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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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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家前头有块空地,平时堆些木料,这会儿清理出来,大人们摆上桌椅,一群稚童穿梭其中,笑闹声不停。
四岁的秋雅不知啥时候成了孩子王,张有张祥家两个小的,还有四花的儿子,差不多大的都爱跟着她玩。
孟辉紧盯着儿子,他家雨哥儿年龄最小,跑起来还不太稳当,小娃们疯玩时不看路,一不留神就会被撞倒。
猎户家的朱文朗也在,那孩子长得快,个头比秋雅还高,雨哥儿站他边上跟个小手办似的。
朱文朗的名字是孟辉取的,梅哥儿找到他,说希望儿子长大后读书识字,让他帮忙起个文雅的名儿,文采飞扬,前途疏朗,梅哥儿很满意。
小文朗跑起来风风火火,嗓门奇大,看这个势头,梅哥儿估计会希望落空。
“嘟嘟,来喝奶了。”
小哥儿大笑着跑向爹爹,头顶上有个小辫儿,一颠一颠的,孟辉抱起儿子找地儿坐下,让人躺他臂弯里,秋雨抓着奶瓶咕咚咕咚,小脚舒服地荡来荡去。
其他小娃也不玩了,围一圈看雨哥儿喝奶,文朗挺着小胸脯说:“我会用碗喝奶!”
“这么厉害呀,雨哥儿还小呢。”孟辉虚虚护着,担心小娃好奇打碎奶瓶。
这奶瓶是稀罕物,刚兴起,只在京城有卖,长得和现代奶瓶很像,葫芦形青花瓷瓶身,配个胶头奶嘴,橡胶是从某种草根提取出来的,产量极少。
秋雨满月宴时,高老板送过一个,王三禾爱不释手,有天晚上,孟辉瞧见他偷偷解开衣服,让雨哥儿躺他怀里喝奶,像女子哺乳那样。
后来不小心给蹭到地上,瓶身应声而裂,三禾心疼得直掉眼泪,孟辉又花高价托人买两个,秋雨力弱拿不稳,这个是仅剩的。
孟辉是后来才知道,哥儿对子女有极强的占有欲,看着孩子在别人怀里吃奶,对别人露出甜甜的笑,他们会嫉妒得发疯。
孟辉抚平儿子的草绿色小短袍,然后像每个合格的奶爸那样,掏出软绸手帕给儿子擦汗,秋雨刚出生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小小软软一个,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孟秋雨将喝空的奶瓶塞给爹爹,咕蛹下地,继续和小伙伴玩去了,孟辉含笑在旁看着,没一会儿,小朋友跑累了,回来抱着他的腿,抬头甜甜喊爹爹。
孟辉将人抱起来,雨哥儿抱着他的脖子看小伙伴玩,等休息好又闹着要下地,如此往复。
“辉哥,开席了。”
雨哥儿撒娇:“小么抱~”
王三禾接过儿子说:“你去坐席,我抱他去里屋吃。”
孟辉扶着他往回走,交待:“别累着自己。”
“知道。”
陆续有妇人来找孩子,梅哥儿站在门口吼:“朱文朗!你又在地上打滚,刚换的新衣服!”
朱文朗像小炮弹一样冲向小么,刘绿梅气得打他屁股,小家伙也不哭,伸手要小么抱,梅哥儿弯腰将儿子悠起来,孟辉听到低低的一声“嘿哟”。
刘金虎引着他往里走:“大哥,你坐主桌。”
“好。”
新郎官穿一身红,身形高大挺拔,眉眼带笑,是村里数得上的俊后生,孟红云眼光不错。
婚宴热闹喜庆,刘木匠坐在高位,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辈分高,别人的孙子都有孙子了,他急得不行,但是孟辉不松口,等到红云十八岁才放人,今日终于完婚,得赶紧生娃。
下位的年轻人在互相敬酒,他的孙婿也好,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却极温柔,听梅哥儿的话,最重要的,能生,成亲没多久就让梅哥儿怀上,一举得男,是个好的。
“大哥,我敬你!”
“哎。”孟辉碰杯问:“新宅子住得惯吗?”
“很好,那地儿离后山近,我进山方便,后院也大,阿梅能在家养鸡养牲口,都好。”
“嗯,那就好。”孟辉憋笑喝酒,阿梅,呦~
热闹散尽,孟辉一手抱着睡着的雨哥儿,一手拉着三禾慢慢往家走,三禾轻抚小腹,里面是他们家老二。
“奶瓶买好了吗?”
“来信说在路上了,买了六个,大号小号的都有,在你生之前肯定送到,放心吧。”
“嗯。”王三禾很满意。
王三禾说,第二个孩子他要自己喂奶,奶娘挤到碗里,他热好用奶瓶喂,孟辉得令买奶瓶。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孟辉原本打算,等红云完婚,他就带着三禾和雨哥儿进京,他在这里的使命已达成,是时候去见前辈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开春,三禾的眉心痣再次变深,给三禾骄傲坏了,夏哥儿梅哥儿都只生一个孩子,他率先怀上二胎,孟辉无奈,他还实现三年抱俩了。
但是,这事可不赖人家三禾,只怪他自己定力太差。
没办法,前辈没有家人重要,北上计划只能延后。
他们安心待产时,某日,茶肆外扬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孟辉疑惑抬头,孙望山直奔他来,提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孟辉耐心等着,孙望山喘匀气说:“出大事了!徐大人被罢官了!”
“当真?”孟辉眼扫一圈,拉着他去后院,问:“什么情况?”
“是顾大人弹劾的,徐智胜行事过于严苛,草菅人命,还有你那事,总之被朝廷罢了官,接任县令的是尤大人。”孙望山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只是罢官?”
孙望山摇摇头:“徐家势力大,将人保下了。”
“的确,总之人走了就行,好事!当浮一大白!孙大哥去我家里吃饭。”两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孟辉召集村长几人开会,准备扩建食品厂,各条生产线分开运营,放开手干,他要走薄利多销路线,将徐家的产业挤出去,将他们的产品销到外州去。
一月后,孙望山再次骑马赶来,风尘仆仆进门,双手撑着桌子大喘气,孟辉皱眉问:“出事了?”
孙望山脱力坐在椅子上:“顾大人......顾大人被贬了。”
“什么?!”孟辉腾地站起来,环视一周,今日茶肆里没有外人,他慢慢坐回去,问:“贬去哪里?”
孙望山抱着头说:“岭南,我们得着消息晚,人已经在路上了。”
“岭南......烟瘴之地...”他抓着孙望山问:“夫人和小公子呢?”
“夫人?我...我不知道,要不去州府,问问褚大人?”
“好。”孟辉起身跟陈氏交代几句,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回家找三禾,骑上马就往府城赶。
孙望山往州署里递消息,褚信言让人去家里等着,等人下值回来,孟辉躬身行礼:“褚大人。”
“孟辉,好久不见,我猜到你会来,坐吧。”褚信言走到主位坐下,端起凉茶喝一口,长出一口气。
孟辉哪有心情坐着,继续躬身问:“褚大人,顾大人他......出了何事?”
“你可知如今高位上坐着谁?”
“七皇子?”
“对,先帝宾天,七皇子殿下承继大统,顾大人一家向来和五皇子交好。”
孟辉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站错队了,褚信言继续说:“还有派系之争,大人主张变法强国,世家大族传统守旧,双方利益相冲,新皇陛下是世家的人。”
短短几句,背后不知有多少波谲云诡,孟辉心彻底凉了,问:“那顾夫人和小公子呢?也跟去岭南了?”
“顾夫人?”
孟辉斟酌着话说:“草民曾经和小公子有一面之缘,听他提起过夫人。”
“哦。”褚信言放下茶盏,摇摇头说:“公子和一众家眷随行岭南,夫人和小姐留在京中,我们的人去接,没见上。”
孟辉不再发问,他猜测褚信言并不知道内情,多说反而会暴露前辈,至少人没去岭南,但是小公子......
“我们能做些什么?”
“大人说,不可轻举妄动。”褚信言见人皱眉,反问:“顾大人离京前,特意将一个小小县令拉下马,你知为何?”
孟辉眼波一转:“因为他不想让世家的势力留在云州?”
“对!青州云州是顾大人的嫡系,我们守住这两块阵地,大人就有翻身的机会,还有,眼下正是矛盾激化的时候,大人以退为进,未必是坏事。”
“可是岭南毕竟是烟瘴之地,险象环生,顾大人此行,恐怕......”
褚信言摇头:“顾大人随从众多,而且,顾家生意根深叶茂,一路商会相送,不会有事。”
孟辉眨眨眼,他这是苏东坡,去岭南日啖荔枝三百颗了?不对,前辈没跟着,她是留在京中当人质?或者说,上位者知道前辈的身份,顾大人和小公子才是人质?
孟辉脑子一团浆糊,他得回家捋捋,正准备告辞,褚信言叫住人:“对了,还有一事,顾大人有几个赚钱的方子,先前一直捏在世家手里,大人临行时公之于众,水泥也在其中,你做的那些奇怪砖瓦,不必再藏着掖着。”
“多谢!”这是彻底和世家撕破脸了,孟辉出门时腿有些抖,孙望山扶住人问:“怎么了?”
“啊,大腿根儿疼。”
“。。。你又不常骑马,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说。”
“好。”孟辉晕晕乎乎跟着人走,吃饭洗漱,神思恍惚,灵魂像飘在天上。
孙望山不放心,扶人躺下后在边上守着,半夜时将人摇醒:“孟辉,醒醒,你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