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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mprint ...

  •   我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低低的风声在耳边轻响。
      我头有点晕,嗓子也干得发紧。房间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冷杉味,那是我自己的信息素。
      我靠坐在床头,盯着天花板出了几分钟的神。
      我一向冷静、自持,从来没有哪次会因为一点情绪波动就失控。可昨晚却仅仅因为看到湛炀和其他的Alpha多聊了,就方寸大乱,甚至导致易感期提前。这种事,是我从未经历过的。
      我叹了口气,懊恼地翻了个身,手臂却无意扫过床头柜上的空药盒,昨晚的记忆顿时又浮现出来。
      昨晚湛炀戴着三层口罩,冷静得像个医生,给我打完抑制剂,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没说责备,也没露出情绪,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他总是这样,永远保持着得体的工作距离,不越雷池半步。
      我向他的确对我没有丝毫的兴趣吧,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刻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
      想到这,我有些难过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可越是逃避,湛炀的脸却在我眼前越清晰。
      是的,我暗恋我的助理湛炀,已经快一年了……
      我第一次见到湛炀,是在两年前,Oxygen的会议室里。
      那时,我的上一任助理因为准备结婚,提出了离职申请。原本我并不打算再招聘一个Omega,毕竟这个社会向来如此——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的,往往是Omega。我不想浪费时间培养一个可能随时离职的员工。
      所以,当HRD将三位候选人的简历发给我时,湛炀的那一份,我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放到了一旁。
      可真正面试那天,湛炀一走进会议室,我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湛炀是个漂亮的Omega。请允许我用最世俗的语言形容他:身材修长,肤色白皙,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将他的气质勾勒得分外出挑,在一众候选人中格外惹眼。
      他落落大方地开口自我介绍时,我这才重新翻开他的简历——
      湛炀,26岁,男性Omega,毕业于伊伦的胡威安大学金融系,一等荣誉学位。曾在圣辉华银行伊伦办公室担任金融风险分析师。履历光鲜,专业能力突出,可这些却在一年前戛然而止……
      我出于好奇问道:“我看到你一年前就从圣辉华离职了。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湛炀明显愣了一下,神色闪过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用简洁的语气讲述了那段经历——
      他说,他一年前在伊伦生育了一个孩子,可后来却和男友分手,之后孩子留在了伊伦、前男友身边,而无法续签的他则只能选择回国,在国内寻求新的职业发展。
      那一瞬间,我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有失落、也有一点点心疼。
      只是当时,我并未意识到自己是对湛炀一见钟情了。那时我以为,那不过是Alpha对漂亮Omega的本能反应而已。
      我强压住心中的波动,继续追问了几道专业问题。他一一应答,条理清晰,干脆利落。
      最终,毫无悬念地,湛炀成了我的新助理。
      湛炀无疑是出色的——细致、周到,执行力极强,也极少出错。他总能预判我的需要,甚至在我没开口前,就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与这样的人共事,是令人安心的。
      只是,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在湛炀心中,工作和生活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清晰而冷漠的界限。
      他从不在公司谈起私事。家人、情感经历、兴趣爱好,甚至是简单的明星八卦,他都一笑带过。我试着多了解他一些,可他总能巧妙地把话题绕回工作。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所以面对他偶尔露出的冷淡与疏离,我也没有太过在意。
      真正让我确认这份情绪的契机,发生在一年前,我们一同前往鸾城出差的那次——
      那天深夜,我们刚结束应酬,准备乘车返回酒店。车子驶过一片老城区时,我和湛炀几乎是同时被窗外的一幕吸引了注意:昏黄的路灯下,一位老人突然栽倒在结冰的人行道上。
      鸾城的冬夜,街上本就人迹稀少,偶尔有经过的路人,也只是远远观望,竟无一人上前帮忙。
      “停车!”我还在犹豫的刹那,湛炀已经推开车门冲了出去。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跪下身,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羊绒大衣盖在老人身上,然后转头对我喊道:“打120!快!”
      紧接着,他飞快地摸了摸老人的脉搏,脸上的神色明显慌了一瞬,但只是一秒,他就迅速恢复了镇定。
      他解开老人的衣领,毫无顾忌地跨坐上去,双手准确有力地按压着老人的胸口。口中似乎在念些什么,像是在倒数,又像是轻声哼唱。声音微颤,却节奏稳定,手法标准。
      我几乎愣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湛炀。他一向克己理性,可此刻却像个不要命的疯子,跪在冰冷的街道上,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全力以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快疯了,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十几分钟后,急救车终于赶到,老人被及时送往医院。
      湛炀站在原地,卸下全身的力气般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疲惫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点怜惜,也有些……心疼。
      “刚才你不怕吗?”我低声问:“万一他醒来反咬一口,说是你推倒的,你怎么办?”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仍旧笑了笑,语气坚定:“怕啊,怎么会不怕?可是,那是生命。”
      我一时语塞。
      许久,他又轻声说:“我在伊伦读大二那年,有一天,我外婆一个人在街上摔倒了。是两个大学生把她扶了起来,还帮她叫了救护车。如果不是他们,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外婆了。”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就算不帮忙,我也能理解。现在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大家都活得很辛苦,很多人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变得越来越冷漠。可我始终相信,绝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
      我想起他第一次来面试时,云淡风轻地谈起那些过去。
      那年他才二十五岁,分手、失去孩子的抚养权、签证问题让他黯然回国,随后还失去了外婆这个挚亲。
      就算是Alpha,经历这么多事也未必能好好活下去,可他熬过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湛炀冷漠的外壳也许只是他的保护色,他明明有着最柔软的一颗心。
      见我不说话,湛炀有些别扭地站起身:“陆总,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多话了?耽误您时间了。”
      我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怎么会?能帮到那位老人,我也很高兴。夜深了,我们回酒店休息吧。”
      回程的路上,我语气轻松地问:“对了,刚刚你在给老人做CPR的时候,好像在……唱歌?”
      湛炀神色有点尴尬:“呃,是《最炫民族风》。陆总,您应该没听过吧。”
      “怎么会没听过?”我笑起来:“但CPR和这首歌有什么关系?”
      他低头解释道:“读秒节奏挺难记的,而这首歌的节奏刚好能对上。就像这样: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我忍不住笑了,那一刻,心底的某个角落仿佛骤然塌陷。
      我终于明白,自己喜欢湛炀。很久了,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
      又或者说,我早该承认。因为从第一次见他起,我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虽然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但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始终没有任何追求湛炀的举动,只敢默默地将这份喜欢藏在心里。
      我也曾试探着靠近他,比如今年的除夕夜。
      那一天,万家灯火、鞭炮齐鸣,我也回了陆家老宅,与家人们团聚。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围着火锅,看春晚、说笑、打牌,可我的心思全不在上面。
      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前一天,我特许所有员工下午就可以离岗,毕竟春节回乡的人多,车程又远。
      可湛炀却在公司陪我一直留到了晚上,我好奇地问他怎么不回老家过年。
      他淡淡地回答我说:“不用,反正我一个人,留在曜城就好。”
      我装做不以为意,点了点头,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
      湛炀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巧,可我心里却莫名堵得慌。
      我知道湛炀是个很坚韧的人,可再怎么坚强,一个Omega自己留在外地过年,真的不会难过吗?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干脆开了车,打算去看一眼湛炀。
      春节期间的曜城几乎成了空城,中环以内不允许放烟火,也没什么年味儿,只让人觉得寂寥。
      我加快了车速,不久就到了湛炀公寓楼下。
      我把车在路边停好,望着他窗子的方向,却迟迟不敢上楼。
      眼看着到了他家楼下,我的顾虑却都跳了出来:我这样在除夕夜贸然来找他,会不会太唐突了?我甚至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湛炀会不会觉得我越界了,甚至因此讨厌我?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发一条祝福短信试探下,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竟然是湛炀!他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兴奋地接起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他微弱的呼救声。
      我发了疯似的往他家跑,用力地敲着门。几分钟后,门终于被打开一条小缝。我刚把门打开,湛炀就栽倒在我怀里。
      他周身滚烫,脸都烧得通红,他神智不清地嘟哝着什么,我听不清,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受。
      我赶紧把他抱回到卧室的床上,迅速洗了个冷毛巾帮他擦脸降温,又翻箱倒柜地去找他家里的药,可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因为是除夕夜,全城的外送服务都已经停止。所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给我的私人医生打电话,请求他立马过来。
      还不到一小时,医生就来了,帮湛炀打了一针退烧针,又留下了一些治疗流感的口服药,之后便离开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湛炀床边,轻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青柠信息素,没过多久也趴在他床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湛炀退烧,见到我他似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陆总,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你居然照顾了我一整晚……真的谢谢你!”
      我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谢。”
      因为我在心里暗暗想着: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在生病时第一个打给我,谢谢你给我靠近你的勇气。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去厨房加热我昨晚就熬好的粥。
      等我正准备把粥端进屋时,却听到湛炀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似乎是朋友?
      我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本来无意偷听的,可下一秒,湛炀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让我几乎忘记了怎样挪动脚步。
      “你别乱想了!我跟我老板不可能的!我怎么会跟公司的人谈恋爱呢?唉,都怪我,我昨天是要打120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错了,竟然打给了我老板!害得人家照顾了我一整晚,我真是个手滑的大傻子!”
      我愣在当场,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原来,我以为的靠近,只是一个误会。
      除了“老板”这个身份,他从未看见过我的存在。
      我在门口默默地站着,直到他挂掉电话,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进屋,把粥递给他。
      “谢谢你,陆总。真的太麻烦您了!”湛炀接过粥,抱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他的样子简直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可他望向我的目光,只有歉意与感激,我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暧昧与旖旎。
      后来我也曾不甘心地继续试探过几次。比如之前公司里有一对Alpha和Omega偷偷谈恋爱,其中一人误将两人的暧昧聊天记录发给了客户,结果传得满城风雨。我曾故意在私下问湛炀怎么看,他只是语气淡漠地答了一句:“如果是我,我会把他们都清退,我们的团队不该存在这么不专业的人。”
      我怔怔地望着他,却看到他立马换上了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具体怎么处理还是要看陆总您。”
      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湛炀对职场的防备心有多重。就好像他心底里有一座小房子,房子的四面是铜墙铁壁,房子里是他最柔软的自我。而职场上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是被挡在墙外的路人。
      所以我根本不敢表白。我知道我一旦将那些话说出口,湛炀一定会立刻离职,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我……不敢赌。
      我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起来。
      是我的发小顾佑元打来的。
      我有些狐疑:今天怎么这么早打给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起电话:“喂?”
      “哟,陆总,早上好啊。”那头传来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语调:“我昨晚梦见你谈恋爱了,今早特地来验个梦。”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疲惫:“别开玩笑了,一大早的。”
      顾佑元啧了两声:“啧,听声音就知道你最近和你家小助理进展不顺利。”,然后就毫不顾忌我的心情,向我使出了嘲讽技能:“哎呦,可怜呐兄弟,一年了吧,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接话。
      顾佑元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说,你是想跟湛炀在一起,还是单纯享受暗恋啊?你这样子下去,到底打算耗到哪天啊?”
      “我当然想和他在一起!”我忍不住低吼了一句。
      但下一秒,我就怂了,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不是我不想表白,是我知道湛炀过去受了很多伤。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知道湛炀非常抵触办公室恋情。所以我不想吓到他,更不想让他觉得我在利用职权骚扰他。”
      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声音缓了几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你告白之后你的小助理直接离职,再也不回来了。你觉得现在这样虽然心累,至少他还在你身边,你至少每天都能见着他,对吧?”
      我没否认。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你喜欢他。”顾佑元语气忽然正经了起来:“你以为你控制得很好,但在我看来,你连一个像样的暗示都没给过他。他现在对你没感觉,不代表他永远都不会。如果你连试都不敢试,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可能?”
      我微微皱眉:“可我不知道怎么试啊,我怕一个拿捏不好,他就……”
      “那你就拿捏好点儿。”顾佑元轻笑:“我也没让你立刻表白啊!你就从多一点眼神、话里话外的暗示、和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开始,就是要制造暧昧。至少你得让他察觉你在意他,一直藏着掖着可不行。”
      我靠回床头,没有回应,心里却像被什么点了一下。
      是啊,我连试探都没有过,湛炀又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他呢?
      电话那头似乎听出了我的动摇,语气带了点笑意:“怎么样,哥们儿讲得有没有道理?”
      我也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有力气调侃顾佑元了:“那当然,我们顾总可是恋爱大师啊。”
      顾佑元笑起来:“你少来,总之你听我的,先从制造暧昧开始!行动起来!”
      我终于嗯了一声:“知道啦,我晚点试试。”
      “这就对了嘛!”顾佑元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对了,你刚才说,湛炀在伊伦好像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我嗯了一声:“他入职的时候简单跟我说过,他和男友分手了、孩子留在那边、伊伦的签证没续上,所以才回国的。但我隐约觉得,他在伊伦工作的时候,应该也挺不开心的。但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顾佑元想了想:“反正肯定是在伊伦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干嘛不直接问问他呢?就算只是领导,关心关心下属也没问题吧?”
      我立马否决了顾佑元的提议:“不行,我不能让湛炀觉得我在打探他的隐私。什么时候他愿意告诉我了,我才会听。他不说,我就不问。”
      “过去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们陆总居然是个顶级纯爱战士啊。”顾佑元又揶揄我。
      我不理他,顾佑元又自顾自地劝我:“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先自己查查。最简单的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边认识一个朋友,在伊伦做私家侦探的,人脉很广、工作效率也很高。我把他联系方式推你,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我轻轻叹了口气:“好,那你先你发我吧。”
      “记住,我可不是让你去翻人家老底。”顾佑元语气缓了下来:“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太把别人的边界当成自己的底线。你怕吓到他,但也别什么都不做。有些人,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没人陪他说。”
      我静静听着,指尖在膝盖上慢慢敲着,良久,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佑元。”
      “少来这套煽情。”顾佑元笑着打断:“你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好好策划一下你的追人计划第一步。可别等我都二胎了,你还什么进展都没有呢。”
      “行。”我轻笑着回答了一声,但心中却突然多了几分坚定。
      挂掉电话后,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刚收到的联系方式看了很久。
      我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屏幕按灭,放回了床头柜上。
      我不会用它。
      至少现在还不会。
      我更希望,哪一天,是湛炀自己,愿意把那些过往亲口告诉我。
      我愿意等,等他真正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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