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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回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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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雨水稀少，空气干燥。
大榕树的枝头依旧繁茂，但叶子失去了水分润泽，灰蒙蒙的，倒是和风尘仆仆的宋琛挺搭。他下午紧赶慢赶，终于按时抵达公司，一路上换了三趟地铁，扫了两回共享单车，急得脚底都能踩出火星子。
没车就是这点不好，一大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宋琛拖着两条蹬到没力的腿，走进房间，里面的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一眼扫过去，很多都是熟面孔，程亦民见他进来，招了招手。
“再晚几分钟就迟到了。”
宋琛长叹一口气，诉说起今天的不易：先是没挤上第一波地铁，再是拜访的客户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停下来听他讲话，还有更倒霉的……
他嘴巴没停，伸手从包里掏电脑，又一边分神瞥向桌子中央。
林浩予正和许妍聊得热火朝天，李静坐在稍偏的位置，跟医学部的人认真地讨论着其他事情。
看来这场跨部门会议有得开了。
宋琛的级别够不上发言，主要过来旁听学习，议程进行到一半，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气氛逐渐有些紧张。
他听得云里雾里：“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程亦民显然已经习惯了，解释道：“他们一直这样，工作时对事不对人，该吵就吵，私下其实交情很好。”就在两句话的功夫里，许妍和林浩予好像就某事达成了共识，紧接着讨论起下一个话题。
时间过得飞快，宋琛看着空中唾沫星子乱飞，忍不住走神。
等会要用什么理由去见林浩予，才不会显得太尴尬？
宋琛虽然没想好要怎么回应，但无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为未来的事业发展考虑，他都不想失去林浩予这个朋友。
不如先装作没发生过这回事，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终于，会议走到了尾声。
除了还在揪着某件事不放的少数派，大部分人明显已经心不在焉，还有人开始偷偷收拾东西，拿手机点起外卖。宋琛坐在原地，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悄悄凑到林浩予跟前，搬出开小差时想好的说辞：“林经理……”
然而，刚叫完称呼，林浩予突然像记起什么要紧的事似的，快步追上许妍，与他擦肩而过。
“许妍，刚才说的那件事……”
两个人又小声咬起耳朵。
许妍是个性情中人，说起话来也眉飞色舞的，手上的小动作不少。林浩予相对沉稳很多，一直笑着听她讲话，时不时插几句嘴，逗得人哈哈大笑。
一动一静，看起来真般配。
宋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怨自己没找对时机。他低头望了眼时间，匆匆赶往其他部门。
今天又没能按时下班。
现在天黑得早，太阳一旦落山，就很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概念。宋琛到家已经快十点，他见宋瑜房里还亮着灯，不想打扰弟弟备考，便把沙发床展开，准备在客厅将就一晚。
叫做客厅，实际也算是餐厅。
他们租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加起来才五十平米出头。好在这里租金便宜，又是老小区，人员流动性不高，相对比较安全，唯一缺点就是交通不大便利。
宋琛工作比较自由，又到处跑习惯了，不觉得有多累。就是苦了宋瑜，天天起早贪黑地骑车上下学。
刚搬来时，他们还曾为房间安排起过争执。
兄弟俩是高个子，挤一张床实在勉强，可若分开来住，两人又都不肯让对方睡沙发，最后全靠宋母拍板，谁第二天有要紧事，需要好好休息了，就去睡大床。
宋琛总找各种理由将房间让出去，时间久了，宋瑜也不再客气，经常性把门一关，窝在房里忙自己的事情。但每当宋琛晚归或醉酒时，他又会收拾好衣服被子，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到床跟前。
宋琛将吃饭用的小木桌挪到墙角，四把椅子两两摞在一起，顶着桌底，正好占满多余的位置。腾出空间后，他又拖出扫把，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然后才拉开三折的沙发，把被子铺在上面。
整理完床，宋琛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刚巧撞到父亲出来。
“下班了。”
“嗯。”宋琛点头，不知该回些什么。
父亲停顿了一下，指着鞋架：“灯泡买回来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再换吧。”
宋琛这才想起早上承诺的事，今天实在太忙了，说过什么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两步并一步走到架子旁，拿起盒子试探道：“我现在去换？”
“又没催你，”宋父气道，“这么晚了，不急在一时半会。”
“早点睡，”他看宋琛反应迟钝，伸出手，有些生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别把身体熬坏了。”
宋琛被这动作定在原地，好半天才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哦，好。”
多亏了这句话，宋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酝酿出睡意。他摸摸自己的肩膀，想起方才那话中流露出的关心，眼里闪着温暖的光。
可惜，愉悦平和的心情只维持了几秒。
许妍搭在林浩予肩上的手突然不合时宜地跳入脑中，那动作亲密且自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回。
宋琛想起今日林浩予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他。
难道真没听到？
还是说，那件事情紧迫到连让他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宋琛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手机，郁闷地戳戳点点。高中时期的友人刚好发来消息，约着这周末一起吃饭，他没作多想就应了下来。宋琛在线上跟他东拉西扯，许久才昏昏睡去。
接下来几天，宋琛只要还在公司，有事没事地就会去隔壁转上一圈。巧的是，每次踏入市场部，林浩予不是忙到让他不敢上前，就是压根连人影都找不着。
“市场部最近好像很辛苦。” 宋琛午休时搭话道。
李静看他一眼：“每年都是这样，习惯了。”
“我看林经理就挺忙的，经常不在工位，”宋琛状似不经意地感慨，“市场经理也不好当啊。”
“林经理他，”李静沉吟片刻接道，“主要是头衔上的变化，很多事情以前也是由他负责，跟现在区别不大。”
“原来如此。”宋琛看着远处正在打电话的林浩予，若有所思。
“忽然这么关心市场部，想换部门了？”
“没有，”宋琛怕被套话，赶紧解释，“我在销售部干得挺开心，再说了，我对市场营销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换部门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赔笑道：“是我问得太多了。”
李静的表情却不太赞同。
“只要肯学，没什么不可能，”她认真地对宋琛说道，“林经理最早也做的销售，后来才转到市场部，不是照样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李静看见他脸上的惊讶，淡淡道：“我随口一提，没别的意思，你不用那么紧张。”
就看人心思这一点而言，李静跟她上司一脉相承，唯一区别在于，林浩予说话做事更委婉一点。李静的办事风格虽然略显直率，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替她节约了不少沟通成本，再加上她性格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实际还挺受同事欢迎。
宋琛最近常来市场部晃悠，没逮着林浩予，倒是因此跟李静聊得挺欢，听来不少小道消息。
原来林浩予跟许妍同一时期进公司，最初都在跑业务。后来区域经理有了空缺，本是二进一的局面，结果林浩予连争都没争，自请调到了当时还不算成熟的市场部。
从那时至现在，公司里已换过了好几拨人，知晓那些事情的老员工不算多，更不会特意对着新人嚼舌根，是以宋琛时至今日才知道这事。
怪不得那么有默契，原来是老朋友。
清楚了前因后果，宋琛那日的委屈就显得更加没有道理。
论职级、论身份、论感情，他没一样能比过许妍。说白了，现在是宋琛有求于人，他上赶着找林浩予示好，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又能怪谁？
经过这几日的尝试，宋琛终于明白林浩予在躲他。
认清事实的宋琛既感到沮丧，又生出些莫名的愤怒。林浩予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顾自地表白，而后又自顾自地跑走。
像是跟谁赌气一般，他日日得了空就在公司上上下下到处乱逛，跟臆想中的对手玩着可笑的捉迷藏。
但直到和朋友见面当天，宋琛都没能和林浩予说上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