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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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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的火车，六点多的时候陈秋就醒了过来。
掀开眼皮，就见到坐在床上，撑着胳膊发呆的于舒。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或者说，他是一晚上都没睡？
夏季天亮的早，阳台在床旁边，光照拂着床头，让处在明暗交界处的于舒看不清神情。
陈秋没说话，他静静的看着于舒。
于舒在太多瞬间都充满着破碎感，哪怕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陈秋要夸奖，颤抖的肩膀依旧让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太像了。
简直太像雷笙了。
——陈秋思绪沉着，终于在大脑中找到了和于舒相匹配的词汇。
雷笙。
去火车站是李柏开车来接的他们。
于舒跟着陈秋收拾好下楼，看到玩着手机不着边的倚在车边的李柏着实惊讶了一瞬。
由心升起的紧张顷刻占据了所有，于舒下意识的弯下腰鞠躬，语气毕恭毕敬:“导演好。”
陈秋注意到于舒的反应，接过他手里的包，捏了下于舒的肩膀，让他别太紧张。
陈秋开玩笑:“别喊他导演，他现在是咱俩的司机。”
李柏也没料到会多一个人，他认出了面前的于舒，想起来了这是演雷笙的那个演员。
“这是小雷笙啊！”李柏忘性大，想了半晌没想到演雷笙的人叫什么，干脆喊角色的名字，他穿着粉红色的西装外套，说起话来和面试那天截然相反，“我现在又不是你上司，来来来，上车！”
“让李大少爷我，今天给你们当司机。”他勾过陈秋的脖子，附在陈秋耳边，阴恻恻道，“不过你是我的小弟。”
陈秋比李柏高，被勾的踉跄，他嫌弃般把手里的包甩到李柏身上，咧嘴笑:“滚滚滚，别耽误时间，上车。”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融洽的氛围，让于舒立马意识到他们之间应该不止于这不咸不淡的合作关系。
上车后，于舒和陈秋一同坐在后座。
于舒还是有点不自在，尤其抬眼就是李柏的后脑勺。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陈秋和李柏的日常相处模式就是你损我一句我还你一句的拌嘴。
一路上，哪怕于舒鲜少搭话，却也没感到尴尬。
到火车站，因为不同时间购票，于舒并不跟陈秋李柏在一个车厢，林市到青城的距离远，长途火车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
陈秋买票时知道这李大少爷挑剔还事多，干脆买的软卧，现在检票后，他看见于舒走的方向和他们的相反，才想起来问:“你买的卧票还是坐票。”
于舒知道他们是软卧，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硬卧。”
陈秋听后面色微霁，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于舒跟着他们去确认场地，车票没让他们报销已经算是说不过去了，如果再坐立难安的乘一路的硬座，于舒这哪是去散心，这是在历劫。
两人分开，到了车厢找到铺位后，陈秋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在下铺，故意踢了一脚旁边正翘着二郎腿斗地主的李柏:“你记得把这趟的车费给于舒报销，别现在发，到时候和片酬一起打。”
李柏被陈秋踢得一激灵，点王炸的手碰到了“要不起”，农民的最后一张牌打出，巨大的“失败”二字伴随着音效出现，他咬牙切齿地跳下床，朝一脸幸灾乐祸的陈秋大喊:“陈狗你大爷的！”
另一边，于舒找到车厢，坐在座位上后，才喘一口气。
他自然是骗了陈秋，他能看出来陈秋不愿意让他坐硬座到青城，但不管陈秋知道了后要做什么，都很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他一个人坐也正好避免了和李柏的过多交流。
其实他以前也没有这么怕导演，但毕业后不停的奔波于各大剧组，碰壁碰多了，面对试戏时那些导演各样的眼神，他越来越胆怯。从男主到片尾十八行开外的小角色，于舒的底线一降再降，到现在，他的要求竟变成了——只要剧不是烂剧，就算是尸体他也可以演。
四年来，他见过的导演无数，大多就只有试戏时的一面之缘，大导演、小导演，于舒都去努力争取，但结果往往都不如意。
经纪人经常阴阳他这古怪、清高的原则，说无论是什么剧组什么角色，没有一点暗中运作就不会百分百属于你。
于舒不信，所以他被各色各样的理由拒绝，以至于到最后，他对坐在「导演」这个位子上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被潜移默化般驯服的恭敬和低声下气。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对导演的态度好，他就可以比别人多一分竞争力。
而他把这份天真保留至今。
车途劳顿，长时间久坐会让于舒的精气神逐渐消失殆尽，他坐的座位临窗，其中中途不止一次的抑制着想去隔间抽根烟的冲动。
于舒不常打开手机，十几个小时，无聊至极，到最后，只得趴在桌子上浅浅地合上眼。
昨天晚上他没睡好，凌晨四点被噩梦惊醒，醒来后怔愣着，竟再也没有了睡意，呆呆坐到了天亮，等他意识到到了起床的时间时，陈秋已经在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他就这样半梦半醒地趴着，等到青城被旁边的大哥摇醒，他才睁开惺忪的眼。
这一觉，远比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睡得好。
广播提醒的声音穿透人群，于舒离开座位，甚至连伸个懒腰的力气都没有。
行礼只有一个包，于舒就拿着这个包，走到熟悉的出站口，抬眼就看到了已经提前站在站口楼梯处等着他的陈秋和李柏。
一路上的疲劳积压，让过往中早被于舒塞进犄角旮旯的记忆回醒，他想到从艺考到大学的这八年，他回过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次次都无人为他而等候在此。
他有时也会期盼的场景，此刻却恰巧被陈秋和李柏实现。
——虽然他们也就比于舒早出站一会。
周围同他出站的人很多，人与人拥挤在一起，陈秋远远的就瞅见了他，挥着胳膊朝他招手。
于舒走近，面容憔悴，但不禁莞尔一笑。
陈秋自然而然的接过他的包，观察他情绪的同时，把手中没破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他又不动声色地把那些细活揽到自己身上，于舒捏着矿泉水，喉咙发紧。
以前也是，晚上提了一句咖啡机，第二天早上咖啡就到了桌子上，哪怕醉了也会先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于舒从小到大遇见的人很多，但真正结交的也就那么几个，他对朋友的印象最大也就止于姜琳咋咋呼呼的关心，而像陈秋这样的，他是第一次感受到。
无微不至的温暖，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层层包裹住他，然后把热量输进血液。
让他的焦虑、悲伤，短暂的销声匿迹。
于舒乖顺的跟在陈秋身后，听他安排好一切，食宿、车程、路线，全部都安排妥当，细致入微。
他们先去的是要下榻的旅馆，旅馆三层楼，镶在众多商铺之间，并不容易一眼就认出。
陈秋领着他们进去的时候，李柏还颇不满意的埋怨了一句陈秋，但声音不大，估计也是考虑到了旅馆的前台服务人员在旁边。
李柏的大概意思于舒听懂了，什么我给你拨的经费你用的也太抠搜了的话，从这么一个导演口里说出来也是具有一定程度的喜感。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总共剩余两间房，李柏把大床房留给自己，剩下一个双人间让陈秋和于舒一起睡。
他们二人倒是没有意见，反正都是李柏报销，况且陈秋和于舒也不是没有睡过一个房间。
一天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凑。
他们刚把包放回房间，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要动身去场地看看。
剧名叫《鸣响之夏》，讲述的是校园故事，场地自然而然也是学校。
今天周日，为了不影响学生周一上课，校方和剧方商讨了下，定的就是周日这一天。
于舒从青城长大，不用问，就已经明白了场地是哪个学校。
陈秋这么细心一人，安排的旅馆自然不会离学校远，而这个地带是市中心，市中心只有一所学校。
青城一中。
全市最好的学校，同样也是于舒的母校。
可能有时候宿命就是这么命中注定。
旅馆背靠的那条街，拐个弯就是学校赫然醒目的牌匾。
学校的接应人于舒上学时没见过，听他自己介绍是高一级部的教导主任，面孔年轻，于舒猜测应该刚入青城一中没几年。
陈秋作头噙着笑和接应人打招呼，礼貌地说辛苦。
而作为接应人的栾成川也没想到面前的三个人会这么年轻。
他听校长让他来带领剧组参观的时候，脑中先行塑造了一个秃顶大肚腩的中年导演形象，如今看到跟他握手的人，瞳孔中的惊讶着实不少。
他听完面前这个高大瘦长的青年的介绍，欲言又止地看向他身后的两个人，问:“陈导演，这两位是……”
没成想他这一问，倒是让三个人都笑作一团，一个看起来散漫随意的跟他学校后几排学生如出一辙的男人用手肘戳了戳陈秋的腰，声调抑扬顿挫:“陈~导~演~快~来~介~绍~介~绍~我~俩~”
陈秋也笑着，但看起来比男人正经许多，他咳了咳，正色道:“我是编剧，这才是导演。”
他说的是这位看起来站都站不直的男人。
“这是我们剧的演员。”
陈秋介绍另外一位，这位看起来比其他两位矮许多，但人长得乖，笑起来也腼腆。
栾成川有点傻眼，他握住真·导演伸过来的手，愣愣地点头。
“李柏。”真·导演介绍。
李白？
栾成川大脑转了几圈，觉得这导演光听名字就是个要成大器的人。
同时，那位腼腆的演员也道:“我叫于舒。”
音色偏冷，蛮有反差感。
而栾成川听了这名字，大脑又一激灵。
yushu？
这名字和他学校同事谈起就叹气、说到就恨铁不成钢、以前还考过省第一的传奇学生于舒挺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