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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迷茫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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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小竹凹张家给孟辉送来一桶鱼，孟辉正上课呢，没见着人，今日得闲去张平家看看。
张平张有上山砍柴了，夏哥儿来开门，招呼人进屋说：“张平将两间屋子打通了，他住这屋。”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张临时搭的小床，几件简单家具，吃饭的碗筷，土墙上有个刚修好的门洞，两间屋变成一个大套间。
张婶子掀开门帘进来，有些局促地打招呼：“孟先生，夫郎。”
“婶子带着小六住我们这，这屋暖和。”夏哥儿也有些不自在，张婶子毕竟是女子，他们凑合一下无所谓，孟辉是读书人，担心他觉得荒唐。
孟辉不想让人难堪，说：“挺好，小娃不能冻着，这样用草帘子挡着挺好，热气能过来，二哥住这屋也不冷。”
“是，秋雅睡下了，我抱来给你们看看。”
“不用不用，别吵着孩子睡觉，给婶子带了点咸鸭蛋，前几日张叔过来，也没说上话。”孟辉自动给自己降辈分。
“哪好收你的东西。”张婶子嘴上说着，眼神看向夏哥儿，这里人家做主，夏哥儿道谢后接过去，张婶子笑着说：“他和三弟去南边接小四了。”
“哦，好事。”
寒暄几句回家，孟辉无事可做，倒床上睡懒觉，三禾将家里再收拾一遍。
客厅一侧放着黑板，早上木匠送来的，说村长给过钱了，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张书案，这会儿正放着粉笔、粉擦、戒尺，一本三字经，还有学生喝水的杯子。
孟辉躺床上喊人：“三禾，我好无聊哦，来陪陪我。”
王三禾放下鸡毛掸子过来，问：“辉哥，你怎么了？”
孟辉将人拽过来，脸埋进人肚子里，嘟囔道：“我想家了。”
“可是我们就在家啊。”
“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王三禾抱着辉哥脑袋问：“要不，再去山上转转？”
“不去。”孟辉摇头，三禾没办法，干脆躺床上和辉哥一起睡懒觉。
晚上三禾杀了只肥鸡，他不知道辉哥为啥不开心，但是吃肉心情会好一些，孟辉咬一口鸡腿说：“家里没糖了，明天咱们用红薯熬点红糖。”
“用红薯熬糖？”
“嗯，我想想，得先泡点麦芽。”孟辉把鸡腿塞嘴里，起身要去找麦子，三禾按住人自己去，问用多少。
“一碗吧。”
麦芽催芽要五六日，孟辉在家里呆不住，这几日就在村里瞎溜达。
有次经过豆腐李家，他家要做生意，院门常开着，院中坐着个头发全白的老阿么，低头佝偻着背，脸几乎贴在簸箕上，在细心挑拣豆子。
李阿么听见动静抬头，问：“来买豆腐啊？”
孟辉看清人长相，老人家挺白净，皱纹不多，眉心一颗淡淡的灰痣，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相比他关节粗大变形的手，这张脸像是没有经历过苦难的磋磨。
“是，来买豆腐。”
阿么的儿媳听到动静过来，热情招呼人：“哟，孟先生来啦，快里面请。”
孟辉笑笑没说话，三禾拿钱买两块豆腐，顺路给红云送一块，然后溜达回家。
路上三禾说起李家阿么的事，李叔并不是李阿么的亲生孩子，李阿么终生未婚未育。
“没成亲？”孟辉诧异，这在古代不太常见，特别是乡下。
李阿么是家里的独哥儿，理所应当继承爹娘的豆腐生意，但是族亲看不下去，担心哥儿外嫁把手艺带走，先是按着不让人说亲，后来想个万全的法子，直接过继个族里的孩子，也就是李清九。
小哥儿哪有反抗的力气，李阿么认命将李清九抚养长大，家里的房产田产生意全给他，好在李清九是个有良心的，早早跟亲爹娘那边断了亲，只认李阿么一人。
“嗯，村里饿死那么多老人，亲生孩子也就这样了。怎么样都是一生，可悲可叹但不可怜。”
“唔。”
麦芽已长成，孟辉拿个筐子下地窖取红薯，刚下去发出暴鸣：“啊！可恶的老鼠！可恶的老鼠，把我的红薯偷吃了！啊！！”
王三禾提着棍跑来：“辉哥，我来！”
孟辉给人让出地方，三禾下去砰砰砰一阵乱打，捏着三只死老鼠上来，说：“只找到这些。”
“嗯，挖个洞就抓不到了，还是得养只猫，可惜大花是公的，生不出小猫，过几日去镇上问问。”
“粮食没事吧？”
粮食缸用石头压着，没事，晒的干菜被偷吃一些，三禾清洗干净，等晒干塞粮食缸里，这些都好弄，就是地窖没法防备。
老鼠应该是这几天才来的，吃掉几个红薯和胡萝卜，萝卜没动，可能觉着辣，两人检查一遍没发现老鼠洞，只能勤来看看。
他们家红薯还有一大堆，这次熬糖消耗一筐大的，小的留着烤红薯吃，在炭炉上烤，孩子们课间休息时吃，能吃一个冬天。
王三禾往灶里添柴，问：“辉哥，明年还种这么多吗？”
“种，咱要种二亩地呢，明年多做些红糖和粉条，拿去卖钱。”
“好。”能换钱就成。
红薯煮了两大锅，孟辉舀进浴桶里捣烂，这边三禾把麦芽切碎放进去，孟辉搅匀说：“得催化半个时辰，看时间今天能熬出来，来，我教你炒米花。”
两人去堂屋，炭炉架上小铁锅，倒少量油，放大米不停翻炒，盖上锅盖，乒乒乓乓一阵，再掀开盖子，王三禾眼睛瞪大，孟辉笑笑说：“这叫粮食膨大术，尝尝。”
他抓一把塞三禾嘴里，三禾边嚼边说好吃，孟辉让人把手上剩的舔干净，说：“平时可以炒点当零食吃。”
王三禾摇头，这可是白米，当零食吃太奢侈。
“没事，明年把水田都种上，像红薯那样，吃都吃不完。”
红薯过滤挤压出甜水，倒进大锅继续熬糖，整个厨房都被熏甜，甜香味飘出老远，邻居知道孟辉家又在做好吃的了，只能闻闻，小娃馋哭也不敢来讨要。
红糖盛进陶罐里，锅里留个底，放入米花和榛子碎快速翻炒，盛出来趁热擀平，再切成薄块，就是孟辉想要的米花糖。
两人站旁边试吃，孟辉问：“这一块卖五文钱不过分吧？”
“嗯。”王三禾数一遍，说：“能换一两多银子，好贵。”
“没钱才会觉得贵，这两年大家饭都吃不上，哪有闲钱买这些，种粮食只能果腹，想赚钱还得做生意。”
“哦。”王三禾点头，辉哥以前很少跟他说这些。
米花糖照例给红云那边送去些，还有红糖，女孩子吃点对身体好，第二日课间零食也是米花糖，每人分一块，几个小娃表现不一。
孟家几个昨日已吃过，道谢后慢慢吃，张大宝几口塞嘴里，摇头晃脑的，开心得不得了，刘学海咬一口收起来，孟辉问他作何，他说带回去给阿娘吃。
“百善孝为先，不错。”
孟辉对刘学海的印象大大改观，至少比张大宝乖巧懂事，散课时给两人都包上一包，这两家对他照顾颇多，做了新吃食该给人家尝尝。
村长第二天特地来道谢，他家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就说有事招呼他。
张家那边可精彩了，张大宝直接把点心拿回家，交给他娘亲，张有媳妇实诚，儿子说先生给的，她拆开就吃，又因着怀孕贪嘴，多吃了几块。等她反应过来点心不是给她一家的，为时已晚，米花糖只剩下几块，然后她开始第二个骚操作，干脆全吃完，当没这回事。
张二婶子是几天后，跟村长媳妇聊天时，才知道孟辉送了点心，一家一包，她脸上那叫一个精彩啊，回家后直奔张有屋子，质问有没有这回事。
张有媳妇低头承认，二婶子给气得，好处让你儿子占着，送一包点心，你还敢昧下，岂有此理。
二婶子不敢大声骂人，也不敢动张有媳妇，就指着张有骂，骂他没良心，白眼狼，张有吓坏了，跪着跟婶娘认错。
张有媳妇不知哪来的脾气，梗着脖子说：“吃了就吃了，不就是一包点心，不行咱们就分开单过。”
“啪！”张有打完媳妇一巴掌，又啪啪甩自己几巴掌，说：“婶娘，你别听她的，我们不分家。”
二婶子气得指着人说不出话，张平夫夫躲屋里不敢出去，最后还是张婶子劝住人。二婶子坐在张平屋里哭，她也不是贪那一口，就是委屈，同样不是亲生孩子，人家孟辉怎么对陈氏的，他这倒好，连口吃食都没想着她。
孟辉是第二日，看张大宝眼睛红红的，从他凌乱的描述中得知此事，下课后赶紧带着一包米花糖登门。
“二婶子别气，是我考虑不周，你们家人多，一包点心哪够分的。”
二婶子抓着孟辉的手说：“这哪能怪你，你是个好孩子，唉，让人看笑话了。”
孟辉开导人几句起身告辞，张平来送人，说：“唉，婶娘把分家的事放心上了。”
“真要分家啊？”
“早晚的事，我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两家一起过，我就一个闺女，大哥家有侄子，将来秋雅有倚仗。”
“嗯？”
“我和夫郎多给侄子留些钱，将来秋雅有娘家依靠，我们也能安心闭眼。”
原来张家的症结在这，孟辉笑出声，说：“没想到啊，你那个大哥看上去老实，心眼子不少。”
张平停下脚步，疑惑看着他。
“你把钱留给侄子，不如直接留给你女儿，将来招个上门女婿，闺女外孙都养在跟前儿，不是更好？”
“可是咱这不兴这个，就算招赘也是外姓。”
“跟谁姓无所谓，是你家娃就行，你亲闺女生的孩子，还能不是你的血脉？”
张平愣住，眉头皱紧再舒展，笑容越来越大，说：“对呀，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我回去跟夫郎商量，孟辉，多谢你。”
“没事。”孟辉摇着头回家，大家庭就是这样，可以共苦，很难同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