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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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渝推开门，看到姑姑李文茵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茶几上摆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旁边是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他和程淮的最后几条消息。
"坐。"姑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渝的喉咙发紧。他慢慢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书包滑落到脚边。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古董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程淮的母亲今天给我打了电话。"姑姑开门见山，"她告诉我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
林渝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白。
"她说你和她儿子发展了一种不恰当的关系。"姑姑的视线像X光一样穿透林渝，"这是真的吗？"
林渝抬起头，直视姑姑的眼睛："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姑姑冷笑一声，拿起林渝的手机，"'想念你的味道'，'昨晚梦到你了'，这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林渝的耳根烧了起来。他没想到程母会直接检查他手机里的内容，更没想到她会把这些拿给姑姑看。
"林渝，"姑姑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林渝从未听过的疲惫，"你知道程淮的母亲是什么人吗？"
林渝摇头。
"二十年前，我和她是音乐学院的同学。"姑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曾经是钢琴系最有天赋的学生，直到一次重要比赛前，她因为过度练习导致手腕肌腱炎，永远失去了成为演奏家的机会。"
林渝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从未听姑姑提起过这段往事。
"从那以后，她把所有梦想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姑姑重新戴上眼镜，"程淮对她来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作品，一个弥补她失败的机会。你觉得她会允许任何人——特别是你——干扰这个'作品'的完成吗？"
林渝的胸口发紧："程淮不是作品...他是活生生的人..."
"我当然知道！"姑姑突然提高了声音，"但程太太不会在乎。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拆散你们，包括毁掉你的前程。"
"我不在乎。"林渝咬牙道。
"我在乎！"姑姑猛地拍了下茶几，茶杯震得叮当作响，"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照顾好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一个男孩毁了自己的人生！"
林渝从未见过姑姑如此激动。在他的记忆里，李文茵教授永远冷静自持，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此刻，这座冰山正在他面前崩塌。
"从明天开始，你转学到城西分校。"姑姑宣布，"我已经安排好了。"
林渝如遭雷击："不！"
"这不是请求，林渝。"姑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这是为你好。"
林渝站起来，双手发抖："你不能这么做...程淮他需要我...他的比赛..."
"他的比赛与你无关！"姑姑厉声打断，"现在回你房间去。明天早上我亲自送你去新学校。"
林渝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从未违抗过姑姑的命令，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燃烧，驱使他开口："我爱他。"
这三个字像炸弹一样在客厅里炸开。姑姑的表情凝固了，嘴唇微微颤抖。
"你...你不知道什么是爱..."姑姑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你才十七岁..."
"那您呢？"林渝反问，"您这辈子爱过任何人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入李文茵的心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戒痕。
"回你的房间去。"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
林渝转身离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上楼时，他的余光瞥见姑姑从书柜深处取出一个旧相册，轻轻抚摸着封面。
林渝的卧室简单整洁，像酒店房间一样缺乏个性。他坐在床边，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万千。程淮现在在做什么？他母亲有没有为难他？音乐盒...
突然，林渝的视线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一个纸飞机卡在窗棂上。他猛地推开窗户，抓住那个湿漉漉的纸飞机。展开后，是程淮熟悉的潦草字迹：
「林渝：
我被关禁闭了。妈妈发现了我藏在数学书里的纸条。她没收了我的手机，甚至不让我去上学。我只能在练琴时偷写这个。
我好害怕。每次我弹错音，她就用铅笔敲我的手指。昨天我弹到一半哭了，她说我软弱得像我爸。
我想见你。明天中午12点，你能到学校后门的老槐树下吗？我会想办法溜出去。
——C」
纸条的角落有干涸的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林渝将纸条贴在胸前，闭上眼睛。他能想象程淮蜷缩在琴房里写下这些字句的样子，卷发凌乱，眼睛红肿。
林渝迅速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简短回复：「等我。」他将纸条折成小块，塞进一个防水的小塑料袋——这是他平时用来装耳塞的。然后他打开窗户，确认姑姑不在院子里，便将袋子扔向隔壁院子的一棵大树。那里是他们约定的"秘密信箱"，一个树洞。
做完这一切，林渝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明天中午他必须想办法溜出去见程淮，即使这意味着违抗姑姑的命令。这个念头让他既恐惧又莫名兴奋。
楼下，姑姑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楼梯。林渝迅速关灯，假装睡着。脚步声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远去。
第二天早晨，林渝被姑姑叫醒时已经做好了计划。他表现得异常顺从，安静地吃早餐，收拾书包，甚至主动询问新学校的情况。姑姑的表情渐渐放松，以为他接受了现实。
"我去学校拿些东西。"出门前林渝说，"有些课本还留在柜子里。"
姑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快点回来。我们十点出发。"
林渝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向学校驶去。他的心砰砰直跳，既因为即将见到程淮，也因为欺骗姑姑的内疚感。但一想到程淮信中的绝望，他的决心又坚定起来。
学校的早自习刚刚开始，走廊上空无一人。林渝溜进教学楼，直奔程淮的储物柜。他用程淮之前告诉他的密码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信封。
林渝迅速将信封塞进内衣口袋，然后从自己柜子里随便拿了几本书做样子。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林渝？"
林渝转身，看到周岩站在音乐教室门口，手里抱着一叠乐谱。
"周老师。"林渝点头致意。
周岩走近，压低声音："你是来找程淮的东西吗？"
林渝警惕地看着他："您知道程淮在哪？"
"他被禁足了。"周岩叹了口气，"程太太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暂停所有课程直到比赛结束。"他犹豫了一下，"你们...很亲密？"
林渝没有回答，但泛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周岩突然从乐谱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林渝："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无论如何，为自己而弹。"
林渝接过纸张，发现是一张手写的乐谱，顶端写着《致C.Y.》。他惊讶地抬头："这是...？"
"我年轻时写的。"周岩微笑，"告诉他，真正的音乐家从不为了别人的期待而演奏。"
林渝小心地将乐谱折好，和信封一起藏进衣服内侧："谢谢您。"
"快走吧。"周岩看了看表，"程太太有时会突击检查。"
林渝匆匆离开学校，心跳如鼓。回家的路上，他拐进一条小巷，迫不及待地打开程淮的信封。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林渝：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我让邻居小孩帮我投递纸条，希望它能到你手里。
妈妈越来越疯狂了。她甚至不让我去上学，请了家教来家里。每天除了练琴就是练琴，我的手都快废了。
最可怕的是昨天，我偷偷去你学校找你，被她发现了。她把我拖回家，打了我一巴掌。这是她第一次动手。
但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在整理我的房间时发现了音乐盒底部的纸条。她问我"弹琴时想着我"是什么意思。我撒谎说是前女友写的，但她不信。
林渝，我好想你。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打开窗户，希望你能像超级英雄一样突然出现。我知道这很幼稚，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比赛还有一周。妈妈说如果我拿不到第一名，就送我去德国的军事化音乐学校。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我该怎么办？
—— C」
信纸上有明显的泪痕，有些字迹被水晕开变得模糊。林渝将信纸贴在胸口，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程淮的绝望透过纸张传来，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心脏。
回到家，姑姑正在门口等他："怎么这么久？"
"排队拿书。"林渝平静地撒谎，"遇到老师多聊了几句。"
姑姑审视了他一会儿，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去收拾最后的东西吧。车十分钟后到。"
林渝上楼，迅速将程淮的信和周岩的乐谱藏进床垫下。然后他假装整理行李，实际上在思考如何溜出去见程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焦虑越来越强烈。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脑海。林渝停下手中的动作，深吸一口气，走向姑姑的书房。
"姑姑，"他站在门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我能用一下洗手间吗？"
姑姑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快去吧。我们马上出发。"
林渝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径直走向姑姑的卧室。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放着各种重要证件。如果他能拿到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抽屉锁得很紧，但林渝发现钥匙就挂在姑姑的钥匙串上，而钥匙串此刻正放在梳妆台上。他的手微微发抖，拿起钥匙串，迅速打开抽屉。
证件就在最上面。林渝抓起它们塞进口袋，正准备锁回抽屉时，一个旧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信封上写着"给小雨"，笔迹陌生又熟悉。信封已经泛黄，边缘磨损严重，显然被反复取出阅读过。
林渝犹豫了一下，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几页信纸。照片上是年轻的姑姑和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钢琴前，姑姑的笑容灿烂得几乎不像同一个人。信纸上的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开头："亲爱的小茵..."
楼下突然传来姑姑的声音："林渝？你在上面干什么？车到了！"
林渝慌忙将照片和信塞回信封，锁好抽屉，把钥匙放回原处。他刚冲出卧室，就在走廊上撞见了姑姑。
"我...我忘了拿充电器。"林渝结结巴巴地说。
姑姑皱眉："快点。司机在等了。"
十分钟后，林渝坐在前往新学校的车上，心跳仍然没有平静。他的口袋里不仅有自己的证件，还有那张偷看的照片——他趁姑姑不注意时偷偷抽了出来。照片背面的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那个男人很可能是姑姑曾经的爱人。这个发现让林渝看到了姑姑不为人知的一面，也给了他新的希望。
如果姑姑曾经爱过，也许她最终会理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