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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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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九点,两人如约来到青年会礼拜堂,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男孩接待了他们。
“你们找谁?”小男孩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虽然瘦小但声音清亮。身上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绫罗绸缎,但干净板正,能看出来是有人专门收拾过的。
周怀瑾弯下腰,温和地对小男孩说:“我找你们陈会长,能麻烦你帮忙通传一声吗?”小男孩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周怀瑾转头对埃米尔说:“这孩子之前在城南贫民窟,就快病死了,是这儿的人带他去看的病,后来在这里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埃米尔一点头:“看着和正常孩子差不多,看来被照顾的很好。”
周怀瑾:“嗯,基督青年会在云江有些年头了,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地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儿童,后来打起仗了,孤儿数量急剧增加,他们就在教堂后面的空地上建了联排的屋舍,还请了专门的人来照顾,都快成个学校了。”
埃米尔抱臂打量礼拜堂装潢:“这么多孩子,吃穿用度可不是小数目,青年会背靠大树啊。”
“二位——久等了。”青年会会长扬声道,他从礼拜堂后门走进来,意气风发的,打断了正在交谈的二人。
“会长,”周怀瑾和面前人握手,向他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埃米尔,瑞恩人,想为孩子们出点力,听闻您在孤儿收容方面做得很好,就想来拜见一下。”
“埃米尔,这是青年会负责人陈会长。”
埃米尔闻言和笑着伸出手,“陈会长你好。”
陈会长全名陈恩泽,是个身量高挑的青年,不是很修边幅,常年抓起什么穿什么,例如现在,他那一头半长不长的卷毛正在头顶四下飞舞着,上身穿着大红大绿的碎花衬衫,下身是一条水蓝色的休闲裤,脚下蹬着一双皮质夹脚凉鞋,周怀瑾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只感觉眼球都被玷污,丑出圈了。
但这一套花孔雀装却意外地招埃米尔喜欢,也不知道是假客气还是什么,埃米尔笑出了一口白牙:“我喜欢你的衣服和发型,很具有艺术气息。”
陈恩泽如遇知己,拉着埃米尔的手唾沫横飞地和他聊了半天色彩搭配学和如何将头发收拾的“看起来漫不经心随手一抓,但每根毛都在恰当的角度”。周怀瑾听了一耳朵,没忍住好奇又看了一眼陈恩泽的头发,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发型恰当在哪里,恐怕来只小鸟都会直接在上面筑巢。
但看埃米尔聊得兴致勃勃,明显不是客套话,是真喜欢。于是只好微笑着站在旁边,当起了安静的美人像。
眼看话题即将从哪款摩丝好用跳到什么布料的衬衫要搭配什么形状的扣子,周怀瑾伸手往中间一插,拽住了两匹即将撒欢的野马,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二位,我们先聊正事如何?”
“哦哦哦,”孔雀兄一甩头,“走,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孩子们住的地方。”然后甩着他那五颜六色的花羽毛带路了。
埃米尔跟在后面,戳了戳周怀瑾的胳膊:“周,陈会长很有趣,我喜欢他。”
周怀瑾笑了一下,心想:意外之喜,看来这合作是谈得来了。
三人穿过教堂来到后院,就看到一排错落有致的屋子,墙面上还有许多涂鸦,远看五颜六色,和一堆小蘑菇似的。屋子前方的空地上有一些小孩玩的玩具,跷跷板和小木马,两侧还搭了几个结实的秋千,也都被刷的五颜六色的。
陈恩泽一屁股坐在跷跷板的一头,长腿委屈地蜷在一起,他也不嫌难受,自顾自地给二人介绍:“从这儿到这儿,”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都是孩子们住的地方。最左边那两间高一点的屋子,是学校,现在正在上课。我们这儿孩子年龄不一样,情况也特殊,有些跟不上正规学校的课程,我们就大致分了几个年级,请了老师来上课、哎——我起飞了!”
是埃米尔坐上了跷跷板另一端,两个成年人就这样不害臊地玩起了孩子的玩具。还你一上一我下地玩得不亦乐乎,但倒是也没耽误陈恩泽的介绍,他手指最右边的一间白色小平房:“那个是一个简单的医疗室,这儿孩子身体都弱,一到换季头疼脑热排着队的来,都往外送也麻烦,干脆就请了个大夫坐诊,简单的就都看了,也省的来回折腾。”
埃米尔:“老师和大夫要出薪水吧?开销大吗?”
“不大,他们基本上都是义务劳动,平日里也有自己的工作,每个月也就给上一点小表示,微乎其微的。”
“哇,那你这里还真是一丘之貉啊。”
陈恩泽:“?”
周怀瑾看着他俩一上一下地聊得挺好,也就没插嘴,猛不丁听到一句“一丘之貉”赶紧上来打圆场,“陈会长,他苍岚话不好,别和他计较。”
埃米尔估计也听出来自己这话没说好,赶紧圆:“啊对对,我的意思是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善良。”
陈恩泽也没在意,手一挥示意都小事,又和埃米尔聊起来开支问题。周怀瑾看着这两人在跷跷板上聊得正欢,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和二人招呼了一声就去屋子前看墙上的涂鸦去了。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打响,有孩子陆陆续续地从教室里出来。不知是那个眼尖的小孩看到了陈恩泽,大喊了一声阿泽就冲过来,其他孩子听到也围过来,呈众星捧月之势。陈会长笑眯眯地被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围了一圈,头发被真真正正地揉成了鸡窝。
陈恩泽从孩子圈里费劲地探出脑袋,指着埃米尔说:“这个叔叔叫埃米尔,和叔叔问好。”稚嫩的童音七嘴八舌地叫叔叔好,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埃米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嘶——小虎!别拽我头发!”陈恩泽把自己的宝贝头发从身后一个小男孩的手里抢救出来,叫小虎的孩子被凶了一句也不怕,笑嘻嘻地趴在陈恩泽身上:“阿泽,那个叔叔的头发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呀,他掉色了吗?”陈恩泽听了大笑,“因为他是瑞恩人呀,他们那边的人头发就是这个颜色的。”
埃米尔看着面前的小孩们,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猩猩,一种奇异的尴尬感从脚底窜到头顶。不过这种感觉也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眼睛大却无神,让他无端地想起了那个叫星星的孩子的妹妹。“叔叔,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陈恩泽在跷跷板对面道:“这是小米,她眼睛有点问题,估计是想感受一下你的头发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埃米尔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包水,他轻轻地拉着小米的手,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用最温和的声音道:“当然可以,你摸摸看,和陈会长的有区别吗?”
小米的小手在他头顶上摸索了片刻,得出结论:“我觉得你的头发比阿泽软很多。”
一群孩子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活像一群小狐獴,埃米尔笑着说:“你们都来摸摸看。”
小狐獴们的头又转向了陈恩泽,眼睛里写满了跃跃欲试。陈恩泽好脾气的笑了笑:“去吧,都轻一点啊,埃米尔叔叔可没我这么抗造。”
孩子们一窝蜂地迎上去,将埃米尔围了个水泄不通。埃米尔在无数双小手的作乱下,也成功收获了陈恩泽同款发型。
有一个孩子没有围上去,他怯怯地站在陈恩泽身后,看起来有十二三岁了,比那群小豆丁都大。
陈恩泽刚刚就看见他了,此时也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过来。”那少年就一步蹭着一步地走到他身边,然后蹲下乖顺地叫哥。
陈恩泽没理会少年明显的卖乖,而是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气急败坏地低声斥骂:“陈谷雨!你要反天了是吗!又从学校跑出来是不是?你自己数数是第几次了。”
少年伸手把自己的耳朵抢救出来,小声呼痛:“嘶、疼……”
陈恩泽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活该!为什么又跑出来,你知不知道那学校是我托了关系才送进去的,你不好好上学天天往这里钻什么!”
少年嘴一撇,可怜巴巴地说:“我学不进去……老师讲的我又听不懂,吃也吃不好,晚上宿舍好黑,我害怕……”
“少扯!”陈恩泽一眼就识透了少年的撒娇耍浑,但看到少年明显尖起来的下巴,他又不好发作,只得低声斥道:“不想去学校就滚回家去,晚上回去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