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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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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店是小区开了十几年的老店,一到晚上,人尤其的多。
于舒和陈秋挑了个外面的位子,门口电线杆上的灯排列成一排,下班的人都要从他们的背后路过。
其实于舒不太会喝酒,刚喝了不到半罐青啤,他的脸就变得通红。
陈秋觉得好笑:“你不会要醉了吧。”
于舒摇了摇脑袋,觉得是有点晕,他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烟,摸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挑烟,忘了买打火机。
他问陈秋:“有火吗?”
很老派的借火方式,两根手指夹着烟,大拇指扣着烟嘴,流利熟练的动作和他这一张一看就是好学生的脸形成反差。
陈秋挑眉,还真从花裤衩的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点完火,于舒吸了一口,把整包烟推到陈秋面前,吐着烟道:“来一根?”
“我不吸烟。”陈秋摇头。
这倒换成了于舒惊讶,不吸烟还随身带着打火机。
陈秋看出了他的疑惑,“你不懂,这是人情世故。”
于舒没理解:“啊?”
陈秋指着于舒身后路过的许多人,笑的随意:“我每次写剧本想不出来怎么写的时候,就喜欢在街上闲逛,有时候还带一包烟,碰见和我一样闲着没事干的人就给他递烟点火,聊两句。”
“你们编剧平时都这么有趣吗?”于舒目光炯炯地看着陈秋,脸颊飘着红,对陈秋很感兴趣。
陈秋喜欢喝酒的感觉,偶尔的几口酒让大脑更加活跃,他看着对面的于舒,于他而言瘦小的身体缩在矮凳上,漂亮的脸在薄薄的烟雾后面笑的灿烂。
这让他想到古早港片里在大街上开小汽车提着包包购物的女主角。
艺术不分性别,感觉有时候才是占领上风的king。
陈秋对眼前的这一幕很兴奋,话也变得很多。
“你看你身后的每一个人,他们或许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有可能是我笔下的每一个角色的原型。”
陈秋甚至忘记了喝酒,“你知道雷笙这个角色吗,我当时就是在学校门口遇到一个休学回家的学生才有灵感的。”
但完整的雷笙来源于你。
陈秋没说最后一句,而他也不可能告诉于舒,其实他见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雷笙这个角色的最后走向。
“在我眼里,你是演雷笙的最佳人选。”
陈秋一直在笑,其实单看他的长相,是看不出来他是做编剧的,反而会因为过高的身高而被当做成神经大条的运动员,他的身材好,人远没有大荧幕上的明星帅,但五官耐看,一笑就显得人很温和。
不知道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是因为陈秋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尤为真诚的面相。
于舒白天还空落落的心立马被填满。
有人说他不适合演戏,也有人说他是某个角色的最佳人选。
他忽的突发奇想:“你要看我演一场吗?”
于舒还是喝醉了,他甚至还没等陈秋反应过来,就开始念台词。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不相信我?」
「你也信我是神经病?」
「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这场戏是雷笙全部台词里最温柔的一段,偏执、疯狂瓦解,是对唯一的救赎的质问,也是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独白。
眼角发热,于舒没预料到自己会入戏这么快。
几句台词念得有点磕巴,因为大脑又晕又热,情绪高的让他把雷笙的委屈全部变成了自己的委屈。
陈秋沉默着,只是目光深深地看于舒,看他想起什么台词就念什么台词,看他抿着嘴唇死死忍着眼泪。
有点长的头发被捋到耳后,而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睁的浑圆,瞳仁漆黑,仿佛没有光。
于舒哭起来很好看。
这是出现在陈秋大脑里的第一句话。
周围的桌子逐渐被收起来,在于舒把第二罐啤酒喝完,他的情绪才彻底平稳。
陈秋把桌子上的签子放到一起,然后用手托着脑袋,眼睛弯着,对于舒说:“你演的很好。”
“真的很好,某个瞬间,我以为雷笙真的在我面前。”陈秋把于舒手里新的一罐啤酒拿开,“像我这样能看到自己笔下的人物这么生动的活过来的编剧真的不多见了。”
于舒看着啤酒被拿走,没有在意。
于舒问:“你不觉得我很神经吗?吃着饭就突然演起来了,又哭又笑。”
陈秋惊讶,他耸肩:“角色本身来源于生活,生活里为什么就不能演绎角色。”
于舒:“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可能我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吧。”陈秋表情滑稽,假装沉思。
于舒倏地笑出声,心情陡然变得开心,他也调侃:“在大街上递烟?”
陈秋“嘘”地一声,“好了,不许说了,我这下真的知道自己有多奇怪了。”
结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于舒猛地起身还有点不太舒服,去找老板的两步路上差点踉跄摔倒。
最后还是陈秋不放心的跟着他一起进到了店里。
陈秋看着于舒动作软趴趴的从口袋里翻来翻去,然后掏出一个老式的钱包。
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一直坚持用钱包现金的年轻人真的很少见。
于舒边付钱边阻止陈秋要扫码的动作。
他醉的不成样子,直接把陈秋的手机夺过去:“不用……我都说了,我请客。”
等结完款,他握着陈秋的手机,才想起来今天本来是要加陈秋的联系方式给他看剧本。
于舒把手机递回去:“加个联系方式,我想找你看我新理解的剧本。”
陈秋嗯了声,把二维码打开,等着给于舒扫。
但于舒把手机找出来,摁了好几次开机键都是黑屏。
陈秋垂眼看着他手里比翻盖按键手机只高级了一点点的手机,问:“是不是坏了?”
于舒摇头,平静的把手机又塞回兜里,像是经常发生这种事:“一天没怎么用,关机了。”
他抓住陈秋的小臂,温热的手指圈不住手臂,抓的很紧。
于舒拉着他往单元楼里走:“走,我让你直接看看剧本。”
陈秋任由于舒拉着往前走,时不时还要担心喝醉了的于舒会不会多迈一阶楼梯跌倒。
于舒喝醉的状态很有趣,人变得大胆,性格也任性起来,喝醉的人确实可以恃“酒”而骄。
陈秋在于舒家门口等着他拿剧本出来,不是陈秋不想进于舒的家,而是于舒非要去陈秋家看。
陈秋好笑地问:“为什么?”
于舒神情认真,用胳膊比划:“因为你家有好大的咖啡机。”
他没说要喝咖啡,也没说要干什么,就是单纯觉得你家有咖啡机,就要去你家。
听起来幼稚的很。
陈秋家里,于舒仰躺在沙发上,脚上还是那双白色的棉拖鞋,他半睁着眼,看着手里捏着他的剧本的陈秋,不等陈秋仔细看,就迫不及待地道:“快夸我,夸我做的好。”
陈秋看着于舒快要从沙发上掉下来,抓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推,他还无暇顾及手里的剧本:“别掉下来。”
但于舒很期待夸奖:“你快夸夸我!”
陈秋无奈,只得一只手扣着于舒不让他乱动,一只手拿着剧本看。
剧本被添注的很满,几乎每一句甚至包括对手的台词都被标记。
他看着看着还当真看了进去,廖廖几页,通篇下来,连他这个编剧都没有想到的情感,于舒都想到了。
他或许可以再补充补充雷笙的剧情。
创作者的每一个决定都让他的大脑陷入自嗨状态,他刚想开口说“你让我又有了灵感”,没想到一低头就看到于舒熟睡的脸庞。
他睡着了。
陈秋叹了口气,看了眼正在运行着的咖啡机,心想这杯咖啡于舒是喝不到了。
第二天于舒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他的身体酸软,躺在陌生的床上,缓慢思考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可能是陈秋的床。
想起来了,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跑到陈秋家看剧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坐起来,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衣服,仔细闻闻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手机在床边的小桌子上,于舒拿起手机,发现陈秋已经帮他充满了电。
昨天晚上该看的都看了,该聊的都聊了,就是联系方式还没有加上。
手机卡顿着开机,于舒点开信息框,发现凌晨五点经纪人给他发了信息。
不是在骂他。
经纪人:?
经纪人:剧方明明通知我你通过了试镜
经纪人:开机时间正好是两个月后,你拍完下部剧就立马进这个剧的剧组,我到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助理
于舒用力揉着太阳穴,想不通为什么试镜成功了。
想来想去,只能是何平洲。
不过,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何平洲非得把他一个放弃试镜的人强拉进去剧组?
看他可怜,还是同情他。
他都不想接受。
于舒想也没想,直接向经纪人拒绝了剧组。
没想到这次经纪人回复的很快。
经纪人:我已经很包容你了
经纪人:想想合同的违约金
经纪人:不要忘了,你签了十年
这是在警告他。
十年的合同,于舒当时几乎把自己演员的最黄金的时期都签给了这家无名的小公司。
他刚大学毕业就签了这个合同。
那个时候他还在想摆脱家庭向父母示威,想重新证明自己真的适合演戏、可以凭着自己的实力去争取更好的资源。
然后,在第一年他迎来了雪藏。
而现在,经纪人告诉他,现在有好的资源给你,有助理配给你,你不要太任性。
任性的到底是谁?
于舒没有回复,他把手机合在桌子上,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警告就气极。
说实话,他都习惯了经纪人的操作。
等下一个比他听话还能赚钱得艺人出现,一切都会回归到平常的。
他下床,脚上汲着那双棉拖鞋,走到客厅就看见了在地上盘腿坐着的陈秋,他腿上抱着电脑,手指敲打着键盘。
陈秋手边就是他昨天非要让陈秋看的剧本。
陈秋注意到于舒的动静,分出一点注意力给他,空出一只手指着咖啡机上的杯子。
陈秋:“咖啡在那边。”
于舒走过去拿起杯子,杯子下面有个加热的杯垫,所以咖啡还是温热的。
他喝了一口,很苦,苦的他紧皱眉头。
陈秋笑了,问:“你不喜欢喝咖啡?”
于舒咂咂嘴:“我觉得所有咖啡都很苦。”
陈秋:“啊……我以为你喜欢喝咖啡才一直在意咖啡机。”
于舒瞥了眼这个巨大的咖啡机,他是想起来他昨天晚上一直在说咖啡机。
不过那是因为好奇,没想到陈秋不仅记得蛮清楚,第二天还行动力超强的给他泡了一杯。
至少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偶尔喝喝也很好,提神醒脑。”
说着,于舒又喝了一口,苦的他立马想把上一句话撤回。
陈秋看着于舒勉强的样子,叹了口气,他把电脑放下,从咖啡机旁边的一个矮脚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大包白糖。
他递给于舒:“你别逞强,加点白糖。”
于舒没坚持,利落的往杯子里倒了很多,等又尝了一口发现不怎么苦后才把白糖放回矮脚柜上。
于舒一直在意他的剧本,他问:“陈大编剧看完剧本了吗?”
陈秋听到这个称呼,把电脑递给他看,说:“于影帝对剧本的解读分析程度远远超过了我这个编剧,所以编剧在努力追赶于影帝。”
“什么影帝,陈秋你别捧杀我。”
于舒羞赧,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
陈秋却很愉悦:“没错啊,我是大编剧,你是影帝,哪里捧杀?”
报复,这显然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