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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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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安静得有点不正常,浮沉间似乎都能听见细微外面虫子的叫唤声。。
“哒——哒——”
鞋跟踏在地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甚至有点烦人。
两个保安终于晃晃悠悠地赶到,推开人群进来时都喘着粗气,眼神一瞥四周那满地的玻璃渣和椅子残骸,脸上明显一阵慌张。
后头紧跟着是新上任不久的经理,一身制服被汗水黏住背,头发乱了,脸色白得发青,好像吞了只苍蝇。
“几位几位……实在抱歉啊,我们刚刚在后厨检查燃气问题,没能及时赶到……”他鞠躬,低头,边擦汗边赔笑,“是我们的责任,真的很抱歉。”
没人理他。
谢盛松还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掉出来的荧光棒晃了晃,“你能不能别老带这玩意儿,幼不幼稚。”
苏柏笑嘻嘻地仰着头,毫无悔意,“我看你那一脚踹得可帅了,刚好配灯光,哎呦效果炸裂。”
赵有钱蹲桌底下,手机屏幕上滑得飞快,页面一个接一个:什么轻伤鉴定标准,什么正当防卫,还有民事责任。
周行倒是自在得很,靠在沙发上搂着吓得发抖的驻唱小姑娘,声音轻柔:“别怕,真没啥大事,明儿我还来听你唱歌。”
“今晚是我们不对。”他低头帮女孩顺了顺发,“不过要不是我们收得快,这地儿大概真得拆。”
女孩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还发抖。周行冲她笑笑,“你别一副要哭的样,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他说着,手指很自然地把她肩膀上的两片碎玻璃抖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倒是像个正经人一样。
夏自野站在不远处,低头看地上一颗被踩烂的车厘子。果汁顺着地砖缝慢慢渗下去,把那枚落在一旁的蟒蛇车队徽章也染红了。
他弯下腰,把徽章翻了个面。
上头沾着的果汁、酒渍、灰尘黏成一团,在灯光底下泛着污渍的暗光。
就在这时,角落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
几个穿着统一夹克的男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神情紧张,动作也不敢太大。
带头的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发胶喷得发亮,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徽章,又抬眼看夏自野。
“这事儿嘛……”他眼神有些直愣,声音发干,“大家都有点冲动,是我们不对。我们……可以赔礼道歉。”
“赔?”周行起身,拍了几下衣服边,仿佛那里有什么不干净的灰尘,声音懒洋洋的,“赔钱?还是赔你们那个嘴贱的队员?”
“他喝多了,说话没把握住分寸……”那人勉强挤出个笑,“我回头会说他的。”
“你们队是这么‘说’人的?”苏柏斜眼瞥他,“怪不得混不出来。”
周行笑眯眯地凑近,一只手搭在那男人肩膀上,力道不轻,却暗含威胁。
“讲道理可以,圈里混,就得讲规矩。你们要是真不懂,那就回去种地吧。”
对方脸色一下就垮了,空气瞬间紧了,连保安都站不住,左右看看,不知道该不该劝。
夏自野这时候才动了,他站直了身,甩了下手腕,语气轻的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算了。”他说,“都喝多了,别闹大了。”
赵有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悄悄把手机锁屏。
苏柏咂咂嘴,“真是便宜他们了。”
那瘦男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他低下头,拳头握得很紧,指关节都发白了。
他们这一伙人,暂时惹不过夏自野。
“下次别碰上了。”周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语气还有些气冲冲的,“不然就不是‘碰上’,而是‘找上门’了,懂不懂?”
几个青年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仿佛是刚从一场战火边缘抽身,表面平静,身上的火气却还没完全散干净。
灯光黯淡,徽章还躺在地上,湿漉漉地,不时被来往的人踩一脚。
男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指节绷得咔咔作响,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经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们只是个小店啊,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悻悻又急躁的朝保安骂道:“你们干嘛去了?蹲厕所拉屎?老子差点今天关门!”
两个保安低头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回话。
他骂完,又赶紧换上陪笑的脸跟上那几人,嘴里念叨着:“几位几位,今晚消费全免,下次来喝酒找我,保准清净——”
夏自野没有回头。
他走向吧台,肩膀一沉,一只手随意搭上去,指腹轻轻揉了揉那处旧伤。
吧台那边的灯光暗了几分,像是努力在维持某种“正常”,可空气里翻腾的躁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几个人都安静了一会。
苏柏打了个酒嗝,笑得一脸藏不住,“不是说啊,哥几个今天这配合,是不是提前排练过?也太默契了吧?”
“画面清清楚楚的,慢动作都能剪出小电影。”赵有钱把平板横过来,语气平淡,嘴角却隐着点坏,“你看这家伙摔的,跟只炸毛的鹌鹑似的。”
苏柏蹲在一边,刚擦完脸,眼圈被酒熏得红通通,笑得跟偷糖的小孩似的,“炸毛鹌鹑,哈哈哈!那表情跟被前女友一脚踹出来一模一样!”
赵有钱瞥了他一眼,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操作,“我发之前会打马赛克的,他要真敢告我们,我顺带把他车队直接送上热搜。”
谢盛松没吭声,只把帽檐拉了拉,然后抬手拍了下苏柏后脑勺,力道不小,大概是让他少得瑟。
苏柏咧咧嘴,“欸,哥你别装了,你那一脚踹得,我都想给你加特效了。”
“下次别再偷偷往我帽子里塞荧光棒。”谢盛松接过他剩下的酒,仰头一口干了。
周行叼着根吸管斜靠在吧台边,“你们说,要是在电影里,我们是不是得被写成‘问题青年犯罪团伙’?”
“谁是问题青年?”苏柏站在高处,叉着腰,一脸正气,反驳道:“我们这明明叫正义小队好不好?”
大家看见苏柏神气的样子都不由得露出一笑,周行也乐得没有吐槽苏柏。
只有夏自野远离了大家,微靠在高脚椅上,左手缓缓按着肩,动作小得让人很难察觉到,他刚才那一下的反擒拿,扯到了旧伤,肩膀正隐隐作痛。
他垂着眼看杯底那点冰块,看它慢慢化进酒里。
“还疼?”赵有钱凑过来低声问。
夏自野轻轻勾了下嘴角,像是笑,又像在敷衍。
“那几个人,活该。”一脸憨厚的戴眼镜青年眼底少见地露出些冷意,“这次要是不把他们搞上热搜,就太便宜他们了。”
“蟒蛇车队要还有人清醒,就该早点把那几只废物踢出去。”周行拨了拨吧台灯绳,嗓音透着烦。
“要不是你拉住我,我那拳真就下去了。”苏柏晃着腿说。
“下次让我来。”谢盛松一句话飘过。
“放心。”夏自野终于开口,声音不急不缓,“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他说着站起,指尖碰到吧台上那颗装饰用的樱桃,轻轻一压,汁水缓缓晕开,在掌心里聚成一小滩。
夏自野勾了下嘴角,迈出几步,忽然顿住,眼角扫向酒吧一角。
那地方空空的,只剩下一只玻璃杯,杯中红色的葡萄汁还在微微荡漾。
光线扫过,沙发背后却隐隐透出一道身影——
男人穿着深灰西装,五十来岁,神情阴冷,眼神像毒蛇一样盯住夏自野。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几乎没什么明显的波动。
夏自野眼睫一垂,把神色压了下去。
“走吧。”
几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打趣刚才的事。
而酒吧里,那首慢悠悠的情歌,又再次循环播放起来,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是那双蛇一样的眼睛,仍藏在灯影最深的角落,冻得令人背脊发凉。
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合上,像是替这场荒唐的混战盖上了完结章,酒吧外头风有些大,夜色像一张铺开的灰绒地毯,把整条街道的喧哗都压得沉沉的。
苏柏吸了口气,哈出一小团水雾,“哇靠,外面比里面还冷清,这是终于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谢盛松帮苏柏把外套拉高了些,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又顺了顺自己有些凌乱的刘海。
赵有钱突然举手提议,“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要不要我们去吃顿宵夜?”
“吃宵夜?”苏柏两眼放光,“我想吃炒粉、烤串、麻辣烫加爆辣的那种。”
“你刚才脸都红了,还加辣?”周行笑着把烟夹回嘴里,“回头你拉肚子别来我家蹲马桶。”
“你家马桶本来就不干净。”赵有钱服扶了扶眼镜,淡淡撇了周行yi y、。
“操。”周行笑着骂了一句,弹了下烟灰,又扑过去一手勾住赵有钱的肩。
赵有钱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街口那家通宵的粉店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出一层薄雾,夏自野慢了一步,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
酒吧的霓虹灯牌还在闪如同往常,因为天已经很晚了,门口空荡荡的。
他眯了下眼,“走吧,咱吃粉去。”
然后他们并肩走进那家老旧的店铺,背影被门口的光切得斜斜长长的,落在凌晨一点的街头。
这城市的夜,不久又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