陈月的作文居然用上了所有的有翻译的内容，其中还结合了一些她自己能够掌握的英语单词来进行修改，在这种移花接木之下，居然形成了一篇完整的，流畅的，甚至没有什么错误的文章。
余年几乎可以想到，这个孩子在考场上把整张试卷都当做自己作文语料库的样子。（用一些比喻让这一段更生动，要写出那种孩子的运筹帷幄，或者说有点像在战场上打仗，搜寻敌人那种感觉，但是我想通过这种有点点夸张的比喻，更多的还是体现一种诙谐幽默感）
听了这一整套分析，程时觉得很有道理，这些除了英语听力有短板之外其他内容都是他分析不出来的。
“老师，请告诉我小月应该怎么办？”（描写慌张）
其实，余年更想告诉他的不是程月目前有些堪忧的英语学习状况，而是余年从这张月考试卷里面更多的发现。
“妹妹英语成绩不好，并不是她的学习能力问题。问题最可能出在他刚刚接触英语的时候，一方面没有英语的听说环境，没办法听到纯正的英语发音，另一方面老师也并没有讲过英语的发音规则，甚至有可能按照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安排，学生每跨一个年级，很可能就要换完全不同的老师，有的老师就固定好了，只教一年级。如果每个英语老师对同一个单词的读法都不一致，小玉根本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正确的，那她怎么能学会呢？”
“嗯，你说的没错。不过你怎么知道呢？其他学校不是这样的吗？”
程时知道余年是对的，程月曾经就读的小学是筠里村内唯一一所小学，也是他小时候读过的。学校一共六个年级，而学校里除了校长，刚好就只有六个老师。这六个老师固定好了，哪个教一年级，哪个教二年级，而且一交就都是全科。
其实余年之所以能够，在完全没有，进一步打听的情况下就猜的八九不离十，是因为他曾经也是乡村小学出来的，比其他孩子幸运的是，他家有一台磁带机。在其他同学都还在把那盘磁带当做玩具，把里头的丝扯出来放风筝玩的时候，他们家给了他听英语的好条件。
“因为我也是在乡村学校读的小学。”
他完全能够理解在农村读书的孩子们有多不容易，因为那是他曾经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你把我之前说的内容转述给小月，接下来让她先去找老师学怎么把英语单词准确念出来，然后学学背单词的方法，找到自己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多背背单词。县城里的条件好很多，有能够放听力的设备，那就有平时多听英语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别让她失去信心。”
程时耳尖微微发烫，无意识地将指节抵在桌子边缘，目光从"八分"的数字上漫向此时此刻余年微笑着点头的样子。
余年用铅笔轻点着作文栏里工整的字母，忽然笑出声："你看这里——"
碳素笔尖悬在"difficulty"上方，又滑向阅读理解区相同的单词加注释"difficulty（困难）"，"她像收集子弹的游击队战士，能把每个带翻译的词汇都攒成弹药库。"纸页沙沙响着被他掀起，透亮的灯光里浮动着细小尘埃，"还有这句话，阅读文章里给的翻译是某个人物仔细分析了现在的状况，制定合适的方案，最终解决了困难，小月把人物名改成了作文指定的名字。”
“考试的时候收集零件然后拆解重组，硬是让她造出辆能开的坦克。"
程时看得直愣愣的，他心里觉得在他身旁的这个人耐心，沉稳，最重要的是，余年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安心与信赖的可靠感。
不过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小老师注意到自己的学生似乎是走神，没什么反应了，就很自然的用铅笔的笔尖点了点程时搁在桌子上那只手的手背，就像他自己上初中时提醒同桌那样。
“是不是我一次性说得太多了？”
走神的同卓赶忙摇了摇头。
“不，老师说得好，有道理，很厉害。”
这夸人毫无水平可言，夸得干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但是余年听了居然还挺受用。
“所以……”
程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小月学好英语的可能性大吗？在中考之前还来得及吗？”
其实问这样一个问题是几乎没有意义，甚至显得有点幼稚的。这样的问题提出来有的时候甚至会惹人厌烦。但是这个问题几乎是从他口中脱口而出，或许就是为了那一份可靠的感觉。
余年没有觉得不耐烦，但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笔尖钩画出作文里的一句话——“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整张试卷的题目没有出现过这句话，只有程月亲手写的作文里用上了。
“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用得很好。而且在很多内容都听不懂看不懂的情况下，答卷的时候也没有慌慌张张，甚至于从头到尾字迹都很工整。我相信妹妹是个认真的孩子，她只是需要点时间。”
余年记得小学的毕业作文里写过一句话：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里的花或许是开得晚一些，但也能开得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