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16章 ...
-
大华的伤口包扎好后,埃米尔关紧房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陈恩泽靠在床头,看着埃米尔拉过椅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衣服。酒精淋在伤口上时,他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
“只是擦伤,但创口很深,需要去医院缝合,我先给你简要处理一下。”埃米尔的棕发被汗水黏在额前,“幸好没伤到动脉。”
陈恩泽“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墙角——陈谷雨抱膝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从回来到现在,他没说过一句话,也不敢看陈恩泽的伤口。
“谷雨。”陈恩泽叫他。
少年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过来。”
陈谷雨踉跄着扑到床边,额头抵在陈恩泽没受伤的那条手臂上,肩膀剧烈颤抖。陈恩泽揉了揉他的后颈——那里有一道旧疤,是陈谷雨七岁时被喝醉的人牙子拿烧红的铁条烫的。
“听着。”陈恩泽声音很轻,“今天的事,错不在你。”
“可如果不是我——”
“如果你不动手,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陈恩泽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东瀛人像野狗,闻到血味就会扑上来。我们要做的,是学会在撕咬中活下来。”陈恩泽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去看看大华哥哥怎么样了”
房间门被轻轻合上,陈恩泽不必再强忍,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头骂了一句。
埃米尔包扎的手顿了顿,动作更轻了。“东瀛人盯上我们了。”他压低声音,“他们不敢动我,但对你们……”
陈恩泽靠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当然明白东瀛人的警告意味着什么——安赛的合作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而他和陈谷雨,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明天一早就走。”埃米尔下定决心,“回云江。”
陈恩泽没反对,只是望向门外,轻声道:“吓到他了。”
埃米尔知道他在说什么,眼前回放起少年颤抖的肩膀。他心头一软,本来阴沉的脸色上显出几分担心。
“你对他很好。”陈恩泽突然道。
埃米尔正好包扎完,收回手笑了笑:“他很像我的小侄子。”
陈恩泽挑眉:“你还有侄子?”
“呃……”埃米尔卡壳,耳根微微发热,“我是说,如果我有侄子的话。”
房间里一时沉默。陈恩泽盯着埃米尔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埃米尔,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埃米尔张了张嘴,最终自暴自弃地垮下肩膀:“好吧,我只是……很喜欢你们。”
“我们?”
“你,和小谷雨。”埃米尔抬头,蓝眼睛里盛着坦率的真诚,“都很可爱。”
陈恩泽愣住了。
窗外,皖宁的夜雨悄然而至,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
————
“陈会长受伤了?”周怀瑾猛地站起身,杯中的苏打水在摇晃中撒出去两滴,水珠渗进地毯的花纹里,晕开深色痕迹。。
埃米尔倚着门框,晃了晃指尖夹着的文件,“榆州的老板们集体毁约,说愿意赔付3倍违约金。东瀛人胃口未免太大。”
周怀瑾抽出文件里的照片——榆州码头堆满印着樱花商徽的木箱,苦力们正将成箱货物搬下东瀛货轮。
“他们是想抢断苍岚东部的制药市场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 埃米尔从酒柜取出威士忌,冰块撞得杯壁叮当响,“榆州的老板说东瀛的“奇诺片”和“伤寒灵”降价十个点。”
书房突然陷入寂静。
周怀瑾摘下眼镜,拇指在紧锁的眉头间摩擦,“云江还保得住吗?听说东瀛商社换了新老大,叫中村太郎。”
"你该看看他送来的见面礼。"埃米尔踢开墙角蒙着绒布的物件——鎏金天平倾斜着,左侧托盘放着东瀛军刀,右侧是带有安赛标识的安瓿瓶。
砝码堆在刀柄处,压得药瓶摇摇欲坠。
周怀瑾蹲身拿起天平,看见底座的“共荣”二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指尖突然触到暗格,弹簧咔嗒弹开,露出微型的码头规划图,"……云江东岸的货运站?"
“这才是正头戏。”埃米尔走近几步,将绒布完全掀开,露出墙角的一只木箱,里面是二十根金条与一份合同——《苍岚东部医药托拉斯协议》:安赛占股30%,东瀛商社联合体占65%,剩余5%作为"特殊渠道维护费"。
周怀瑾的视线骤然锋利。
埃米尔拎起一根金条在手里颠了颠:“中村说这是他个人的,作为在皖宁冒犯的赔礼。”
周怀瑾将视线定格在埃米尔的脸上,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埃米尔随手将金条丢回箱中,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惜,中村看错了人。”他蓝色的眼睛搅动出风暴,“他不该拿两兄弟威胁我。”
周怀瑾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你准备怎么办?”
玄关的响动扰乱了室内紧绷的氛围,埃米尔家的管家举着染血的领带冲入室内,“先生!门口被人挂了这个……”
埃米尔瞳孔骤缩,这是陈恩泽早晨戴的那条。
埃米尔一手抓起领带,一手扯过周怀瑾向外走去,声音带着少有的紧张:“恩泽可能出事了。”
车内,埃米尔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在疾驰中扯开了第二颗衬衫纽扣:“疯子!”
周怀瑾坐在副驾驶,攥着那条染血的领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车子急刹在陈宅门前时,埃米尔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充血发麻,敲门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门廊下,陈恩泽披着件孔雀蓝睡袍,露出一片裸露的胸膛。左臂缠着纱布垂在身边,右手却稳稳托着杯龙井。月光落在他乱糟糟的卷发上,与火急火燎的埃米尔二人相比,竟显出几分从容。
"哟,大半夜的唱哪出?"陈恩泽晃了晃茶杯,琥珀色的茶汤在杯壁划出金边,"谷雨刚睡......"
话音未落就被埃米尔拽进书房。周怀瑾反手将门锁上。在埃米尔看不见的角度,陈恩泽冲周怀瑾轻轻点了点头。
急促的脚步声和落锁声同时响起,埃米尔抓过陈恩泽的手将人上下打量,“他们伤了你哪里?”
埃米尔的手心温度太高,陈恩泽似是不堪重负,目光瞥见周怀瑾手上的领带,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我就说我的领带怎么不见了,我还挺喜欢那条的。”
陈恩泽晃了晃缠着纱布的手,袖口滑落时故意露出内侧凝结的血痂,“没什么大事,擦破了点皮。”右手伸向背后。
周怀瑾看向陈恩泽的动作,未置一语,只在刚端进来的茶杯上敲了一轻一重两下——这是青溟会的暗语,意为「戏过了」。
然后瞧见陈恩泽将刚抽出一角的染血纱布塞回原位,拍了拍埃米尔的肩膀:“别担心,拙劣的把戏罢了。”
埃米尔浑然不觉,拽了拽领口,露出脖颈暴起的青筋。
"中村送来这个。"周怀瑾突然开口,将出门时一并带来的天平和协议搁在桌上,陈恩泽用受伤的左手笨拙地翻看《托拉斯协议》,声音低沉:“原来是狗急跳墙。”
"这就是他们合作的诚意?"陈恩泽在“东瀛占比65%”几个字上重重一点,抬头看向埃米尔。埃米尔抽出天平暗格里的码头规划图:“不是合作,是吞并。他们已经控制了皖宁和云江的一半码头,这份协议只是卖我一个面子,准确的说,是卖瑞恩一个面子。”
埃米尔的视线跟着陈恩泽受伤的左臂晃动,他猛地一掌砸落在实木桌面上:“欺人太甚!”
“好了。”陈恩泽上前半步,动作轻柔地拉起埃米尔的手,拇指在他泛红的掌根轻轻搓了两下,又很快放开。
埃米尔下意识去捞,却发现陈恩泽已经退回原位,刚刚那羽毛般地触碰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榆州商会的李掌柜要求见。"陈恩泽突然开口,指尖状似无意地碰倒天平。右侧安瓿瓶滚落案几,被埃米尔下意识接住。"我不信东瀛只手遮天。"
埃米尔抓起案几上的《托拉斯协议》,纸页在指间碎成纸片:"瑞恩还不需要瞧他东瀛的脸色。"他蓝眼睛里翻涌着陌生的寒意,"中村也不该拿你……"
空气陡然凝滞。周怀瑾的眉心微微一颤,他突然读懂了埃米尔的未竟之语,天平的两端,原来不止是军刀与药瓶。
"苍岚有句老话,"陈恩泽忽然凑近埃米尔,指尖拂过他衣领的褶皱,"虚刃要比实刀更磨人。"他呼吸间带着龙井的冷香,裹着伤口上血腥气随体温晕染在埃米尔鼻尖。埃米尔喉结滚动,抬手要碰那道伤,却被周怀瑾的咳嗽声打断:“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陈恩泽:“药箱在客厅茶几下。”
“我去拿。”埃米尔转身出门,棕色的头发在光线下晃出阴影。
周怀瑾压低声音:“埃米尔对你…”,话未完结就被陈恩泽打断:“我有分寸。”
周怀瑾盯着陈恩泽的眼睛足足三秒,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最后他只说了句:“万事小心。”
埃米尔拎着药箱回到书房时,周怀瑾正在小心翼翼地拆陈恩泽手臂上的纱布。
“我来吧。”埃米尔接过手,用小刀划开粘连的部分,狰狞的伤处随着纱布的剥落显现,那日在皖宁被子弹擦伤的伤口又崩裂开。
周怀瑾举起杯子:“恩泽,有水吗?”
“餐厅吧台有喝的、嘶…”药棉沾着酒精按上伤口,周怀瑾掩上书房的门离开。
陈恩泽的半声闷哼咽进喉间,反手扣住埃米尔正在消毒的手,声音陡然柔软:“轻点,疼。”
埃米尔将镊子丢进铁盘,声音带着沮丧与后怕:“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陈恩泽怔了一瞬,轻声道:“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
埃米尔突然靠近,蓝色的眼睛像孕育风暴前的大洋,倒映出陈恩泽半垂的睫毛,“什么样的朋友?”
陈恩泽笑弯了眉眼,语气轻快又坦荡:“你很喜欢的朋友。”
埃米尔也转头笑了,从药箱拿出新的纱布:“明天和合作商打电话,安赛所有品类,降价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