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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天使观察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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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艾玙立马就去洗了个澡。
湿发黏在眼边，手臂上还有水珠，艾玙整个人湿漉漉又亮晶晶的。
邬祉垂首搅动砂锅里翻涌的姜汤，蒸汽裹着辛辣的气息漫上来，氤氲了睫毛。宽肩撑起的围裙下摆微微晃动，却遮不住劲瘦的腰肢在围裙系带间勒出的利落线条。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木勺，在沸汤里搅出细密的漩涡，蒸腾的雾气缠绕着他沾血的衣襟，将硬朗的轮廓晕染得愈发冷峻而温柔。
艾玙靠上去，道：“邬祉，我发现你长得真好看啊”。
“你才发现啊。”邬祉噙着笑意，把火关了，盛了碗姜汤，用干净的手心握上艾玙的腰，轻轻推他。
邬祉：“我也去洗了，你等它凉了点就喝完，我出来检查。”
艾玙点头，道：“你……你有衣服穿吗？我去帮你找一下吧”。
艾玙起身，在凌乱的柜子里找了件差不多合身的递过去。邬祉接过后，忽地单膝跪下。
艾玙：“怎、怎么了？”
指腹抚过艾玙被踩得褶皱凌乱的裤脚，沾着姜汤气息的指尖勾住湿润的布料，一点点将扭曲的边角抚平，褶皱在指缝间被耐心熨开。接着，邬祉顺势托起松垮的裤腰往上拉。
唇角又落下一吻。
邬祉：“记得喝。”
邬祉给远在另一边的俩人报了个平安。
群聊（3）
江明夷：张阿南一直缠着我俩问小鱼的事，真是没见过这么缠人的人。
邬祉：小鱼进医院了，但不敢让这里的医生看。保险起见，我要带他回一趟首都。
夏又桉：好，常联系。
邬祉：“艾玙，我们去首都好不好？”
艾玙：“去那干嘛？”
邬祉：“带你去看病，你放心，都是我爸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嘴都很硬，撬都撬不开。”
艾玙困意瞬间醒了大半，道：“见你爸？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邬祉搂着艾玙，把脸藏在他怀里，闷笑道：“关注点好像有点偏，不过不用紧张，他来会提前打招呼的。其实我和你说，他会比你还紧张”。
可艾玙的心还是慌。
邬祉抬眼，道：“小鱼，我也没见过你妈妈”。
艾玙的眼睛在黑暗中呈现淡淡诡异的紫色，他边想边道：“走之前的确要去和妈妈说一声，正好，我们一起去”。
邬祉笑应：“好期待，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喜欢我，看来我要好好准备了。”
艾玙才反应过来，邬祉是在安慰他。可邬祉微眯的眼睛，艾玙感觉他是真的在担忧。
艾玙：“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是一个人。而且我那么喜欢你，妈妈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邬祉：“艾玙，你真好。”
过了会。
艾玙：“我还有东西在宿舍，那块玉。”
邬祉：“我去拿。”
艾玙：“被子怎么办……都是血，会不会吓到人？”
邬祉捏捏艾玙的指尖，安抚道：“别担心，我都可以处理好”。
艾玙：“嗯。”
出发当天的上午，艾玙和邬祉都等了很久，妈妈都没出现。艾玙在一旁苦口婆心劝，妈妈却不理。
艾玙：“妈，你说句话也行啊。”
邬祉拉了下艾玙，道：“算了吧，我们下次再来”。
艾玙只好点头，又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我认识了一已经过世的姑娘，就在你旁边给它买了个墓，你们无聊可以解个闷，下次我给你们烧副扑克过去”。
妈妈还是不说话。
艾玙：“妈，我去首都治病了。”
妈妈：“早日康复。”
艾玙从邬祉的外套上起来，墓碑上的女人漂亮却神情淡漠，可记忆中妈妈是爱笑的。
仔细看，倒会发现艾玙跟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
艾玛生得一副冷峻硬朗的面容，这样的长相本容易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阴冷感，可他偏偏喜欢扬起笑眼，那笑意自眼角眉梢缓缓漾开，瞬间中和了面容上的冷峻与疏离。
妈妈则截然不同，生得唇红齿白，明媚清亮。
妈妈：“艾玙，我很想陪在你的身边，可都错了，错了。苦难的那边，早已不重要了。那些错过的、失去的，不是来阻碍你的，而是助你扬帆起航”。
妈妈：“艾玙，希望你的每一步都作数。”
“妈妈？”艾玙疑惑地低头，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妈妈：“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后悔。”
“后悔……”艾玙看了眼邬祉，轻轻道：“妈，至少这一刻，我不后悔”。
“果然是我儿子，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嗓音里都能听出妈妈的得意。
艾玙摸了下墓碑，认真告别：“妈，照顾好自己，想我就托梦，但不准再吓我”。
妈妈：“好好好。”
少爷：把我左边的房间空出来，购置一套最新的医疗器械。
少爷：往我房间添比我小半个码的衣服，书柜也空一半出来。
少爷：书柜全空出来，放漫画书，十八、九世纪欧美的，悬疑奇幻类，不要太恐怖。
少爷：饭菜要淡些。
管家：好的。
邬祉一下一下地摸着艾玙的手，心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没事，都能解决。
待到真正进入艾玙的生活，邬祉才发觉关于艾玙的一切，那些自以为的了解不过都是艾玙的善解人意。
艾玙吃饭很挑，却格外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基本吃个两口，艾玙就会歇一会再塞一口，慢慢嚼、慢慢咽。
和在学校时一样，邬祉见到有艾玙愿意多吃几口的菜，都会主动帮他再打一份或把自己的给他。可邬祉问他好不好吃，艾玙又都会点头，虽然表情很勉强。
邬祉：“小鱼，你要是不想吃就不吃了。”
艾玙摇头，道：“其实还可以”。
邬祉劝食，好难好难。
管家看到自家少爷伺候人的样，一度认为鬼上身了。消息也是，他还想，这也没多久，少爷的习惯怎么大变样了。
少爷带回来的小朋友艾玙除了刚开始见面时礼貌地打招呼，并不会和他说话，估计是怕生。但也很少和少爷聊天，基本都是少爷去找这个小朋友，领他逛庄园，或是尝一尝厨房新做的甜点。
由于艾玙还是吃得很少，邬家十指不沾阳水的大少爷晚上就下厨了。
“尝一下。”
艾玙抿了下筷子，道：“淡了”。
邬祉记下了。艾玙不是口味淡，而是该淡的要淡，不然会影响一桌菜的食欲。
艾玙问：“都是我喜欢吃的，那你呢？”
“小鱼，我们之间的交叉点屈指可数，所以我在努力。可我发现，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这并不是安慰，而是我发现的一个真理。”邬祉淡淡道，嗓音听起来却有些伤感。
艾玙靠在一边低头，难以看清神色。忽地，他上前亲了下邬祉的嘴角。
艾玙：“再吃个小白菜就行了，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邬祉追上去，用力嘬了口，笑道：“好”。
晚上检查。
到最后一项时，艾玙已经昏昏欲睡了，但邬祉还在专注地看他的报告、和医生交谈。
医生：“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的身体处于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一股很神奇的力量在尽力阻止身体的崩溃。虽然我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可这一定不是正常的。”
邬祉：“所以无法预判？”
医生点头道：“是的。”
……
邬祉轻轻戳了下艾玙的脸，温声道：“我们回去睡”。
垂着脑袋的艾玙被邬祉搂在怀里，邬祉拿着一沓检查报告，面上裹着寂静的茧，连呼吸都压成平稳的细线。
艾玙却心大到洗完澡沾床就睡了。
邬祉陪艾玙躺了会，便在黑暗中睁眼。被褥窸窣的响动都被刻意放轻，他屏着呼吸扶墙起身，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夜。
邬祉坐在书桌前，将散乱的漫画书摆好后，把那些检查报告小心地放入病历本里。他静静看了会，然后扣掉了“病历本”三个字，拿起笔重新写上《Little Angel Observation Diary》（《小天使观察日记》）。
邬祉故意写飞一点，假如被艾玙发现，他是真的会不好意思。许是害羞，邬祉的耳朵慢慢染上绯红，他轻笑一声，然后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指节在桌沿掐出青白的月牙，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颤抖却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凝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为什么要让艾玙受这么多的苦。这一切，莫不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惩罚我无力守护，惩罚我迟钝懵懂？
若天地间真有神灵端坐云间，请垂怜这满身伤痕的灵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