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想我了 ...
-
顾川朝他伸出手，拇指捏着整齐的衬衫领口，轻轻扯了扯，意味再过明显。“进来吧....”顾川的个子比陈因矮些，手上动作却生生压着他，叫人不得不弯下腰。
“顾总，”陈因顺势凑在他耳边，声音像是在忍着怒，听来有些抖“我是来拍摄的，不做这个。”
顾川笑了，他松开手，挑了挑眉。“你要是实在想拍，也不是不行。”
“毕竟，我这里，多的是模特....”这么说着，却没再回头，他的视线黏在陈因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陈因深吸口气，鼻尖刺鼻的香水味和腥味混在一起，搅得整个胃里都在翻涌。“不好意思，顾总，这活我不做了。”他说完，便快速转身朝门外走，直到那紧粘着身体的视线彻底不见。
身后人斜倚门边，不急不慌地笑着。
人都是聪明的动物，天生懂得趋利避害，所以，像那样握着些权力的上位者，也必然有等待他人攀附的耐心。
“程随青，怎么回事？”陈因点燃根烟，看着那栋不远处的别墅，对着电话那头说。
他的手实际有些发着抖，就像从前，挨打前的下意识反应。只不过装着镇定。
“.....陈因啊。”程随青开了口，语气一如既往。“这个名字也很好，但你知道吗？我还是更喜欢李温旭。”
“我都说了，别再提那个。”陈因咽了口口水，情绪越高涨，反而声音却越淡，淡的自己都快听不见。“我问今天你是故意的吗？故意送我到顾川那里.....”
“.....是又怎么样？陈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什么你吃点烂谷子也能活下去的地方..”程随青说，“顾总能看上你，说明机会来了，你不是想彻底改变命运吗？”
陈因的心跳很快，那些话在耳边飘飘摇摇，又重重落下来，像击打时的钝痛，他完全愣住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反抗，应该对着手机那头狠狠说些脏话，但最后，只剩下一句“程随青......”他小声喊着那名字。
“陈因，你太单纯了，你知道拒绝顾川的后果吗？你更接不到活，赔不起违约金，行业里这么多人来来去去，逼死的只会是你一个。.....顾总说，跟着他，两个月不到，就能捧你到一线......我不是没有为你想过，我也想让你过的更好，你知道的....”程随青说着，“我们只有彼此了……况且，我陪着你。”
陈因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烟雾在空中，凝成白花花的一股，接着又散开。他恍惚间想起，天台那时候，是他第一次抽烟。程随青倚在栏杆上，将自己的半根烟递给他，看他被呛得咳嗽，抚着他的背笑得灿烂。白茫茫的烟雾重叠着散去，忽然，陈妄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就沉默地俯视着他，似乎是嫌恶。
陈因一晃神，摁灭了只抽了一半的烟，他还是开口“我不.....”
他不想当个脏东西。
那话却被打断，“温旭。”程随青忽然说道，“听话....”
陈因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像鱼刺般，上不来下不去，细细密密的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程随青...”
“因为你是李温旭。”程随青淡淡地回答，“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没有我，你根本没勇气做什么陈因。”
陈因没有再说话，他站在原地，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哭泣似的苦笑，眼眶干涩，照旧什么也流不出。
程随青了解他，了解他再怎么披上人的壳子，依旧是烂臭的泥沼。
而他，犯不着为此要拿命出来，变回个走投无路的疯子，那是多少人自愿走上的“康庄大道”。
他只要低低头，也不用说什么，就走进那间屋子就好了。没人会因此怪罪他。
陈因火了，算不上一夜爆红，只在断断续续的几日里，他的账号涨粉数万。
就像当初听到的那几句玩笑一样简单，他手上的资源变得很好，代言无数。他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公交车站的大屏上，看上去却完完全全像个陌生人。
不论躲去哪里，旧日的阴影仍遮盖着他的天空，像附骨之疽，连着皮肉长在身上。在离开新安村的第五年，他依旧被那逃脱不了的命运找到。
胆小也好，自甘堕落也罢，陈因想着，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或许接受总比挣扎来得不费劲些，就像当年他妈生下他，又让他活着一样。
接着就是转型，一切都朝着程随青当初承诺的那样发展。陈因最近新接了综艺，靠着温柔的个性和帅气的外表，又圈了一波粉。
事业真正意义上开始有了如日中天的样子，那之后的某天，他开始收到一些不知名的短信。
第一天，对话框里只有一张他戴着口罩帽子坐在餐厅的照片。
第二天，只有短短一句话，“我的温旭。”
第三天，又是一张照片，是他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样子。并且多了一句话，“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第四天，那照片的视角离他越来越近，这次是一张很清楚的半身照。
陈因拉黑了最开始的账号，但实际上那账号他不眼生。
从他做模特以来，从寥寥数几到上万，粉丝列表一直都有这个人。
那个昵称是“佚名”的人，账号内容除他之外什么也没有，而那些诡异的信息是在他火起来之后开始频繁出现，几乎是一天一条。
拉黑也不管用，第二天还是换一个账号会照样冒出来，像自动繁殖的病毒。
那人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大学同学？还是，更早之前。陈因在明处，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让他变得敏感，偶尔总感觉空气中多了双眼睛，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窥视着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因变得比从前更依赖程随青。像是他是拉住他的一根线，用来在他充满谎言与假象的世界里，唯一一根拉住真实的他的那根线。不过对于骚扰短信这件事，他意外地没有告诉程随青。
只是每天重复地删去那些信息，这个人究竟知道他多少，陈因很好奇。
方总，全名方知现，某个著名奢侈品品牌创始人的小儿子，一个娇气蛮横的少爷。喜欢玩些道具，玩法也狠。几乎每次都要弄出些小伤口来才尽兴。
或许是习惯了李峰兵的拳打脚踢，陈因很能忍痛，同样地，他也觉得身体上的负担大都无关紧要。简单点说，就是玩得起。因此，比起别人，方知现很舍得在他身上花钱砸资源。
陈因对那些都无所谓了，工作之外，账户上再多几个零，他还是呆在那间出租房里，穿着大学时期留下的衣服。
就好像他的某一部分留在了过去，剩下半具残破的身子在本能地往前走。
陈因的皮肤很白，用来遮盖那些痕迹的粉底液更白，青青紫紫的痕迹被掩去，他睁着眼睛，笑着朝化妆师道谢。冷白的灯光落在脸上，艳色的眼影，好似盖了尸斑装活人。
陈因要在粉丝见面会上笑得很开心。
偌大的舞台，比他走过的任何一个T台都大，台下闪着耀眼的灯光。
有人说因为喜欢他所以克服了艰难的抑郁症，有人祝愿他越来越好，有人叮嘱他照顾好身体，也有人笑着告诉他总有一天，所有的努力都会被看见......
陈因面对那一双双眼睛，胃里又有些不舒服。他仔细地按照程随青给他的剧本，一字一句耐心地思索着回应。为了掩饰内心的无感，他只能一直一直地笑着。
他越听着，越觉得恶心。这似乎反复在他耳边证实，那些被掩盖的事实有多不堪。
周遭人声鼎沸，陈因兜里的手机又开始反复的震动，他想起什么似的，骤然间朝四周看去。
人群中真有一张脸引起他的注意，但不是什么鬼鬼祟祟，看起来不怀好意的。
虽然那几乎是一闪而过，因为个子很高，刚刚显得格外明显。
他是花了眼，还是那些药的副作用再次袭来，出现什么幻觉。
陈妄，怎么可能在这里。再怎么花了眼，也不该是这个人。
当初，在他坐上车离开再也没出现的几周里，陈因四处打听了他的去向。不过，那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几乎他问的所有人，回答都是‘陈妄是谁？’
陈因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这人为了躲着他，塞了钱给全班同学吗?他倒是更愿意相信，陈妄被家里人安排着出国留学之类的。
生活中关于他的痕迹也越来越淡，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陈因的世界里，像冰块融化了，除了留在心底的一片潮湿，什么也不剩。
难道陈妄现在回国了，时隔五年，还成了他的粉丝，来见面会上要签名？这想法一冒出来，陈因脸上僵硬的笑容都生动起来，要是真是这样，他估计得去精神科检查脑子了。
结束了见面会，陈因坐着公司的车回了出租屋。
昏黄的楼道里微微闪烁着，走廊的灯坏了一盏，追逐着灯光的虫子被困在了灯罩里，四处乱撞，黑色的小点越来越多，好像腐烂的香蕉。
他穿着西装礼服站在那灯光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程随青有事回了老家，这两天都不在，于是陈因翻门口的花盆，从底下摸出把钥匙。
插进锁芯，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因感觉到身后隐隐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他猛地回过头，转角处是漆黑的楼道，那里空无一物。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感到脸颊一阵酸涩。身体的疲惫感袭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陈因坐在沙发上倒水喝，他掏出手机，一一回复着工作消息。他看着消息栏的红点一个个消失。然后便有些意外，那变态今天居然没发来信息，陈因仔细地看了几乎所有相关平台，依旧什么也没有。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叮咚——”一声，手机缓缓震动，显示收到新的信息。
他点开那页面，这次是明晃晃的一句“你想我了？”
陈因手心一紧，浑身上下都有些毛毛的。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屋内，心跳也忽然变得有些快。先前他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个人，但此刻，他忍不住回复道：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你想我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