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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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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天已经出现月亮,细风微微刮起落叶,这边天黑的早,景蕖舟站在自家天台上,眺望着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宛如万千星辉洒落,赋予城市无尽繁华。它就像娇艳的瑰宝,熠熠生辉。
景蕖舟心情消极的时候,总会去人少的地方,去吹吹风,欣赏自己没有留意过的细节。他就像活在鱼缸里的小鱼,向往自由,向往大海,可那里何尝没有枷锁,它只会更加牢固、更加沉重。
他开了一瓶啤酒,孤独寂寞感让他思绪全无,心里如死海般沉寂。景蕖舟带着耳机,边吹风边看着手机上的视频,视频画面一闪一黑,摇摇晃晃,镜头似乎想要遮挡住什么。
可他无心去顾及,他满脑子都在想那张纸条上写的话。
两小时前,东区医院——
景蕖舟穿过层层走廊,来到一间VIP病房内。
房间里寂然无声,消毒水味比走廊上的还要刺鼻。景蕖舟来到最里面的一张床位上,撩开窗帘,看见了四年未见的面孔。
林舒梁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看来还不知道有人过来了。直到床头柜上传来了塑料袋的声响,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被打得泛肿,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能完全睁开,视线都是模糊的,他认不清眼前人是谁,只能呆呆地跟着他的动作望去。景蕖舟看到这种情形,轻轻叹了口气。
“爸,是我。”
听到这句话,林舒梁本就睁不开的眼睛此刻无比震惊,瞳孔颤抖,连着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四年未见,我真想你啊。”景蕖舟眼神死寂,嘴角微微上扬,又说,“对了,路上有点急,我只带了些水果,你记得吃。”
“……”
“啊……我忘了,你下巴骨裂了,还不能咀嚼食物。多谢提醒啊,那这些水果你就吃不成了,嗯……下次我带点粥吧。”
景蕖舟的笑总是很怪异,他笑得那么天真无邪,就仿佛是一次平常父子间的对话,可他看人的眼神又没有半点怜悯。
景蕖舟一脸无奈,买水果真的不是他的错,是他真不知道四年之久,林舒梁脸上的旧伤依旧没好,他听说,林舒梁早在两年前就转入普通病房,检查报告上也标明他的伤势好转。
景蕖舟拉了一旁的凳子过来,林舒梁本以为他会放完东西就离开,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要坐下跟自己长谈,林舒梁脸色变得无比难堪。
“……这四年里,我过得并不好。”景蕖舟抬起头看向他,心里杂乱无章,“爸,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林舒梁心头一颤。
“你死了……可怎么办啊?
“我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当证人,我怎么办啊?
“父亲,我不希望你死……”
你死了,景雏闲该怎么办?他犯下的错该怎么办?对,景蕖舟需要一个证据,而最好的证人就是林舒梁。
那银色项链垂挂在景蕖舟的胸膛,阳光刺下,那抹红光又显现出来。林舒梁盯着那像海豚形状的项链,久久不能回神。那只海豚抱着一个似球一样的圆铁片,而那红光就是从铁片上方透出来,很微弱,可林舒梁却捕捉到了。
景蕖舟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胸膛看去,那银色项链摇摇欲坠,他看了一眼便紧紧攥住:“这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也是她留给我的‘证据’。”
在景蕖舟眼里,林舒梁不过是个下三滥的暴力狂,他要是死了,景蕖舟根本不会在意。只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林舒梁要是死了,那景雏闲的所作所为就没人证实了。
景蕖舟突然想到什么,他打开手机相册,选了一段长达四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很黑,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1分09秒,传来了砸门声,1分23秒,传来了男人的谩骂声,2分45秒,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3分01秒,女人的哀求与痛哭直至视频末尾。
视频放完了,景蕖舟接着又找了一个,视频里没有完整的人形,只有铺天盖地的叫喊。他转头回望,摇了摇手机:“证据。”手又指向自己,“证人。”
他勾起一抹笑,玩味的说:“你的把柄都在我手里了,你以为我白白养你四年是为了什么……父亲,你要让自己有价值才能博得别人同情,不然,谁会爱惜一只没用的狗呢?”景蕖舟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温柔的握住它,“毕竟你我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开口说话,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不会将视频流放出去。”
林舒梁看景蕖舟的眼神充满恐惧,可他又说不了话,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林舒梁艰难的伸出手,他的一整个手臂都在发抖,却还是向景蕖舟的脖子伸去,他想掐死景蕖舟,奈何自己没有力气。
景蕖舟不为所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注视着他。突然,床头的手机响了,两人同时朝它看去。
景蕖舟最先拿到,他看了眼备注,质问道:“小珍……是谁啊?”
他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又眉毛上挑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我知道了,是你养的……那个小三吧?”
他还没等林舒梁反应过来,就把电话给挂了:“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两个的恩怨,总之,你考虑好后,我会再来的。”
景蕖舟说完正要走,突然林舒梁抓住他的手,慌忙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然后递到他手边,上面写着。
——你妈妈她,没死。
景蕖舟脸上浮现出一秒的错愕,可来不及多想,护士就赶来了,说探病时间已经到了,景蕖舟不得不离开。
走出医院,吴湘夕就打来了电话,再然后,就是在天台吹风了。
景蕖舟面不改色看完了整段视频,自己都忘了这是第几遍了。他脑子里还残留着意犹未尽的好奇心……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妈妈到底死了没有……当年,景雏闲跟她说了什么……
无尽的思绪在脑海里排开,景蕖舟回想起当年的事,只觉一片空白。他突然想到什么,把屏幕切到联系人页面,他找到一个人,拨了过去。
响了几秒对方接听了。
“喂……景少……”对方像是刚睡醒,声音还很沙哑。
景蕖舟一顿,他忘了自己这边与他们作息不同,看样子,他们那边应该已经凌晨了。
景蕖舟本想说句你继续睡吧,可电话那头猛然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艰难爬起:“咳咳……不小心睡着了……景少,有什么吩咐?”
“……”不愧是好干工。
“行了,别叫我景少,听着真别扭。”景蕖舟说,“对了,那一提啤酒……在你那儿放着,是吗?”
谭云朝道:“嗯,是啊,夕哥说这提啤酒不能碰,暂且放我这。”
“那你知道,它是从哪来的吗?”
“好像是从东南亚进口的吧,上面也没标签,应该是走私货物。”
走私?没有标签?
“不应该啊……海关出入国境的安检不都挺严的吗,他们怎么做到跨境买卖不被发现的?”
“这……我就不太了解了。”谭云朝道,“不过我可以将这消息挂黑市上卖,说不定隔天就出消息了。”
“别,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好。”想到这,景蕖舟又嘱咐他道,“你可别整天跟吴湘夕不学好,他能勾搭上市场赫赫有名的张会长的女儿,纯粹是那女人对他一见钟情。自己留些底子,别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谭云朝默默应道:“嗯,我会注意的。”
通完电话,天已经全黑了,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景蕖舟停留了一会儿,便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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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景蕖舟难得起晚了一次,他简单打理了一下,就急匆匆出了门,他去时是坐公交的,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再等下一辆肯定来不及。他这才意识到有个代步工具是个多么轻松的事。
然而,景蕖舟只能打辆滴滴前往学校。
到了班门口,他本想从后门偷溜进去的,谁知道那班主任竟在后门口巡逻,刚上来就打了个照面。不出所料,班主任指责了几句,就让他站在座位上听课。景蕖舟也无所谓,他这事都已经干习惯了。
自从陈叙听帮他写了名字之后,他几乎再没动过笔,昨天的课也没翻开书过,唯一的那次,还是陈叙听帮他补习,才勉强翻开书,不过也没听多少。
这次也是,站起来无所事事,几次老师都是用眼神警告,景蕖舟一对上视线,心里就发虚,让他不敢抬头。
我当年的老师也这么有压迫吗……还是……这个时代变了?他思索着。忽地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桌子上放了瓶牛奶,还没等反应过来,陈叙听就道:“你还没吃早餐吧,先喝瓶牛奶垫着,不然肚子会痛。”
景蕖舟呆呆的看了眼牛奶,脑子里想着:他怎么会给我牛奶喝,是看不起我一米八的个子吗?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对,他猛地清醒,拍了拍脑袋,抱怨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太不是人了!
他回过头,笑了笑说:“谢、谢谢啊,不过我不太喜欢喝牛奶,你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便还给了陈叙听,陈叙听点点头,好奇问:“不喝牛奶,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可能是……遗传吧。”
陈叙听看到对方编的理由,忍不住暗笑一声,又从包里掏出一个三明治放在他面前:“牛奶不喝,三明治总不能不吃吧?”
景蕖舟震惊又好奇,大胆问:“你是哆啦A梦吗,还是说,这些都是你给我准备的?”
陈叙听托着腮,眼尾上挑,勾了勾嘴角:“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哆啦A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