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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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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成为一家人的陈恩泽突然打了个喷嚏,余光停到埃米尔压不住的嘴角上,他有些奇怪,这人高兴什么呢?
但话说出口还是十分亲切和善:“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已经将思绪一把抛到“婚后家庭出游”的埃米尔被陈恩泽的话打断了思路,他好像被吓了一跳,轻轻啊了一声,又觉得尴尬,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有些语无伦次:“哈哈哈,是啊、车跑的很快,天气不错……”
陈恩泽听完这一番感慨,又看到他耳后可疑的红晕,更觉莫名其妙,只觉得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恐怕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大,他跟着笑了两声,没再追问。
埃米尔和他还算投缘,但有时候的想法也挺奇怪的,有些热情过头,时不时邀请他去吃饭,穿的人模狗样的,还给他送礼物。陈恩泽不理解,只好归结为文化差异。
不管埃米尔是怎么想的,陈恩泽这一趟就两个任务,一是摸清接下来要和安赛合作的药厂,及时汇报组织。第二就是带家里孩子好好玩玩。
漫长的车程在陈谷雨的嬉笑声中很快过去,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第一站——渝州。
渝州位于云江南边,是不折不扣的水乡。埃米尔一行人按约定前往第一家药厂时还走了一段水路。
乌篷船顺着水流缓缓地飘着,陈谷雨觉着新奇,瞪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船夫手上的船桨,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埃米尔看出了陈谷雨的好奇,主动走上前和船夫搭话,把船桨借了过来。然后冲少年招手:“来,我带你划两下。”
陈谷雨身形瘦小,可以坐在埃米尔的身前,由埃米尔抓着他的手带他挥动船桨。
船夫看着船上人的身着打扮,还有个棕头发洋人,就担心他们未必会操控方向,果真如他所料,坚持不到两分钟,船头就在陈谷雨和埃米尔的惊呼声中直直的朝一边歪去。
船夫:“……”还好他在后面把着方向。
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埃米尔和陈谷雨还是被浇了一脸一身水。陈谷雨挨了几句不轻不重的数落,又重新换上干衣服,此时正背对陈恩泽,任由身后的人给他擦头发。他向埃米尔眨了眨眼,两人在这小小的契机下结下了特殊的友谊。
看不见陈谷雨但正对着埃米尔的陈恩泽将他回过来的挤眉弄眼看了个一清二楚,无奈道:“您贵庚啊,还跟着谷雨一起闹。”
埃米尔苍岚话没有这么高的造诣,并不知道“贵庚”是什么意思,于是挑了挑眉,回了陈恩泽一个飞吻。
陈恩泽面无表情三秒后笑出了声。
船靠岸后,药厂的人就在岸边等待,他们带着埃米尔一行人来到办公室,讨论具体合作,陈谷雨则被同行的司机带着在会客室喝茶吃点心。
谈判很顺利,药厂老板当即拍板下了订单,只等半个月后接货。
首战告捷,埃米尔一行人士气正盛,又接连在渝州定下四家药厂。埃米尔当机立断给大家放了两天假,自由安排,两日后整装去往下一个城市。
这次出行一共有小二十天,正事也办了,玩也玩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但是在最后一个城市皖宁时,变故发生了。
在皖宁谈的几家药厂都不太满意,不是价格谈不拢就是品类谈不拢,埃米尔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前面几个城市收获还算满意,皖宁实在不行就算了。
埃米尔一行人从最后一家药厂出来时,天色已晚,暮色沉沉地压下来,路面在昏黄的夕阳下折射出暗红色。这家的合作也没谈成,药厂老板态度暧昧,话里话外都是“东瀛人近来查得紧”。
“算了,明天再试试最后一家。”埃米尔揉了揉眉心,转头对陈恩泽道,“先回旅馆吧。”
陈恩泽点点头,余光却瞥见巷口闪过几道人影。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将陈谷雨往身边带了带。
“怎么了?”埃米尔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陈恩泽笑了笑,语气轻松,“就是觉得皖宁的晚上比云江安静多了。”
埃米尔不疑有他,继续往前走。可刚转过街角,前方的路灯突然“啪”地熄灭,整条巷子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司机大华低声咒骂了一句,摸出手电筒。
光束刚亮起,一道冷光骤然划过——手电筒“咣当”落地,大华闷哼一声,捂着胳膊踉跄后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石板路上溅开刺目的红。
“谁?!”埃米尔厉声喝道,本能地挡在陈恩泽和陈谷雨前面。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巷子两侧缓缓逼近。为首的男子穿着东瀛军服,腰间别着短刀,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晚上好,埃米尔先生。”他操着生硬的苍岚话,目光却越过埃米尔,直直落在陈恩泽身上,“听说安赛集团最近……很活跃?”
埃米尔脸色一沉:“你们想干什么?”
“只是提醒。”东瀛军官慢条斯理地摘下白手套,露出掌心一道狰狞的疤痕,“皖宁的药厂,早就有人‘关照’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大华流血的手臂,“今晚只是警告,下次……”
话音未落就被埃米尔的冷笑打断:“贵方还真是‘光明磊落’,这‘警告’我们收下了,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生意场上有输有赢,别做些藏头露尾的烂事。”
军官扬起微笑,并不理会埃米尔的讽刺,而是继续打量着陈恩泽,“陈先生,你不在云江当你的神父,跑来皖宁凑什么热闹?你就不担心基督会的孩子们出什么事吗?”
陈恩泽目眦欲裂,还未发作,陈谷雨就突然从埃米尔身后冲出来,抓起地上的碎石狠狠砸向军官!
“滚开!”
石块擦着军官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军官伸手一抹,眼底翻涌出血气,他随手将那一抹暗红抹在手套上,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谷雨!”陈恩泽一把拽回少年,将他死死护在怀里。
子弹在黑暗中擦过陈恩泽的左臂,在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黑暗中震荡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鲜血顺着袖管蜿蜒而下,滴在陈谷雨煞白的脸上。
少年呆住了。他盯着兄长手臂上绽开的血线,耳畔嗡嗡作响。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血——在乞讨的“学校”,他见过被砍断手的男孩,见过“妈妈”红英身上鲜明的血痕——但那些血是别人的,是遥远的。而此刻,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正从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身体里涌出,染红了他的指尖。
“哥……”他声音发颤,伸手去捂那伤口,却被陈恩泽一把推开。
“站我后面。”陈恩泽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攥着陈谷雨衣领的手却像铁钳。
巷子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埃米尔迅速掏出手枪,枪口直指军官眉心:“再动一下,我保证你的脑袋开花。”
军官眯起眼,目光在埃米尔的棕发蓝眼上停留片刻,最终冷笑一声:“瑞恩人,果然硬气。”他用沾血的指尖指了指陈谷雨,“再有下次,我就打穿这小崽子的手。”说罢,他后退两步,挥了挥手,“我们走。”
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散去,巷子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陈恩泽松开陈谷雨,少年脸色苍白,却倔强地咬着嘴唇没哭。埃米尔收起枪,看了一眼陈恩泽,又转头看向大华:“伤得重吗?”
“皮肉伤,不碍事。”大华勉强笑了笑,可额角的冷汗出卖了他。
“先回去。”埃米尔沉声道,目光扫过黑暗的巷口,“皖宁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