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亲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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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冬烈风未停，外面的雪眼看着要到人的脚脖子了。
司马相如披着皮裘穿行在营帐之中，因为雪过分厚，他步履艰难，明明受不得寒，却又日日去外头喝几口冷风。
他艰难来到路修意的营帐外，跟往常一样掀开了外面的帷帐进去，可是这一次他很快就退了出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原本被这冷风吹红的面颊更红了几分，匆匆忙忙地折回去。
刘属在身后帮司马相如撑着伞，问：“大人，您今日又为何不去了？”
司马相如说：“今天路修意不太方便。”
“噢，”刘属不懂但并不多问，“大人，您可以再多教我两首诗吗？之前您教给我的我都会了。”
最近司马相如有空就会教刘属读书写字，刘属资质很好，学得快，眼力也高，司马相如还是很喜欢他的。
司马相如笑笑，温柔道：“好，我再教你两首关于爱情的诗吧。”
“谢谢大人。”刘属的笑容更加灿烂，红红的脸蛋更是看着万分喜庆。
司马相如进门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细雪，刘属放好伞忙跑去帮他倒好了一杯热茶。
司马相如坐下，长发披散在身后，身姿端正，下垂的眼眸看着热茶，伸出被冻的通红的手拿起茶杯，他优雅地喝了一口热茶，放好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司马相如语气平缓地把这首诗念给他听。
刘属认真听着呢，却也是非常喜欢：“大人，这是何意？”
“不急，再听一首，”司马相如抬眼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春日宴，一杯绿酒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他念最后一句的时候变得很慢很慢，似乎是爱讲一个很慢很慢的故事，嘴角噙不住的笑意，又饮完了半杯茶，说：“两诗所咏爱情不同，一个是‘又岂在朝朝暮暮’，意思是，要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并不是每天都要见到；二是‘岁岁常相见’这一句则认为相爱的两个人应该经常见面。”
“大人，您更喜欢哪一首？”刘属望着他。
“自是常相见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代表来了思念，但是红豆也最是毒物，相思入骨，无疑是病入膏肓。”司马相如随手拿过一册书翻开：“刘属，我问你，你认为男子汉应该是怎样的？”
“男子汉？”刘属思考一番，又说：“那应该能打胜仗，顶天立地。”
“你这么说没错，但是我想更准确地告诉你，男子汉不单单止于打胜仗和顶天地，尊老且爱幼，视天下为己出。《大学》里所说的知止、齐家、治国、平天下，但也要有前提，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是修身，与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外治相连也便达到了独善其身，而后就是兼善天下，不可‘自见、自是、自伐、自矜’，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成了君子后要保家卫国，视死如归，这些皆可，就是一名真真正正当之无愧的男子汉。”司马相如合起书，拿过笔，“我真心希望你能懂得，如果你一个人，那么天下人也会像你一样爱他，如果他爱你，那么他便就会像爱你一样爱天下，爱情，它并不是虚妄的，当你真正有所领悟的时候，我所说的话都会变得刻骨。”
“我明白了，大人。”刘属经过他这一番话的洗礼之后，心中重重迷雾都被拨开了，他跪坐在司马相如身边帮他磨墨。
司马相如执笔将授予他的三首诗一一写了出来：“你暂且记着，日后我再与你细细品味字意，我需要出去一会儿，你在这候着。”
“是。”刘属接过之后目送他离开。
司马相如拿了伞就离开了。
寒风冷冷冲击着单薄的身躯，蓝色的裙裾轻扫一片薄雪，一步一个脚印，愈来愈深，愈来愈远。
“姜熙。”司马相如推开门，姜熙刚喝下一口水，见他来了重重放下碗，朝他走过去，笑问：“你怎么来找我了？”
“只是想着最近都没有来找过你，如今的空，想来找你说说话，不行吗？”司马相如朝他伸出双手。
姜熙二话不说就握住了，幸好，刚从校场回来，手心里还很热乎：“行，随时可以，快坐下吧。”
“将军，属下先告退。”路白退下，刚出门就朝着姜熙司马相如的营帐的方向跑去。这次刘属没有跟来，应该还是在那里的。
冰雪是冷淡的，心依旧是热的。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想找你你都空不出时间。”姜熙弱小地靠着司马相如，手指缠绕着他的头发。
司马相如夺回自己的头发：“没干什么，找着事情做了，你别靠着我，骨头都被压得有些疼。”
姜熙说：“好。”
司马相如揉揉肩头：“我们上一次是咋多久之前了？”
姜熙毫不犹豫：“十四日！差一日就半月了，你提这个干什么？”他疑惑地看向司马相如。
“没跟什么，没想到你耐力还挺好的。”司马相如轻笑，也看不出什么意味来。
“哪里？”姜熙拉过他的手，没脸没皮地笑着说：“你摸摸，如今倒是涨得慌。”
司马相如收回手起身：“不正经，回去吧，天还早着。”
“行。”姜熙给他撑伞。
刘属正端正临摹，路白推门而入的声音吓到了他，字也写歪了。
路白来到他面前：“哈哈，我来啦，你在做什么吗？”
刘属叹了口气，放下了笔：“找我何事？大人？”
“今日的空，我带你去校场练箭如何？”路白用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刘属有一些心动，但想着今天的诗都没临摹完。
路白喘着气：“去嘛，一会儿你家大人和将军就会回来，你我在这里也终是多余。你想，他们两个人多久都没亲热过了，你要在这里给他们看门不成？去吧。”
刘属被他这么一说，产生了动摇，他放下笔：“好吧。”
路白风风火火地拉着刘属跑出去了。
“来，上来，我带你。”路白在马上伸出手，刘属看着那只手，犹豫一番后还是把手放上去了。
有人递上一个弓，路白垂下眼睛看着刘属：“接下吧，我教你。”
刘属拿过，说：“嗯。”
路白握紧缰绳：“驾！”
骏马开始飞奔，冷风吹打在脸上，刘属的背靠着路白宽阔的胸膛，安稳又舒适。吹在脸上的风是，冷的，但在耳边喘息的气却炽热地烧红了他的脸。
“握紧你手里的弓，拉开弦，看着前方，”路白在他耳边说道，“放心，我保护你，不会掉下去的。”
刘属没有多想，照他的话做了，举起了手里的弓，从鞍侧取了一支箭架上，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拉开。路白放开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跟他一起来开了弓，双目注视前方，说：“专心点，看前面。”
刘属收回看着路白的脸的目光，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靶心。
“啪。”箭稳稳落在了靶心上。
路白放开他，缓缓让马停下来：“做得很好，还要自己再试一次吗？”
“不试了，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放我下去，然后骑着你的马到校场入口，然后再骑过来接我，记住，不能停，直接把我拉上去。”刘属放下手里的弓到箭壶里。
路白先下马，朝他伸出双手：“行，都听你的，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属伸出双臂，就着他的力气下马。
路白重新翻身上马，红色的外衣在马背上随风飘扬，他笑着，眼睛亮亮的：“等我。”
随着马鞭一挥，马儿飞奔，尘土飞扬。
鲜衣、怒马、少年郎。
刘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寒风凛冽中等待他来到自己面前，那颗炽热的心也才终于有了殷切的希望。
路白来到了校场入口之后，一眼便望见了上地上的一抹红，单手握住缰绳，翻身伸手摘了下来。他看着那朵花，脸上都是噙不住的笑意。风也变得有些微甜。
刘属回身望，路白骑着马朝他进来，他伸出了手，刘属也伸出了手，路白拉他上去，两人面对面骑着马，刘属以为会失败，没想到能如此顺利。
刘属听着他的心跳，紧紧抱着他。
“现在我们去哪里？”路白看着怀里的刘属，手里的花还我在手心里，他不知道该如何送出去。
刘属放开了一些：“送我到大人那里，三个营帐的距离就好。”
路白故意放慢了一些，让这段路变得长了不少。
“就到这里吧。”刘属见差不多就放开了他。
路白只好停下，翻身下马把他抱下来：“这花你就留着吧，我特意给你摘的。”刘属接过：“好。”
“还有这个，”路白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个铁盒子，“天冷，用这个涂涂脸和手，”他递给刘属，“回去吧，烤烤火。”
刘属接过：“好，再见。”
“嗯。”路白离开，刘属望着他给予的两样物品，一一放好在胸前，想着要找个东西好好放起来。
他会像大人说的那样，像爱自己一样爱世人吗？
这恐怕也就只有神吧。
雪停了，也该迎来春日了吧。
刘属在门外候着，没多久姜熙就出来了，问他：“在这里等多久了？”
刘属说：“刚到。”
“以后不用在门外等，这天那么冷，回头伤寒了就不好了改日我让路白多送两件厚衣服给你，进去烤火吧。”姜熙拍拍他的肩膀。
“多谢将军。”
姜熙会像爱司马相如一样爱世人。
“刘属在外面是吗？”司马相如在里面叫了他一声，“进来帮我找个东西。”
刘属连忙进去：“大人要找什么？”
司马相如只穿了两件单薄的衣服在里面找着，刘属忙拿过皮裘给他披上。
“我那支发簪不知道被姜熙扔到哪里了。”司马相如披着皮裘，一只手抓着领子在床上翻找着。
“我来帮您找就好了，您快些穿好衣服，别受了凉。”刘属去帮他找，顺便帮他收拾好了床，整个床都收好了却没有看见那支所谓的簪子，弯腰在床边看了一圈，最后在床角看见了，捡起来吹了吹就给司马相如拿去。
刘属说：“大人，找到了。”
司马相如接过：“多谢。”他放到桌边，给刘属倒了杯热茶：“跟我坐一会儿再去吃东西吧。”
“是。”刘属坐下捧着茶：“这簪子很贵重吗？”
“也不算贵重，只是戴得有些久了。刘属，你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吗？”
“我没有，以后......应该会有的吧？”刘属脸上挂着笑。
司马相如喝了口茶：“待你及冠之后，眼界、内心、思想都会有很大提升，那时候你的目标也会变得清晰，还有很久。好了，该去吃东西了，走吧。”
刘属跟着他，在出门之前轻声问：“大人，如果两人并不适合在一起呢？”
“相爱的人哪管合不合适，不管种族、阶层、姓氏，”司马相如一边走一遍说，“以后你会懂这些的，今天你多吃一点，你还在长身体。”
“好。”
司马相如现在就相当于刘属的老师，授予他诗书，传授知识，解除他的疑惑，这十五年以来，除了自己的父亲没有了其他人对自己是如此上心。
刘属便觉得司马相如就是那君子。
边塞虽萧条，但也会有不少动物，而军队里面也有专门负责养牛养羊的，一般也只有大事件才会庆祝，春节、迎接将军归来以及胜战才有，但今天厨房却也杀猪宰羊了。
刘属闻着鼻尖的肉香：“大人，今天有什么大事？”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要来了，”司马相如见将士都热情高涨，“随我去接吧。”
刘属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嗯就跟着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