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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乐园 ...

  •   诡谲灰暗的云层不断翻腾,漆黑的海咆哮着给予回音,光线愈来愈暗,无尽的黑暗似乎要将这块弥漫血腥气息的死寂陆地吞没。

      夜弦抽走男人固定在大衣内侧的几枚飞镖,冷芒射进他毫无温度的黑眸。他静悄悄藏匿至房屋后,确保这属于南方而来之人绝对的视野盲区。

      躲在这里,至少不会让自己陷入刚刚那般被动的境地。

      “小弦?”一道孱弱的女声。

      突如其来的亲昵呼唤让夜弦浑身一颤,同时下意识捏紧了飞镖。

      他僵硬转过头,视野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女。

      少女肤色透露出病态的白,瘦削手臂环抱住双膝。她就靠在脏乱的墙角,湿漉漉的眼睛和粉红的眼眶显示出她哭过很久的事实。

      她穿着白色却灰扑扑的裙子,小鹿般幼态的灰色眼睛望向夜弦。

      夜弦后退几步,并没有因这菟丝花般的柔弱外表放松警惕。

      能活下来的人,有几个是无害的?

      少女没有在意夜弦对她生疏的态度,只是颤巍巍地站起身。似乎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突然发作的低血糖使她双腿发软,只能扶着墙缓缓前进,她苍白的嘴唇间还在不断吐出字音:

      “你不认识我了?啊,你连我都忘了吗?”

      “没关系,尽管你忘记了我,只要我记得你就够了。”

      “温柔点看我好吗,像五年前那样。”

      语调暧昧上扬,内容也引人猜忌。

      她终于走到夜弦身前,水汪汪的灰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青年的眼睛,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想要拉住青年的衣衫。

      身前人却下意识后退一步,躲过了她伸来的手。

      少女不可置信地抬头,眸光潋滟起水色,眼神有一瞬间似乎流露出凶性,但那感觉只是转瞬即逝。

      她顾影自怜般站在房屋的阴影内,皮肤是寂冷的白,凄惨一笑:“小弦,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蒲苓荷。”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们见过?你的存在对我而言产生了意义吗?”

      夜弦语调漫不经心,却带有一丝警惕的疑虑,他手中还把玩着一枚飞镖,将残存光线反射成阵阵寒芒。

      “意义?”女孩的语调透露着一股神经质,她忽然笑出声,

      “我对你而言产生的意义还不够吗……”

      她缓缓抬头,动作呆板而迟钝,如同老化的木偶。她对夜弦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灰色的眸子仿佛劣质的毛玻璃。

      “我不想活了,夜弦。”她空洞的眼神中透露出丝丝癫狂,竭力伪装的可怜面具也开始扭曲,

      “不是你让我活下去的吗?为什么我要参与这场人性与道德被抹杀的末日?!你明明可以直接杀死我的!!”

      “凭什么你可以忘记你所做的一切?我忘不掉。我恨你夜弦,你毁了我的过去、现在”

      “——但我没有未来了。”

      她的声音逐渐尖锐上扬,如同隐忍多年的雌兔发出痛苦的鸣音:“你怎么还没死啊?!!”

      夜弦沉默站在盈盈白光下,看着女孩歇斯底里的模样,冷静开口:“你找错人了。我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随后他便猛地缄默。

      他确实,遗忘了一段记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蒲苓荷抬起手摸了摸尚未干涸的泪,重新调整好语气:“乌托邦毁灭已成定局,我一心求死,唯独执念紧紧萦绕在你身上。”

      “除了你,一个都不能活。”她紧咬下唇,见夜弦没有反应,径直跪下去,白皙的皮肤顷刻浮现出大片淤青,“先不要杀我,我和你联手去杀最后一个人。最后再……”

      “最后再杀掉我吧。”她轻轻闭上眼,看到死亡结局般露出解脱般的笑。

      “就当,圆梦。”

      夜弦倚靠在墙上,眸光微动,垂眸思索她话语的真实性。

      蒲苓荷的出现出乎他意料,如果她存心想要杀死自己夺取【生】的机会,那不妨在一开始自己隐匿于此时就悄无声息动手,这样还有几分得手的可能性。

      总而言之,蒲苓荷牵动他人情绪的能力真的很强,她是如何活下来的,或许和她本身缜密的演技有关。

      人对弱者总会产生怜悯之心,可蒲苓荷不是弱者,她一粒干瘪的菟丝花种子,得到营养便会榨干他人身上的价值。

      如此情意恳切的一番话,着实让人愧疚不已。说得夜弦真快觉得自己对她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尽管他清楚地知道目前已知的记忆中并没有,因为他一直身处病院中。

      五年前啊……他才十七岁。怎么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来呢?毕竟【乐园】的虚伪本质一直伪装得不错,他那时候理应还是一个普普通通循规蹈矩的高中生。

      但也说不定,毕竟五年前的记忆,他可是全部遗忘了。

      现在的蒲苓荷,完全把生命的扼杀权交到了夜弦手中,如果是想通过竞争活下去,那这样的做法似乎太过冒险……

      夜弦自认为不会为她所骗,他对她,可是一点怜悯之情都没有。他敢保证,发生什么事,他绝对会比任何人抢先推开蒲苓荷。

      蒲苓荷俨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确实是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愿投诚。

      夜弦再次扫视蒲苓荷,女孩子还可怜兮兮跪在地上,单薄的脊背如将死之人细微起伏着。

      “如果你一心求死,那我答应你。”

      他没有继续理会女孩恶趣味的表演,她空洞的眼眶内似乎只有泪水,夜弦并没有看到太多情绪波动。

      他转身走出巷子,淡淡的白光萦绕在蓝白交织的病号服上,仿佛隔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蒲苓荷的理智迅速回笼,她那充盈哀伤与绝望的灰色眼眸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她看向夜弦模糊的背影,双手撑地狼狈起身,扶着潮湿的墙壁跌跌撞撞跟在夜弦身后。

      巷子的出口,是通往人间地狱的大门。

      夜弦从容走出巷子。她身后的少女似乎有点惧怕,长期的幽闭生活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周围的开阔环境,不过这种迟疑只持续了一秒左右,她便咬咬牙越过了这道心理防线。

      无声地向南走去,往日喧闹的大街一片灰黑寂静,没有人再去抢夺残肢断臂,腐臭发烂的血肉组织与灰尘黏腻交织,诡异的灰白纹路在血肉上缓慢蔓延。

      “你知道最后一个人藏在哪里吗?”少女的语调似乎因为看到这些猩红的血肉碎片而变得极度恐惧颤抖,灰色的眼球也随着语调震颤。

      夜弦抱着干干净净的小三花猫小布包,姿态轻松肆意:“不清楚,但他并没有藏起来,他一定也在找我们呢。”

      他无声瞥了眼天空中血红的“三”。想要在这个吃人的规则下成为幸存者,坐以待毙并不是好抉择。只有果断冷漠的人才能生存下来。

      他自诩称不上冷漠,但万事并没有必然。

      更何况,蒲苓荷在他身边已经这么长时间,那最后一个人绝不会继续傻傻等待其余二人残杀。

      “你一直在那条巷子里吗?”他忽然发问。

      女孩一愣,轻轻点点头。似乎是怕夜弦不相信,她急忙解释道:“我听到你杀人了,我准备等你解决完一切再去找你,我的生命不能葬送在他人手里。”

      “回去吧,”夜弦道,“我知道他在哪了。”

      蒲苓荷小跑跟上夜弦的速度,惊异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夜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在我们见面前,你有听到过一声惨叫吗?你有注意过天上数字的变化吗?”

      沉寂,再次蒙盖了二人的心。

      如果匆忙跑动的声音并非来自蒲苓荷,那便是最后一个人。

      那片平坦的空地上,男人尸体的灰白心脏被一柄直刀贯穿。

      始作俑者一袭黑衣,盘腿坐在地上,屈肘托着下巴,虚伪的笑意在他眼底氤氲开。

      夜弦认识他。他所处的病院看管的都是精神异常的罪犯,而面前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是最棘手的反社会型人格。

      少年双眸一亮,似乎认出了他,对他招招手:“Hi~好久不见,夜弦哥哥。”

      确实很久了,暴乱开始时,这孩子第一个跑出去,也没有再回来看过。

      暴乱的人群似乎满足了他杀戮的欲望,他比以前有神了许多。但这份精神居然需要建立在这么多条人命之上。

      同时,黑洞洞的枪口自衣角显露,一枚子弹飞速射出枪口,将夜弦身旁的枯树贯穿。

      夜弦挑了挑眉,冷笑道:“久别重逢给予我的礼物吗?你可真是和以前一样无趣至极,温楠。”

      温楠无辜摊手:“射偏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啊。”

      他慢条斯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用如同黑洞般的枪口对准夜弦,眸内波光流转:“这把手枪中还有三枚子弹,你是要赌这三枚子弹都射偏……”

      他收枪忽然靠近,眼底是虚假的笑意:“还是一颗嵌入你的心脏,一颗贯穿旁边这位姐姐的颅骨。”

      “最后一颗,为我的胜利而欢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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