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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双进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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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金色光芒撒向江面，鱼鳞般的波纹刺得人晃眼睛，低沉的号子传来，船员们有条不紊收起帆，靠岸落锚，家主说今晚在此处休息。
近卫长在甲板上巡视一圈，码头食肆炊烟袅袅，商贩划着小船穿梭于客船间，一切如常，他和手下们交待几句，踏进内舱继续巡逻。
上等舱房里有幼童欢笑声，猫狗吵闹声，有夫郎妇人调笑低语，只尾部的房间异常安静，家主说未来的宰相们在温书，让他们万不可打扰。
角落的暖炉突然噼啪一下，宰相根苗孟辉从书上移开眼，他面前的桌上有个白瓷瓶，里面是从家乡折的桂花，此刻花叶依然鲜活，只是香味淡很多，阳光从纸窗缝隙照进来，在屋内投下一道扇形金影，恰巧落在秋实书上，孟秋实眉头微皱，无知无觉。
孟辉起身推开窗，远处的城廓叫建康路，是他前世的故乡，此时的金陵城没有高楼大厦霓虹初上，夕阳下的古城低调厚重，有一种灰蒙蒙的惆怅感。
他轻叹一声开门出去，刘学海猛地抬头：“大哥？”
“我出去走走，你们继续。”
“是。”
对面的房间门半开着，王三禾手上做着针线活，眼睛不时往他们这屋看一眼，起身问：“辉哥，要不去城内走走？”
孟辉拉过他的手：“不了，去看看孩子们。”
船舱前部有个大套间，走近能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高远阁原本半卧着，见两人进来，坐正理好衣服问：“今日怎得这么早？”
“年纪大了，比不得他们。”孟辉坐下捞起女儿问：“珍珠今天想好猫咪的名字了吗？”
“想好了，爹爹，猫咪叫云朵～”女娃的小奶音甚是悦耳，孟辉忍不住亲一口，问：“橘白小猫为何叫云朵？”
孟珍珠指着窗外：“因为它是傍晚的云朵，彩色的云朵。”
“哈哈哈，听听，我女儿多么诗情画意。”
高远阁将安桃拉近怀里：“我闺女也不让，安桃，跟舅父说小狗叫什么？”
“叫月亮。”
王三禾皱眉问：“它是一只小黑狗，为什么叫月亮？”
高安桃表情有点骄傲：“因为天黑时更需要月亮。”
孟辉夫夫愣住，拍手称赞，甜宝也跟着附和，还有个更小的，秋雅家的小儿子，只知道兴奋大叫。
云朵和月亮，两姐妹真有默契，她俩容貌也相像，都继承到母方的美貌，细看下，安桃眉眼间有高远阁的英气，珍珠多几分圆润可爱。
两个不成熟的父亲常明里暗里较量，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更漂亮更出色。
船队在建康路休息一晚，第二日从西津渡沿运河北上，七日后抵达彭城，天气渐冷，水上寒气重，他们在此处换陆路继续北上。
彭城往北是华北平原，路途平坦，大城间有水泥路，乘马车还算舒适，但是带着孩子沿途要休整，月余后才抵达京城。
车队停在广安门外等待过检，孟辉下车伸展一下，不由感叹：“终于到了，这也忒远了。”
“是远些，打仗时昏王曾弃都逃至洛阳，后来陛下登基，有大臣奏请迁都，京师离北境太近，胡人若是攻破军都陉，朝夕可至城下，你猜陛下怎么说？”
高远阁半天没等到回应，孟辉正望着城墙发呆，这他爸的也太高了，比南京城墙高出两倍，巡逻的将士像走在云里。
他扶着僵住的脖子问：“怎么说？”
“呃，陛下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高位上的人枕戈待旦，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家才能繁荣昌盛。”
“陛下英明！”孟辉抬手致敬，心里偷偷翻白眼，若是没有这城墙他还真信了，不过，这位皇帝倒是有几分朱大帝的风范。
都城的繁荣难以用语言形容，主街十车道，绿化带外是人行道，左右分流，有举着小旗子的小兵指挥交通，路人交流都是压着嗓子，作揖作揖再作揖，热闹又秩序井然，富庶又安分守己，不愧是京师。
城内混凝土建筑更多，楼层倒不高，孟辉猜测是冶铁技术跟不上，没有钢筋地基和骨架，房子楼层大大受限。
一栋新房的窗户闪过亮光，孟辉眼睛忽地放大，高远阁凑过来问：“孟兄可识得此物？”
“玻璃？”
“果然是。”果然是你们那个世界的物件，高远阁瞬间歇菜，转而跟五英他们介绍城中的奇玩趣事。
车队驶进高远阁在京城的宅子，和云州的府邸不同，这处三进院落略显拥挤，几家人住进来满满当当。
孟辉表示理解，京城寸土寸金，高远阁没有官身，宅院不能置办太大，至少是个规整院落，若是带他们住进公寓楼，孟辉真会吃一大惊。
京城还有一位故人，褚信言褚大人，他早几年调来，成为让人艳羡的京官，云州同知的位置原本要留给尤远靖，但是尤大人觉得自己出身低，难以胜任，选择弃文从武，升任州府兵马都监。孟辉觉得正好，尤大人勇武强硬，更适合当武将。
孟辉几人是青阳县出来的举子，算是褚大人和尤大人的学生，出发前已和尤大人辞别，如今到了京城，也得去拜会褚大人。
褚信言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动容，送他们好些书籍，还有他搜罗来的往届优秀答卷，鼓励几人一鼓作气，在会试中取得好名次，最后问孟辉要不要见顾大人，他可以帮忙引荐。
孟辉婉拒，拜会褚信言是情理之中，求见顾大人就过于谄媚附势了，而且只差最后一步，不急于一时，后来几人不再出门，专心百日冲刺。
闱场奋战三日，杏榜如期而至，孟秋实有些不高兴，他这次只是第五名，孟辉想对儿子翻白眼，你还想拿会元不成，你要不回头看看你爹，你爹吊车尾呢。
他擦去额头不存在的汗，好险，差点丢人，古代大考果然高手如云，他这个半路和尚自愧不如。
刘学海不出意外落第，但是一家子心态很好，村长整日笑呵呵的，能走这一趟，见识到都城的繁华，已是普通农民几辈子不敢想的事。他们要等等，等孟辉他们殿试名次出来，庆祝一番再归乡。
之后被叫去学宫廷礼仪，准备符合规制的儒生服，考试当天在指定地点集结，等待进入文华殿。
孟辉心情放松，殿试是排名赛，不是淘汰赛，能走到这里不出意外都是进士，孟秋实一脸认真志在必得，孟辉欣慰又吃味，儿子性格像极了三禾，一点没遗传到他的洒脱。
三叩九拜山呼万岁，头顶传来一声很有穿透力的“平身”，孟辉借着起身的动作偷瞄一眼，座位靠后没看清，有点可惜，他不敢再看，礼官明令说不可直视天颜。
策问考“边防和后勤保障”，很有时代色彩，而且正中孟辉下怀，他这次超常发挥，取得二甲进士出身，孟秋实更胜一筹，因相貌出众被点为探花郎。
鹿鸣宴这天，孟辉心情轻松又愉悦，心里正哼着小曲儿，突然内侍高唱：“孟辉孟进士何在？”
孟辉一愣赶紧起身行礼：“学生在。”
“抬起头来。”又是那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孟辉微微抬头，这次看清了，原来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长这样，五官深邃，肩宽体阔，他怀疑龙袍下面是鼓囊囊的肌肉，能一拳捶死他那种。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皇帝果然不一般，怪不得高远阁崇拜他，他们是一类人。
孟辉正等着上头指示，一位绯袍大臣笑呵呵道：“这位就是探花郎的父亲吧，父子同科及第，可谓奇事也，国家昌盛......”
那官员还要长篇大论，见陛下微微抬手，赶紧闭嘴归位，皇帝继续说：“听闻孟进士擅长谱曲？”
嗯？高远阁你个红蛋！孟辉躬身回：“学生早年写过一些词曲，不敢自吹。”
“嗯，有没有适合军营的歌，唱来听听。”
你，你这个皇帝也太不着调了，哪有让新科进士当众唱歌的，孟辉站正，字正腔圆：“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只改一个字搬上来，大臣进士侍卫侍从们呆愣当场，突然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将起身，指着孟辉喝道：“不惧强敌敢较量？敢问孟进士，在我大乾军前何为强敌？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咋还破防了，不是强敌你们能打六年，能填进去那么多人命？孟辉躬身道：“学生并无此意，这位？”
“巧了，本将军也姓孟。”
“听闻孟将军力拔山兮，有万夫不当之勇，学生仰慕已久。”孟辉深鞠一躬，其实他根本不认识这人，但是能坐在皇帝身边，大差不差，话锋一转道：“孟将军定然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
高位上的人沉默，孟辉惊觉话说过了，鞠躬更低：“学生拙见。”
孟将军哼一声坐下，皇帝拍手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不错，礼部将此歌谱曲，全军传唱。”
众大臣山呼：“陛下英明！”
孟辉悄么归位，宴席继续，皇帝却不大高兴，军事是他们的专业领域，居然被一个文人“教导”，气不顺，他眉毛一挑道：“探花郎受父亲熏陶，定然也擅长歌曲，也来一首吧。”
孟秋实面色通红起身，孟辉心里一咯噔，他这个儿子最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正想着怎么帮儿子解围，只听清亮的少年音传来：
“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还是云朵，我把自己唱着，你听到了没.......”
一曲毕，在场的人都沉浸其中，皇帝神色柔和很多，问：“此曲何意？”
“禀陛下，是哄睡孩童的歌。”
是哄睡甜宝的歌，那几年孟辉常哼唱，秋实都记得，孟辉一脸温柔看向儿子，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定要在儿子脸上亲几口。
“孺慕情深，至纯至善，礼部将此曲也收录进去。”
皇帝勉励众人几句，起身离席，宴席氛围轻松下来，相熟的人道贺攀谈，孟辉也起身，他要去见今天真正想见的人，顾筠顾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