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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下辈子让我先找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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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大学校园比顾衿辞想象中还要广阔。他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仰头望着这栋红砖建筑,手心微微出汗。录取通知书上写着他被分配到3号楼412室,四人一间。
"顾衿辞。"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衿辞转身,看到薛涟源站在阳光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三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轮廓更加锋利。
"你也刚到?"顾衿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自从毕业旅行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突然变少了,暑假后半段几乎没怎么见面。
薛涟源点点头,目光落在顾衿辞的行李箱上:”给我,我帮你拿上去。"
412室已经有两个室友在了——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男生正专心致志地组装电脑,另一个健谈的东北小伙热情地自我介绍叫王磊。顾衿辞选了靠窗的下铺,开始整理行李。
"这位是...?"王磊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薛涟源。
"我高中同学。"顾衿辞解释道,"薛涟源,数学系的。"
"物理系。"薛涟源突然纠正,"我转系了。"
顾衿辞惊讶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薛涟源简短地回答,弯腰帮顾衿辞铺床单,"你的哮喘药放哪里了?"
“口袋。”
整理完行李,薛涟源示意顾衿辞跟他走。他们穿过大半个校园,来到研究生宿舍区。这里的建筑明显更新,环境也更安静。
"我住这里。"薛涟源停在7号楼前,"单人间。"
顾衿辞吹了声口哨:"学霸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薛涟源的房间在五楼,宽敞明亮,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专业书籍和一台高配置电脑。窗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星空投影灯——那是顾衿辞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你带着它?"顾衿辞忍不住摸了摸投影灯。
"嗯。"薛涟源打开冰箱,”要不要喝水?"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顾衿辞很快适应了大学节奏,只是四人宿舍的嘈杂环境让他有时难以专注学习。一个周五晚上,他正在宿舍与一道量子力学题苦战,手机震动起来。
「有空吗?我这里有更好的参考书。——薛」
十分钟后,顾衿辞站在薛涟源的宿舍门口。门开后,他惊讶地发现茶几上除了书本,还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饿了吧?"薛涟源示意他坐下,"我多煮了一份。"
那晚他们讨论课题到凌晨一点,当顾衿辞打着哈欠说要回宿舍时,薛涟源皱了皱眉:"太晚了,宿管已经锁门了。"
顾衿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那我和宿管说一下。”
"就睡这里吧。"薛涟源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备用睡衣,"床够大。"
顾衿辞的心跳突然加速,睡意一扫而空。他僵硬地接过睡衣,在浴室换好出来时,薛涟源已经整理好床铺,留出了一半空间。
关灯后,两人平躺在黑暗中,中间隔着一段刻意保持的距离。顾衿辞能清晰地听到薛涟源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睡吧,晚安。”薛涟源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明天早上你还有课。"
顾衿辞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背,但他太困了,没有力气去确认那是什么。
第二天醒来时,顾衿辞发现自己竟然蜷缩在薛涟源身边,头枕着对方的肩膀。他吓得立刻弹开,却见薛涟源已经醒了,正平静地看着他。
"早安。”薛涟源坐起身,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做了早餐。"
从那以后,顾衿辞几乎每周都会在薛涟源的宿舍留宿几次。起初是以讨论课题为由,后来连借口都省了。王磊经常打趣他"又去学霸那儿开小灶",顾衿辞只是笑笑,不敢说出真相——大多数时候他们根本不是在讨论学习,而是一起看电影,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享受彼此的陪伴。
十月中旬的物理课上,教授分组做实验。顾衿辞和三个同学一组,其中包括一个叫周子豪的富家子弟。周子豪一身名牌,说话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哟,这不是顾衿辞吗?"周子豪瞥了一眼顾衿辞洗得发白的衬衫,"听说你和数学系那个天才关系很好?怎么,抱上大腿了?"
顾衿辞假装没听见,专心调试仪器。
"我查过你的背景。"周子豪压低声音,"贫困生,靠奖学金过活,连电脑都是二手的。薛涟源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顾衿辞的手指僵住了,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我劝你离他远点。"周子豪冷笑,"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实验结束后,顾衿辞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子豪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头。转过一个拐角,他猛地撞上一个人——是薛涟源。
"你在这干什么?"顾衿辞惊讶地问。
薛涟源的表情异常阴沉:"周子豪是谁?"
顾衿辞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他刚才在食堂大放厥词。"薛涟源的声音冷得像冰,"说你接近我是为了钱和资源。"
顾衿辞的脸刷地白了:"他胡说!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薛涟源打断他,眼神罕见地流露出愤怒,"他在哪个宿舍?"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顾衿辞抓住薛涟源的手腕,感受到对方绷紧的肌肉。
"跟他谈谈。"薛涟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顾衿辞从未见过这样的薛涟源——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下颌线条紧绷。他死死拽住薛涟源:”冷静一点,别理他,不值得。"
薛涟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就在这时,周子豪和几个朋友从拐角处走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挑衅的笑容。
"哟,说曹操曹操到。"周子豪上下打量着薛涟源,"天才也亲自来..."
他的话没能说完。薛涟源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周子豪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动作快得顾衿辞都没反应过来。
"道歉。"薛涟源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锋般锐利。
周子豪显然吓坏了,脸色发白:"你、你要干什么?我爸爸可是..."
"我不管你是谁。"薛涟源收紧手指,"向顾衿辞道歉,现在。"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衿辞急忙上前拉住薛涟源:"够了,我们走吧。"
薛涟源纹丝不动,目光死死锁定周子豪。最终,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周子豪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薛涟源松开手,周子豪立刻躲到朋友身后,嘴上却不服软:"疯子!你们两个都有病!"
薛涟源作势又要上前,顾衿辞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别理他了,求你了。"
回到宿舍,薛涟源的怒气似乎仍未平息。他翻出医药箱,拿出一瓶碘伏。
"手。"他简短地说。
顾衿辞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关节不知何时擦破了皮,可能是拉架时不小心蹭的。薛涟源小心地为他消毒,动作轻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为什么?"顾衿辞轻声问,"你从来不会..."
"他侮辱你。不能白白遭人欺负。”薛涟源打断他,仿佛这就是全部的解释。
顾衿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着薛涟源专注的侧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十一月底,薛涟源的生日悄然而至。顾衿辞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礼物——一套手工制作的星座图,每个星座都用夜光颜料绘制,在黑暗中会发出柔和的光芒。
生日当天,顾衿辞翘了下午的课,在薛涟源的宿舍布置惊喜。他将星座图挂在墙上,摆好小蛋糕,甚至还偷偷买了一瓶红酒。晚上七点,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顾衿辞赶紧关灯躲到门后。
门开了,薛涟源的声音带着疑惑:"停电了?"
"生日快乐!"顾衿辞跳出来,打开星空投影灯。
刹那间,整个房间变成了浩瀚宇宙,银河在四壁流淌,星座在头顶闪烁。薛涟源站在门口,表情从惊讶逐渐转为顾衿辞从未见过的柔软。
"你..."薛涟源的声音有些哑,”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顾衿辞笑了:"我怎么会忘记呢?”
他们分享了那个小蛋糕,又开了红酒。酒精作用下,顾衿辞的脸颊渐渐发烫,话也多了起来。薛涟源喝得不多,但眼尾也泛起淡淡的红色。
"去阳台吧。"顾衿辞提议,"今晚能看到猎户座。"
冬夜的寒风让顾衿辞打了个哆嗦。薛涟源回屋拿了条毯子,自然地披在两人肩上。毯子下的空间狭小,他们不得不紧贴在一起。顾衿辞能清晰地感受到薛涟源的体温和心跳,还有那股熟悉的薄荷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味。
"那里。"薛涟源指向天空,"猎户座的腰带,三颗连成一线的亮星。"
顾衿辞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忍不住偷看薛涟源被星光勾勒的侧脸。酒精和夜色给了他勇气,他突然开口:"薛涟源,我有话想对你说。"
薛涟源转过头,目光深邃:"什么?"
"我..."顾衿辞的喉咙发紧,"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更多的。"
话一出口,世界仿佛静止了。薛涟源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轻颤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顾衿辞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毯子。
"你不用现在回答。"顾衿辞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用勉强的。”
薛涟源依然沉默,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最终,他轻轻握住顾衿辞的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需要时间。"
“好,没事的,你真的不用勉强。”
那晚他们像往常一样同床而眠,但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顾衿辞背对着薛涟源,眼睛酸涩得厉害。他后悔了吗?是不是太冲动了?
第二天清晨,顾衿辞早早醒来,发现薛涟源已经不在床上。书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早上有课,晚上见。——薛」
字迹比平时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顾衿辞小心地折好纸条放进口袋,悄悄回到自己的宿舍。
接下来的一周,他们依然一起学习、吃饭,但有什么东西明显不同了。薛涟源变得更加沉默,目光经常避开顾衿辞的眼睛;而顾衿辞则假装那晚的告白从未发生过,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十二月初的一个雨夜,顾衿辞在图书馆自习到很晚。回宿舍的路上,雨越下越大,他只好跑到最近的建筑避雨——恰好是薛涟源所在的7号楼。
站在薛涟源的宿舍门前,顾衿辞犹豫了。自从告白那晚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睡过。但雨势凶猛,他最终还是敲了门。
门开了,薛涟源穿着睡衣,头发微乱,似乎已经准备睡觉。看到浑身湿透的顾衿辞,他立刻侧身让开:"进来吧。”
顾衿辞站在门口,水滴从发梢不断落下:"我...就是避避雨,等小一点马上就走。"
薛涟源皱眉:”淋了这么多雨,你会感冒的。"他拿出一条毛巾递给顾衿辞,"至少把头发擦干了。”
顾衿辞机械地擦着头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薛涟源的床上——被子整齐地铺着,床头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一切如常,却又完全不同。
"那个..."顾衿辞艰难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能借件干衣服吗?"
薛涟源点点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浴室在那边。"
换好衣服出来,顾衿辞发现薛涟源已经泡好了两杯热茶。他们沉默地坐在茶几两侧,雨声填补着对话的空缺。
"关于那天晚上..."薛涟源突然开口。
顾衿辞的心猛地揪紧:"不用说了,我理解,我真的没事的。”
"不,你不理解。"薛涟源的声音异常坚定,"我需要告诉你..."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薛涟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变得凝重:"是我父亲。"
他走到阳台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顾衿辞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检查...医生...不行..."
电话结束后,薛涟源站在阳台上很久,任凭雨水打湿睡衣。当他回到室内时,脸色苍白得可怕。
"出什么事了?"顾衿辞担忧地问。
薛涟源摇摇头:"没什么。你刚才想说什么?"
顾衿辞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也不好追问:"没什么重要的...雨好像小了,我该回去了。"
薛涟源没有挽留,只是默默递给他一把伞。在门口分别时,顾衿辞鼓起勇气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薛涟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轻轻点头:”是朋友…永远都是。”
这个回答本该让顾衿辞安心,却不知为何让他的心更加沉重。回宿舍的路上,雨水混合着脸颊上的温热液体,他分不清哪一个是雨,哪一个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