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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鹤唳松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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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终南山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冷。
裴砚初醒来时,窗外松涛阵阵,雨水顺着青瓦檐角砸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雾。他撑起身子,额角突突地跳,后颈处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灼痛。
——是血玉的影响。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缠着一道朱砂符绳,另一端系在床柱上,红线微微泛着金光,像是某种禁锢的咒术。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沈昭明倚在门框上,月白道袍被雨水打湿了一角,铜钱剑斜挂在腰间,剑穗上的铜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手里端着一碗药,热气氤氲,苦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裴砚初眯起眼,嗓音沙哑:“你绑着我?”
沈昭明没回答,只是走过来,将药碗递到他面前。
“喝了。”
裴砚初冷笑,抬手就要挥开,却猛地僵住——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红色的咒纹,像是锁链一般缠绕而上,一直延伸到肩膀。
“血玉认主后,你的魂魄会逐渐被吞噬。”沈昭明淡淡道,“这符绳能暂时压制,但撑不了太久。”
裴砚初盯着他,忽然伸手攥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道袍扯破。
“沈昭明,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沈昭明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淬了冰。
“你想知道什么?”
“三百年前,寒潭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昭明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按在裴砚初的眉心。
“你自己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2)——
三百年前,云墟观。
大雪封山,寒潭结冰。
少年裴砚初被青铜锁链吊在寒潭中央,冰面下黑影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破冰而出。
而沈昭明站在岸边,铜钱剑在手,剑尖滴血。
“师兄,忍一忍。”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刀子一般扎进裴砚初的心脏。
下一刻,铜钱剑刺穿冰面,直直刺向裴砚初的胸口——
却在最后一刻偏了三分,剑锋擦过他的心脏,狠狠钉入冰下的黑影!
凄厉的尖啸响彻寒潭。
冰面碎裂,黑影扭曲着消散,而裴砚初的鲜血顺着锁链滴落,融化了寒潭的冰。
记忆戛然而止。
裴砚初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
沈昭明收回手,眼底一片晦暗。
“你当年……根本没想杀我?”
沈昭明沉默。
窗外雨势渐大,松涛声如浪,掩盖了两人之间沉重的呼吸。
良久,沈昭明才开口。
“寒潭底下锁着的,从来不是什么恶龙。”
“是血玉的精魄。”
“而师尊……早就被它吞噬了。”
——(3)——
雨夜,子时三刻。
裴砚初站在云墟观的后山断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化作赤金色,暗红咒纹从脖颈蔓延至半边脸颊,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崩裂。
沈昭明站在他身后,铜钱剑出鞘,剑锋映着冷月。
“裴砚初。”
他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回来。”
裴砚初缓缓转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回来?”
“沈昭明,你当年那一剑,到底是救我……还是害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一道黑气如利刃般袭向沈昭明!
沈昭明侧身避开,铜钱剑横斩,金光与黑气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崖边狂风骤起,松林呼啸。
而在两人交锋的瞬间——
裴砚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沈昭明的锁骨下,一道与他如出一辙的锁链烙印,正渗出血来。
**(4)**
“你……也被锁了?”
裴砚初的攻势一顿,嗓音嘶哑。
沈昭明喘息着站稳,道袍被剑气割裂,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烙印。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冷笑。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三百年?”
裴砚初僵住。
——缚龙锁锁住的,从来不是一个人。
而是他们两个。
血玉要吞噬的,是双魂。
而沈昭明当年那一剑,根本不是弑师……
是殉道。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