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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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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林渝先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程淮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男孩的卷发蹭在他的下巴上,呼吸均匀而温暖。林渝轻轻动了动发麻的手臂,程淮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抱得更紧了。
手机显示早上七点十五分。林渝记得程淮说过他母亲中午才回来,于是放松下来,任由男孩继续睡在自己怀里。他低头看着程淮的睡颜——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美梦。林渝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拂过程淮的脸颊,触感柔软得像花瓣。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渝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程淮也被他的反应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有人进来了。"林渝低声道。
程淮一下子清醒过来,脸色刷地变白:"不可能,我妈说中午才——"
"程淮?你在家吗?"楼下传来程母清晰的声音。
两人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程淮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扔给林渝,自己则胡乱套上睡衣:"快!浴室!"
林渝刚抱着自己的衣服闪进连接卧室的浴室,程母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楼梯口。
"程淮?怎么不回我短信?"程母推开门,皱眉看着儿子凌乱的头发和涨红的脸,"你刚醒?"
程淮紧张地抓了抓头发:"嗯...昨晚练琴到很晚..."
程母的目光扫过明显刚刚有人睡过的床铺——两个枕头,皱巴巴的床单。她的视线停在床头柜上那个用过的润滑剂瓶子上,瞳孔微微收缩。
"你同学呢?"她突然问。
程淮的心跳几乎停止:"什、什么同学?"
"林渝。"程母冷静地说出这个名字,"李教授告诉我你们最近走得很近。他在这里过夜了?"
浴室里的林渝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衣服。
"他...他昨天来练琴,太晚了就..."程淮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程母走到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她又转向书桌,拿起上面放着的两个空饮料罐。
"练琴?"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讽刺,"看来你们练得很'投入'啊。"
程淮感到一阵眩晕,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母亲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这么多年,她总能看穿他的一切谎言。
出乎意料的是,程母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整了整自己的西装外套,平静地说:"八点开始练琴。洗个澡,你身上有味道。"说完,她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程淮瘫坐在床上,双手发抖。浴室门轻轻打开,林渝走了出来,已经穿好衣服,脸色同样苍白。
"她知道了。"程淮小声说,眼睛里满是恐惧,"她一定知道了..."
林渝蹲下来,握住程淮冰冷的手:"冷静。"
"你不了解她!"程淮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会...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林渝捧起程淮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听我说。她没有证据。只要我们不承认——"
"她会禁止我见你!"程淮抓住林渝的手腕,"她会监控我的手机,接送我上下学,甚至可能让我转学!她以前就这么做过,当我初中时有个朋友她不喜欢..."
林渝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你想怎么做?"
程淮咬着下唇,眼睛里闪烁着挣扎:"我...我不知道..."
楼下传来厨房的响动,程母似乎在准备早餐。林渝站起身:"我先走。你按她说的做,别激怒她。"
程淮抓住林渝的衣角:"别走..."
"必须走。"林渝坚定地说,"现在闹翻对你没好处。比赛只剩两周了。"
程淮知道林渝是对的,但他无法忍受就这样分开。他猛地站起来,抱住林渝,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我会想办法联系你...学校见..."
林渝紧紧回抱了他一下,然后迅速松开:"锁好门。"
程淮点点头,看着林渝轻手轻脚地从后门离开。当林渝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时,程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机械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刷自己发抖的身体。
二十分钟后,程淮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厨房。程母正在煎蛋,动作精准得像在实验室做实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套餐具,咖啡冒着热气。
"坐。"程母头也不回地说。
程淮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程母将煎蛋和吐司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到对面。她抿了一口咖啡,锐利的目光扫过程淮的脸:"那个林渝,你们什么关系?"
程淮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同...同学。"
"同学会在你床上过夜?"程母冷笑,"程淮,别把我当傻子。"
程淮的喉咙发紧:"我们...我们只是练琴到很晚..."
"钢琴在楼下,为什么你们会在二楼你的房间?"程母步步紧逼,"为什么你的床上有两个枕头?为什么床头柜上有——"她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不想知道细节。"
程淮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煎蛋已经冷了,蛋黄凝固成令人恶心的黄色。
"听着,"程母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这种假装的温柔比愤怒更可怕,"我不反对你交朋友。但现在是关键时期,比赛只剩两周了。任何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都必须等到比赛后,明白吗?"
程淮慢慢抬起头:"妈...林渝没有分散我的注意力。他...他帮我练习..."
"是吗?"程母挑眉,"那为什么周岩告诉我你最近进步很大,而今天早上我听到的却是你弹得一团糟?"
程淮这才意识到母亲回来时一定先去琴房听了他的练习。他的胃绞紧了:"我...我只是紧张..."
"因为那个男孩。"程母断言,"程淮,我见过太多像他这样的人。他们接近有天赋的人,不是为了帮助,而是为了沾光。"
程淮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不是这样的!林渝他——"
"坐下。"程母的声音像刀一样冷。
程淮缓缓坐回去,手指紧紧攥住餐巾。
"比赛前,你不许见他。"程母宣布,"放学直接回家,手机晚上九点前上交。周末加练四小时。"
程淮感到一阵窒息:"妈!这不公平!"
"生活就是不公平的。"程母平静地说,"如果你想成为顶尖钢琴家,就必须学会牺牲。现在,去琴房。我要听你弹《月光》。"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是程淮经历过的最痛苦的练习。在母亲的注视下,他的手指变得笨拙,频频出错。每次失误,程母都会用铅笔敲击谱架,让他重新开始。
"情感!"程母第十次打断他,"德彪西不是机器,程淮!你弹得像在敲打字机!"
程淮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我...我需要休息..."
"再弹一遍。"程母命令道,"从第36小节开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程母皱眉去应门,程淮趁机深呼吸,试图平静自己狂跳的心脏。他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来拿我的书包。"林渝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昨天忘在这里了。"
程淮猛地转头看向琴房门口。林渝站在那里,穿着整洁的校服,表情镇定。他的目光与程淮相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程母冷笑一声:"真是巧啊。程淮,你同学来拿他的'书包'。"她故意在"书包"二字上加重语气。
程淮的心跳加速,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林渝回来了。他没有逃走。这个认知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我去帮他找。"程淮站起来,声音比刚才稳定多了。
程母审视着两个男孩,最后挥了挥手:"快点。练琴时间还没结束。"
程淮带着林渝上楼,一进卧室就关上门:"你真的落了书包?"
林渝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塞进程淮手里:"给你这个。"
那是一个小小的音乐盒,做工精致。程淮打开盖子,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月光》的主旋律。
"这样...你练习的时候就不会孤单。"林渝低声说,耳根微微发红。
程淮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想拥抱林渝,想亲吻他,但门外的脚步声提醒他母亲随时可能进来。他只能紧紧握住音乐盒,用口型说:"谢谢。"
林渝假装在床下找到了"遗失的书包",大声说:"找到了!我们下去吧。"
回到琴房,程母正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敲击琴盖:"找到了?"
"嗯。"林渝点头,"打扰了,阿姨。我走了。"
程母突然叫住他:"林渝,是吧?听说你姑姑是李文茵教授?"
林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是的。"
"告诉她,我改天请她喝茶。"程母微笑着说,但眼睛里没有温度,"现在,程淮需要专注准备比赛。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林渝直视程母的眼睛:"我明白。但程淮弹得最好的时候,是当他为自己而弹的时候。"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给程母反驳的机会。
程淮屏住呼吸,等待母亲的爆发。但出乎意料的是,程母只是冷冷地说:"继续练习。从开头再来一遍。"
这一次,当程淮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他想着林渝的话,想着那个小小的音乐盒现在正安全地藏在他的枕头下。奇怪的是,他的演奏比之前流畅多了,音符像月光一样自然流淌。
程母注意到了变化,但没有评论。当程淮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只是简单地说:"好点了。下午继续。"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无声的战争。程母严格执行着她的规定——接送程淮上下学,监控他的手机,周末锁在家里练琴。但她无法控制学校里发生的事。
每天上课,程淮都会在笔记本上写下小纸条,趁课间偷偷塞给林渝。林渝则会在放学前的体育课上,假装去洗手间,实际上溜到音乐教室与程淮短暂相会。这些短暂的几分钟成了程淮坚持下去的动力。
周四下午,程淮趁母亲与老师谈话的空档,拉着林渝躲进了一间空教室。一关上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林渝,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我想你..."
林渝紧紧回抱他,手指深深陷入程淮的背部:"你还好吗?"
"快疯了。"程淮抬起头,眼睛湿润,"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连给你发消息都难..."
林渝捧起程淮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再坚持十天。比赛结束就好了。"
程淮急切地寻找林渝的嘴唇,两人在空教室里交换了一个漫长而甜蜜的吻。当他们终于分开时,程淮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每天都听那个音乐盒...它让我想起你..."
林渝的拇指轻轻擦过程淮的下唇:"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比赛拿了第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我。"
程淮笑了:"那我妈可能会当场心脏病发作。"
"值得冒险。"林渝正经地说,惹得程淮笑得更厉害了。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程淮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在讨论数学题的样子。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们松了口气。
"我得回去了。"程淮不舍地说,"明天老地方见?"
林渝点头,轻轻捏了捏程淮的手指:"小心点。"
程淮刚想回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脸色瞬间变白:"我妈...她在校门口等我..."
两人匆忙分开,林渝从后门离开,程淮则快步走向正门。他的心跳如鼓,既因为刚才的亲密,也因为害怕母亲会发现什么。
程母的车就停在校门口。程淮拉开车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妈...你和老师谈完了?"
程母没有立即回答。她启动车子,驶入车流,然后突然说:"你嘴唇怎么了?"
程淮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什么?"
"下嘴唇,有点肿。"程母的目光锐利如刀,"过敏了?"
程淮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尝到了林渝留下的淡淡薄荷味——是林渝的牙膏。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可能...可能是中午吃的虾..."
程母没有再问,但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的节奏暴露了她的不悦。
回到家,程淮被命令直接去琴房练习。当他经过自己房间时,他惊恐地发现房门大开,而母亲正站在他的床前,手里拿着那个音乐盒。
"解释一下。"程母冷冷地说,"这是什么?"
程淮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音乐盒是打开的,《月光》的旋律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我买的..."程淮结结巴巴地说。
"用哪来的钱?"程母追问,"我记得你的零用钱都用来买乐谱了。"
程淮的大脑飞速运转:"是...是上次比赛赢的奖金...剩下的部分..."
程母盯着儿子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关上音乐盒,旋律戛然而止。"晚饭前把《月光》弹十遍,不许出错。"她转身离开,带走了音乐盒。
程淮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机械地走向琴房,手指刚碰到琴键,眼泪就掉了下来。没有音乐盒,没有林渝,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孤独、恐惧、无法呼吸。
但这一次,他没有逃跑。他擦干眼泪,开始弹奏。音符起初支离破碎,但渐渐地,他想起了林渝的眼睛,林渝的拥抱,林渝说"为你自己而弹"时的表情。旋律开始流畅起来,情感像月光一样倾泻而出。
程淮没有注意到,程母正站在门外,听着他的演奏,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与此同时,林渝回到家,发现姑姑罕见地在客厅等他。李文茵教授放下手中的茶杯,锐利的目光扫过侄子:"林渝,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