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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暂留的休止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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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在晨光中醒来时,海浪声已替代了雨声。
他盯着陌生的木质天花板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那个海洋生物学家的小屋。床头的姜茶早已凉透,但旁边多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橙子瓣整齐地排列着,像钢琴键的渐强符号。
"醒了?"齐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套了件松垮的毛衣,发梢还滴着水,怀里抱着一堆文件夹,"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最好静养两天。"
祁寒下意识皱眉:"我没时间——"
"没时间晕倒在舞台上?"齐洛把文件夹丢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你的经纪人半夜打了十三通电话,我替你接了最后一通。"他模仿着徐莉尖锐的语调,"'告诉那个任性的钢琴家,要么自己滚回来开发布会,要么等着看股票跌停的新闻!'"
祁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伸手去摸西装内袋,却抓了个空——然后才想起自己穿着陌生的睡衣。
"衣服在烘干机里。"齐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顺便说,你西装内衬的线头开了,我帮你缝了两针。"他晃了晃手里的针线包,"海洋考察练出来的手艺,保证比裁缝店结实。"
这个自来熟的举动让祁寒浑身不自在。他的每一套西装都由米兰老师傅手工定制,从来没人敢随便拿针线碰它们。
"不必多此一举。"他冷声道。
齐洛只是笑:"你该庆幸我没用荧光粉的线——我们修补潜水服常用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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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一场沉默的战争。
祁寒盯着面前印有卡通海豚的马克杯,杯里的黑咖啡寡淡得令人发指。
"你家的咖啡机是博物馆藏品?"他抿了一口就放下杯子。
"那是速溶咖啡。"齐洛正往吐司上抹花生酱,"顺便说,你手机屏保是维也纳金色大厅?"
祁寒猛地抬头——他当然知道对方翻过自己手机了。
"解锁时不小心看到的。"齐洛无辜地举起双手,"就像你不小心看到我冰箱里过期的酸奶——顺便帮忙扔了?"
两人的视线在餐桌上方相撞,像两把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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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在浴室升级。
祁寒站在狭小的淋浴间里,瞪着没有分区摆放的洗护用品——齐洛的薄荷洗发水和椰香沐浴露居然挤在同一个角落,瓶身还贴着"海龟救援纪念"的标签。
"你用同一块毛巾擦头发和身体?"祁寒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
"有时候还擦地板。"齐洛在门外喊,"蓝色那条!"
当祁寒裹着过短的浴巾出来时,发现自己的西装裤被齐洛自作主张地挂在了窗边——和几件印着可笑海洋生物图案的T恤晾在一起。
"你应该用蒸汽熨斗。"他咬牙道。
"我家只有电吹风。"齐洛正蹲在地上喂一只玳瑁猫,"哦,它叫'八分音符',因为尾巴断了一截。"
猫蹭过祁寒的裤脚,留下几根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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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发生在午后。
祁寒坐在沙发上看乐谱,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齐洛接起电话,表情逐渐凝重。
"成年瓶鼻海豚?......胃里取出的塑料袋数量?......我马上到。"
他抓起钥匙就往门外冲,甚至忘了穿外套。
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祁寒跟了上去。
海洋馆的医疗池边,祁寒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的齐洛。他戴着橡胶手套,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绷紧,正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只海豚的头颅。
"再注射5ml抗生素。"他对助手说完,突然转向海豚,发出一连串奇特的哨音。
令人震惊的是,原本焦躁的海豚竟然安静下来,用吻部轻轻触碰齐洛的手腕。
"它在哭。"齐洛突然说。
祁寒怔住:"什么?"
"哺乳动物的泪腺构造不同......"齐洛用沾血的手套背蹭了下额头,留下一道红痕,"但疼痛时的眼神是一样的。"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斜照在齐洛的侧脸上,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祁寒突然想起自己演奏肖邦《雨滴》前奏曲时,评论家们称赞他弹出了"金属般的冷雨",却没人听出那其实是他在母亲葬礼那天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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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齐洛疲惫地靠着车窗睡着了。祁寒看着导航,发现路线不是回海边小屋的。
"林姐说你有幽闭恐惧症。"开车的女研究员突然说,"所以齐洛特意让我绕滨海大道——那边视野开阔。"
祁寒转头看向熟睡的齐洛,发现他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可能是被海豚牙齿刮伤的。
当晚,祁寒第一次主动收拾了餐桌。他把两人的咖啡杯并排放在沥水架上,其中一个印着跳出海面的虎鲸,另一个是严肃的音符图案——齐洛不知何时翻出了这个压箱底的杯子给他用。
窗外,潮声渐起。祁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徐莉发来的最新行程表。他看了看,按下了关机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