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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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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舒薅着陈秋回到出租屋时,月亮刚刚出来。
陈秋酒品不错,虽然走路走不稳,但是意识清醒,在上楼的时候甚至还反扶一下于舒。
到他家门口,于舒终于松了一口气,朝陈秋伸手:“钥匙?”
陈秋在包里翻了半天,最后又摸了摸口袋,有点心虚:“可能是忘在酒店了……”
于舒:“……”
房东是位快八十岁的老太太,晚上肯定不合适再跑这一趟。
“去我家,你睡地上。”
一整天下来,搞这么累,他也不想计较陈秋有没有别的去处。
于舒没有一丝犹豫,把自己家的门打开,催陈秋进去。
于舒家的户型和陈秋家一模一样,不过相较于陈秋一屋子的非必需物品,于舒家倒显得清冷很多。
客厅的家具很少,自带的沙发和柜子,最有生活气的是于舒的床那一块。
对,很明显,于舒把原属于客厅的地方当做了卧室。
陈秋眨眨眼,迷迷糊糊地问:“你家只有一间卧室?”
于舒让他光脚进,随口回:“我把卧室改了改,装了个投影仪,只看电影。”
“好酷,”陈秋挑眉,当真躺在地上放着的懒人沙发上,“我下次可以和你一起看电影吗?”
“可以。”
于舒爽快的答应,他把空调打开,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灰色的毯子,扔给陈秋。
收拾好一切,空气安静下来,于舒看着陈秋跟昏了似的躺着,想起早晨手机上陈秋发的信息,忍不住问:“你今天晚上还能和我一起讨论剧本吗?”
陈秋一激灵,坐起来,他注意到了放在床边的剧本,便伸着胳膊往后仰,用手指勾了两下把剧本勾过来。
“怎么不讨论,现在就很适合讨论。”陈秋挺起背脊。
于舒问:“昨天写了一晚上剧本?”
陈秋点头,意识到了他是什么意思,强调:“跟这个又没关系,讨论归讨论。”
“你明天有事吗?”
陈秋默了会,想起来了:“有,跟导演去确认下场地。”
“场地?”于舒好奇,“场地在哪里?”
“在青城,得坐火车。”
青城。
熟悉的城市,于舒听到名字后心漏跳了一瞬,但也只是这一会,他就果断把陈秋手里的剧本撤走。
陈秋这人可能真跟睡觉有仇。
于舒表情严肃,语气带点埋怨:“明天坐火车还熬夜,你们做编剧的真把自己当阎王。”
“你真不想活也没关系,但你现在在我家,我得确保你不猝死在我家。”于舒忽略了陈秋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话落才意识到,自己嘴毒的功力真不比姜琳弱。
陈秋登时酒醒了一半,没反驳,倒是听话的哦了一声就缩回懒人沙发上了。
他长手长脚,蜷在一起的姿势有点滑稽。
而后想到什么似的,悄默默地向于舒举手示意:“报告老师,我想洗澡!”
于舒指了下浴室方向,低着头捣鼓手机,没说话。
等他抬头想去看看陈秋什么情况时,就被陈秋一张凑过来、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你不是洗澡去了?”于舒瞳孔地震。
“没,我怕出来没衣服穿,想问你借一件,”陈秋看了一眼于舒手里的手机,黑着屏,估计又开不开机了,他想起上次吃饭结账,问,“手机看起来很旧了,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个新的?”
于舒坐在床边,把硬凑过来的陈秋推开,在衣柜里扒拉了两下,才找出一件看起来还半新的红色休闲裤衩。
陈秋比于舒大一圈,于舒确定以及肯定他的上衣没有适合陈秋的。
反正是夏天,都是男人,光着膀子也没问题。
“给你,”于舒递给陈秋,他解释,“用习惯了,里面东西多,换了麻烦。”
说完,于舒就催促着陈秋去洗澡,陈秋也没意见,提着条裤衩就进去了。
关门后,于舒才想起这人此时还是个酒鬼,提醒:“你别洗一半晕了。”
陈秋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于括弧未来反括弧影帝,你快盼我点好。”
“我看你还是喝的少。”
于舒心情不错,虽然他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能和才认识一个星期的人斗嘴斗得这么自然。
手机插上了充电头,半晌都没动静,于舒又试了试长按开机键,开始酌情考虑是不是要真的买一个新的手机。
于舒发了会呆,脑子里的戏,也从“新手机应该多少钱”飘到了“去手机维修店可以多久恢复旧手机数据”,他甚至还细致到了“如果手机维修店门口有发传单的他应该怎么拒绝”。
就在他要放弃去维修手机的时候,刚才还跟板砖一样没动静的手机突然亮起了开机动画。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贯的,铺满整个锁屏的信息通知。
姜琳知道他不爱看信息的臭毛病,在半个小时前问了句:你大学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附上:劝你零点之前回复,不然我会去你家把你的手机扔进马桶里
于舒看完姜琳的信息,想象了下姜琳的语气,背后直发毛,但是真要和姜琳说大学期间的所有事,又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犹豫措辞间,一串陌生的号码弹出来。
这串号码在今天下午打了好几次,锲而不舍似的,一遍一遍的打进来,看起来还真有什么急事。
于舒先接通电话:“喂?”
电话另一边显然没想到这次能被接通的这么快,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
“抱歉,我下午没看手机,打电话什么事?”于舒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小舒,同意一下微信,找你有事。”是何平洲的声音。
于舒皱眉,想撂电话:“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何平洲真怕于舒一怒之下挂了,迅速说:“是《骁勇》的工作安排。”
说完,也不给于舒考虑的机会,先挂掉了电话。
《骁勇》,想到这部剧,于舒就想到了那该死的合同。
他好像被控制了,为了不违约,真的要加上讨厌的人的微信,和讨厌的人相处很长时间。
这种感觉让于舒有点生气,情绪迅速上头过快,水涨船高,直想突破地平线淹没一切。他看着枕头边今天一并打印好的《骁勇》剧本,封面的字体大剌剌的摆在那里,越看越让人不顺眼。
剧本不薄,于舒使着力把剧本团在一起,以极高的抛物线丢出去,把垃圾桶一并砸倒。
动静有些大,浴室里传出陈秋带着朦胧的声音:”啊?怎么了——”
于舒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没事,你洗。”
他把电话打回去,不接通,摆明了是想让于舒把微信好友申请通过。
于舒无奈,只能从通讯录里把何平洲的申请找出来,然后通过。
通过后。
于舒想立马结束这个话题,开门见山。
于舒:工作什么安排?
何平洲:明天一起吃个饭,面谈
于舒好像被耍了:?
于舒:微信上不能说?
何平洲:我想和你吃饭,你只能从我这里知道工作安排,别的工作人员不会告诉你
这是逼他去吃这顿恶心的饭。
但于舒反骨,越有人逼他,他越不想听话、任人摆布。
于舒:我明天有事,你不想说就最好一辈子都别告诉我
何平洲:什么事?
于舒想到了青城,和下一部剧。
但这些都没必要让何平洲知道。
于舒没继续回复,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既然没有重要的信息,那就还不如不加。
操作完,于舒并没有忘记回复姜琳。
于舒:小羊保护.jpg
于舒:明天不在家,你来了也看不到我
于舒:大学的事以后慢慢讲,太多了
突然让他讲起,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况且刚才才把何平洲拉黑,他更没有心情去回忆那段日子。
而回青城,也不是他真一时冲动就瞎找的借口。在陈秋说出地点在青城的时候,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青城,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哪怕他大多数的不好的回忆都来自于这里。
于舒看着手机微信的置顶——他的爸妈,这两个头像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发过信息了,就像是小时候他考不好那样,他们想用长久的冷暴力来让他屈服、崩溃,最后再一步步的妥协。
可是他不想再乖顺的,去配合他们把一切他喜欢的东西扔掉。
陈秋洗澡出奇的慢,他出来时,于舒刚把火车票的订单付了。
陈秋肩膀宽,身材也不错,有几块肌肉,一打眼看就是一个经常健身的人。
于舒直勾勾盯着他,想着等会怎么跟陈秋说他明天也要跟着去青城。
陈秋用毛巾擦着头发,被于舒看的脸颊发烫,他往上提了提有点紧绷的休闲裤衩,不太好意思地问:“真有这么奇怪吗?”
于舒以为是陈秋嫌弃他的裤衩难看,但一想到陈秋以前穿的花裤衩……他觉得陈秋的审美才真的有点奇怪。
当然,于舒没说这句话,他还要问陈秋更重要的问题:“明天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青城吗?”
他隐瞒了自己的逃避这里的真实理由,唇色淡淡的嘴抿在一起,找了个貌似更靠谱的原因。
“我提前去场地看看,也更容易投入角色。”
陈秋自然从一出来就注意到了被翻倒在地的垃圾桶周围,厚的本子团不紧,陈秋看到了封面的《骁勇》二字。
是剧本,而能被每天都要把剧本吃透吃明白的于舒扔进垃圾桶的剧本,估计于舒是真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
反正去青城也能散散心,陈秋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陈秋去沙发上找手机,“我给你订票。”
于舒拒绝:“不用,我订了。”
原来是早就决定好了,问问他也只是走个形式,陈秋觉得于舒这人的性格还真蛮有趣。
陈秋无声的笑笑,挑眉问:“你知道是那一班火车?”
“明天从林市到青城就一班火车,咱俩只存在不坐在一起的可能。”
于舒这人情绪不大时,显得乖,寡淡的语气吐出来,倒是和这过于乖巧的面貌形成了反差,他表情真诚,一双眸不恍惚的盯着陈秋,貌似是真的在责怪陈秋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最后肯定真不能让陈秋躺在地板上睡觉。
于舒把冬天用的棉被和备用的床褥找出来,一同铺在地上,然后用床单盖住,相当于一个床,躺起来至少比坚硬的地板软多了。
夏天真的很热,于舒平常一个人不太舍得用空调,通常是睡前定个时,半个小时后就自动关闭。
于舒让陈秋躺在铺好的被子上,把从楼下超市用几十块钱买的风扇放在旁边,给陈秋吹。
陈秋看着于舒把唯一的风扇放在他旁边,皱眉问:“你不用?”
于舒摇头,他穿着长裤,棉质的短袖,身上没有一丝汗,“我不热,可能是活动太少了。”
说完怕陈秋不信,他还专门把手搭在陈秋的小臂上,温度比陈秋的确实低。
于舒也不是从小就体寒,高中时父母常常不在家,而他为了学习太拼命,经常是吃了上顿忘了下顿,有时候生病也不会找医生,熬着熬着体质就越来越差,身体彻底垮掉。
其实到现在他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吃的乱七八糟,睡的也不规律,更别说调理。
夜幕笼罩天际,房间的灯光灭掉,风扇的声音细微,但还是被于舒无限放大,萦绕在耳边。
陈秋早就睡了,应该是太累了,呼噜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响起。
于舒闭上眼,神奇的,竟也沉沉睡去。
于舒做了一个梦。
朗朗的读书声,模糊又清晰的习题册。
他坐在教室里,哪怕意识到这不是真的,但还是停不下手中的笔。
「什么时候你能考过年级第一」
「什么时候你能考过全市第一」
「你看看人家全省第一」
那支笔粘在他的手上,这些话推着他不停地向前奔跑。
他觉得精疲力竭,觉得自己好像呼吸不到空气。他被席卷而来的大海压在底部,海底的珊瑚有刺,扎的他麻木狼狈。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浮到岸边,却看见班主任站在岸边撕心裂肺地质问他:“你为什么放弃竞赛?”
“你知不知道我丢尽了脸面!”
“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他好像又要被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