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恋 ...
-
至于为什么改了名字叫陈因，那是个听起来浪漫又脑残的故事。
尽管打心眼里不再承认，李温旭那名字却长了根，他的性子养成了，就像那蓄着没剪的刘海一样。
他阴沉沉地躲着，不怎么爱说话。他离开了那山下的村庄，躲进了钢铁森林，也没人再叫他什么“妓女生的畸形东西”，他反倒犯贱似的习惯不起来。
李温旭病态地渴望改变，在那时，他认识了程随青。
一个出生城市，性格开朗，成绩也很好的模范生。他是为数不多的，对一个怪小子产生兴趣的人。
程随青人缘很好，很难在他身上挑出毛病。偏偏他要接近李温旭，平白再让人再感叹他有多心善。
“….你从没抽过烟吗？”程随青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眼角带着笑意看他，“那，要不要试试。”
那天的风很大，将额前的刘海吹起。李温旭看着程随青，他正摘了眼镜，少了些书卷气，此刻指尖夹着根只抽了半口的烟，眯着眼睛看他。
他似乎毫不意外，对于李温旭那张和他过分不搭的脸。
李温旭的心跳盖过了风声，那像是一切开始的信号。拔了那在身上扎着的烂根，重新翻动土壤的信号。
他跟着那信号走，或许那是个可怕的声音。叫他顺着城市的规则，把懦弱的腐肉剜掉，强行拖着他出那柴垛，然后把那一切肆意地燃尽。
在这漫长的新生里，李温旭变得不同，也理所当然地变得贪婪。
他学着伪装，学着装出温柔的面孔，他是变得不同，又变得相同。他和人们一样，不再有明晃晃的摆在脸上的错误，而是同样拥有了审视的权利。
程随青教会他很多东西，不止抽烟。
身体不再是承载伤痛的东西，反倒有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像程随青说的，身体是用来及时行乐的最好工具。
可心却不知往哪走了。
尽管如此，李温旭也难得对一个人产生好奇。
陈妄，比李温旭还要高的个子。和程随青不同，他不是个脾气很好的家伙。日常是沉默寡言，深邃的五官像是冰山，死板木讷。似乎很少有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李温旭却觉得，那不是冷淡，只是傲气。一种与身俱来的傲气，那骄傲来自更高的阶层，是天定的不同。
照理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对这种人产生什么熟悉感的。
独独一个陈妄不一样。
于是那不知哪来的熟悉感被李温旭解读成缘分，前世今生的深厚。
陈妄的眼睛很漂亮，细长的，有些上挑，带着些攻击性。眼尾落了颗小痣，照李温旭的话来说，就是性感的要命。
一开始他只想拖这富人家出来的娇少爷下浑水，却没成想，倒把自己的心搭了进去。
自从知道自己这张脸的优势后，李温旭就没再遮遮掩掩，势要将过往改头换面，一点影子也不剩。
他总爱缠着陈妄，试图想成功让他对那张脸先起兴趣。甚至一段时间里都断了和程随青的联系。
他新学来的那套捷径对陈妄来讲不管用，为此，李温旭倒是装的乖巧，烟酒不沾，极力掩饰着自己一周打四五份工才能支撑的破烂生活。只为了看起来像个家境正常，生活作风优良的五好青年。他全当陈妄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陈妄肯定不会知道的。
他想错了。从仰视那张眼睛以来，他就注定落于下风。
“怎么，想和我睡。”陈妄说出那惊人的话的时候，李温旭已经找各种理由跟着他一天了。
没等李温旭张嘴解释什么，陈妄的脸便朝他越靠越近，几乎是呼吸交缠。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空气中却传来一声轻笑，“以为我要亲你吗？”陈妄在他耳边说。
天色已经暗了些，世界被压成了一个宝蓝色的盒子。三月的春夜难得燥热，明明眼前这个才是座冰山，李温旭却好像先融化了。反应过来的瞬间，又是深吸一口气。
“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脏东西。”陈妄的声音一如既往，他说完，便丢下他往前走。
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名牌车的门被拉开，陈妄坐上车，一个眼神也没再留给他。
自那天之后，李温旭再也没有见过陈妄。
他总是认为，自己曾经那不要命的疯劲没用处了之后，自卑就如泉湖般涌出来。他在意，在意自己随时会被发现的丑态，在意说的话是否到位，在意这组成他的一切无形中在出卖他…..
可陈妄还是发现了。又或许陈妄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李温旭心里却又无端地生出一股痛快。
愿意忍受着他这样的人的纠缠，他还真应该对陈妄感恩戴德。
那种诡异的爽感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可能最开始从那间杂物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不正常了。或是他身上真淌着李峰兵的基因，带着些畸形的产物。注定在被暴力摧毁后迷恋上受虐的快感。
李温旭以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改变了自己，又说服了自己永远别再回头看。
也是那天之后，为了纪念这段被扼杀在娘胎的初恋，他彻底改了名字，现在想来倒怪恶心的。用了陈姓，倒是像个封建时候裹脚的小媳妇一样。
一直到毕业，陈因也没再见到陈妄。
不过，对于那段时间的失联和某天忽然新换的名字，程随青倒是照样没多问什么。
他那么聪明，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也就像天台上迈出的第一步一样自然，毕业不久后，陈因被推荐着当了模特，而程随青成为了他的经纪人兼助理。
陈因不想犯错，他也不能再犯错。
程随青当然是最懂规则的人。从上学时就是，现在包装形象倒成了他的工作，呵，这何尝不是专业对口。
一开始，陈因倒是努力工作，他印象中的赚钱都是些机械的活计，站在后厨油腻腻的地板上，刷着一个接着一个碗；端着盘子，放在对应客人的桌子上…..模特，陈因那时候觉得也是一样的。
虽然成绩不算好，但陈因这人有个特点，单纯。
那是刻在骨头缝里的，对一个曾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人来说，在有选择时的最优解。
那东西像本能，带着他像个人似的往前走。
至少那是百分之百下，不会出错的。
一年后，他们租下来间房子，并且像一对情侣一样生活。陈因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不算是爱情。他总想到那段着魔般的初恋，又暗自觉得哪里不同。
程随青，那是一个在某种程度上，连接他的过去如今又介入了未来的人。陈因依赖他，那毋庸置疑。
不过，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多往前迈出一步，就会有新的规则要遵守。
这个吃人的世界要驯化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砒霜外头裹层蜜糖，叫那些单纯的人囫囵吞枣般地吃下去。
自从做了模特，陈因又变了些，脸不必说，那习惯弓着背的瘦竹竿身材，现在也多了些结实的肌肉线条。记得程随青那时说，现在当了模特了，身材，脸蛋可都是资源，他告诉他得好好珍惜保养，到时转型也方便。
除此之外，陈因所有的工作都由程随青负责安排和对接，他对此从来没什么防备心。
那是个阴天，天上乌云密布，看着随时要下雨的样子，程随青临时通知他一个拍摄任务。平时他的工作排得也不算紧，于是对于临时加班没多大异议。
那拍摄地点在一个郊外别墅里，陈因起初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最终也没多想，只匆匆赶了过去，打算拍摄完能早些回家收衣服。
那是一个很大的别墅，陈因按了墙上的门铃，告知自己的来意。
四周安静的厉害，也完全没看见什么工作人员之类的。仔细一想，程随青好像也没有告诉他具体的拍摄内容什么的。他掏出手机，正打算再发条信息问问。
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那人的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通，挑了挑眉，说“进来吧。”
一直过院子到了一楼，一路上什么摄影的设备也没看见。陈因心中的疑惑更深，那人更没有要带他去别的地方的意思，于是他忍不住开口“请问拍摄场地在哪…..”
那男人看了他两秒，随后露出个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说“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就是。”
那看着不像是个小房间，做的像会议厅那种的两扇门。就在陈因要推开那门的前几秒，他骤然间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手一颤，竟顺势将那门打开了。
好歹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快两年，他不是傻子，也知道公司里那些明里暗里的勾当。虽然工资没那么高，资源也就一般，但比他辛辛苦苦打三份工时比起来，已经算是很好了。
他没有向上爬的意思，更没有要走捷径去捧资本老总们的臭脚。
现在想来，归根结底还是，陈因太单纯了。
门后形形色色的□□交缠着，哪里有什么拍摄场地的样子，不过是糜烂的酒池肉林。在浑身僵硬着站在原地时，陈因还能从那里面看见很多熟面孔，大火的知名模特，兢兢业业的三线小透明…..对于当时的陈因来说，可以算是触目惊心。
尽管没有夜店里的艳丽色彩与什么劲爆的舞曲，那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像披着皮的鬼，笑着装成人的样子。在奢华的别墅里，灯光那样亮白如昼，落在赤裸裸的身躯上，像没有一点血色的，瘫在地上，沙发上，床上…..
陈因几乎是下意识地胃口不舒服，像第一次被李峰兵按在地上，手摸上腰腹时候的不适。里面的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调笑似的若有若无地瞥向他，那视线像是一层层蜡，涂在身上油乎乎的难以洗净。
“陈因，对吧。”最里面有个男人拉上裤子，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进来吧…”他说。
“顾总。”陈因站在原地没动，只默默喊了一句。
“…你还认得我呢。”那男人摘下黑色的假面，露出张有些上了年纪的脸。
“谁会不认识顾总呢？”
“就是，顾总可是爹地级别的.”
身后传来笑声一片，被叫作顾总的男人回过头。“嘴这么甜，怎么，给你找的代言还不够？”
“讨厌啦，顾总。我可没那个意思，还不能真心实意夸夸人了？”
陈因握紧拳头站着，他没工夫理解那些玩笑，也不想理解。他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顾川，日川公司董事长的儿子。
他现在所在的就是日川的分公司，再怎么不关心，也对这张未来继承人的脸有些印象。
那么，似乎眼前的一切串联着都有了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