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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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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办公室一片寂静，座位最靠近茶水间的同事眼睛死盯着电脑，注意力却全在身后的脚步声上。
他要是没记错，这是a经理今天上午第七次去茶水间。
他手上随意打了几个字，压根静不下心去工作，等身后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才松一口气，转头和同事弓长张吐槽：“经理这鱼也摸得太明显了，一上午去茶水间那么多次。”
弓长张改了个数字，目光没离开屏幕，随口应了一句：“是太明显，而且我总觉得他在看我，怪瘆人的。”
同事听了这话就转头去打量他，看来看去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你最近犯错了？他干嘛看你？”
弓长张叹了口气：“不知道啊，最近也没小道消息说要裁员。”
话头到这里就断了，同事手头的工作很快就做了个七七八八，临近午休的时候他拿着手机去厕所摸鱼，回来旁边的位置就空了，他于是随口问了句：“弓长张人呢？”
“经理叫走了。”
同事就不再说话了，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弓长张不要被骂得太惨。
同样这么祈祷的还有弓长张，他站在办公桌前垂着头，眼睛盯着a先生桌面上一盆养的十分漂亮的白掌。
a先生对他笑了笑：“坐。”
“嗯。”弓长张应了一声，顺从的坐了下去，眼睛仍没离开那盆白掌，叶片翠绿，还挂着盈盈的水珠，一看就知道主人刚给喷过水。
“这盆草养的还真不错。”弓长张突然来了一句，他到底沉不住气，转折很生硬：“你怎么突然找我？”
a先生给他倒了杯茶：“周末难得休息，出去打打球吗？”
对面的人松了口气，眼神却奇怪起来：“你有时间打球？不加班了吗？”
茶杯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到他面前，a先生避开他的视线，像多年前避开他的手：“生活又不只有工作，偶尔的消遣还是很必要的。”
弓长张抬手拨了拨白掌的叶片，语气说不上是调侃还是感慨：“我以为你要一辈子这么绷着呢，原来你也知道放松。”
a先生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刚工作的时候，弓长张那时候总劝他注意劳逸结合，他神经绷的太紧了。弓长张这么说，他也只听听就过去了，完全不当回事。
直到有天下了雨，地上泥泞一片，他发烧，瞒着没告诉领导，强撑着去见客户，那实在是个往上爬的好机会，他舍不得，也知道错过了很难有下次。
临上车的时候他肩膀被人拍了下，转头一看是弓长张，他正蹙着眉，打着伞站在他身后，“a，”弓长张语气格外认真：“你生病还要工作？”
他只是问，先前劝的几次a先生从没听过，所以这次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单纯的询问他的意见：“真的要去吗？”
a先生站在车边，他走的急，从公司出来也没打把伞，雨水顺着脸滴下来，他只觉得脸颊发烫，a先生揩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个机会很难得。”
弓长张听了这话，一言不发的伞塞进他手里，他看a先生的目光像审视一个陌生人。
a先生心头一紧，恍惚间自己好像要失去什么，但这个念头太快太单薄，快到他只抓得住伞。
弓长张说：“你去吧。”他说：“a，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a先生握着伞的手顿了顿，发烧让他的思维没往常那么清晰：“为什么呢？”他问，声音隔着雨幕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哪里不一样了吗。”
他没得到回答，司机按了按喇叭，催他上车，a先生收起伞，钻进车里，关门那一刻他看到弓长张似乎有些悲伤的神情，他没空思考，司机已经踩下油门。
那晚a先生带着病去应付那个难缠的客户，他真是个刻薄的人，a先生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喝到后面a先生脑子里一团浆糊，晕乎乎的看东西都模糊，手按在桌子上抖个不停，偏偏客户还在劝，甚至亲自倒上一杯酒，笑眯眯的看着a先生，像凶残的狼看待宰的羊。
酒杯里的白酒清亮透彻，a先生眼神落在酒杯上，心里盘算着还能撑几杯。他有点困了，或许是因为酒喝多了，或许是因为发烧了，他恍惚间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升职加薪，前途一片光明的样子。
对面的客户带着笑看识趣的年轻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模样活脱脱一个青头仔，他正乐呵，门就开了，进来一个他不认识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一进门就直奔喝的满脸通红的年轻人，他把他架起来，说话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是真不要命，你要把自己喝死才罢休吗？”说着就要把人往外面带。
a先生难受的厉害，一时竟有点挣不开，只能压着声音吼：“弓长张！”
客户把酒杯磕在桌上，重重一声响，脸色也跟着沉下去。
正架着a先生的弓长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很没礼貌，这个客户确实重要，即使弓长张不负责对接，说话做事也该注意点。
a先生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他踉跄着坐回酒桌前，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对阴沉着一张脸的客户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这杯我干了，给您赔罪，您消消气。”
他一饮而尽，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弓长张眉头蹙的愈发紧了。
客户是真动气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像弓长张这样没眼色的毛头小子，他哼了一声，嘴皮子一抬就是句赶人的话：“还杵着呢？你们公司业务就是这么跑的？”
弓长张到底年轻，拉不下脸去道歉，再者他还惦记着a先生的病，这么明显的意思他只当没听明白，竟然就赖在原地。这个人低着头，眼里只有a先生又满上的酒杯：“你还拿我当朋友的话，就跟我去医院。”
客户听了这话就拿起外套，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小a啊，我看你今天也不是很方便，我们改日再谈。”
a先生立刻站起来，太猛烈的动作让他眼前发昏，可他还是提起一口气：“方便的，方便的，您时间那么宝贵，我哪里来的福气再耽误您一天呢。”
弓长张伸手要搭上a先生的肩，急着要拦客户的a先生情急之下居然狠狠抽开了弓长张的手。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下两人都愣住了，弓长张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一言不发，背影挺拔。
a先生动作慢了半拍，他没追弓长张，而是尽量弓下腰，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
他小心的为客户取下搭在手臂上的外套，言语里浓浓的讨好：“您坐，站着多累啊，我那边还有条烟，托朋友从西藏弄过来的，我不懂烟，抽不了好东西，还得您来品鉴。”
那单a先生最后也没签成，客户是留下来了，烟也收了。可等过了几天，在公司真签上单子的时候就换了人，一个刚进公司从没跑过业务的毛头小伙和客户签了单子。
签单子的时候a先生就在旁边，客户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盒烟，一边挥挥手支开了a先生，态度像打发路边一个乞丐。
a先生看得清楚，客户从怀里掏出来的烟正是他送的，西藏弄来的烟。
什么托朋友弄来的，都是假话，那是a先生寻了路子，找了不少人花钱买来的，烟是好烟，可惜最后都做了别人的嫁衣。
关上门之后a先生没走远，就站在门边，他连轴转了几天，生病发烧都没休息，此刻实在是撑不住，靠着墙有点脱力。
身后会议室的隔音太差，客户和小年轻说话也没收着点，里面的说话声一字不落的全进了a先生的耳朵：“谢谢你，叔叔，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一声轻响，a先生猜测是打火机的声音，后面跟着的就是客户的笑：“谢什么，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朋友……”
客户还说了些什么a先生实在没勇气听下去，那天他请了半天的假，在便利店买了一提啤酒，流浪汉一样坐在店门口喝了几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