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亮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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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月光洒进了落地窗，房间隐约能看见浅色的床上凹陷进去了一块，是林靳轩。他已经躺着，盯着天花板很久了，心脏的跳动，似乎一直没有平缓过。
晴天，会如约而至吗？
抱着这样的思绪，房间隐约亮了一些，他才在隐隐天亮时沉沉睡了过去，睡之前他耳边似乎还有浅浅的雨声，他想，明天大概是见不了了。
滴滴滴——
悦音直播的消息提示音，像一连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
林靳轩皱着眉，清冷的脸上，隐约染上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梦很沉，耳边有无数消息轰炸，他抬手想要去够不远处的手机，却在即将触碰时，坠入下一场梦里，循环往复，被困其中。
在某个节点，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伸出的手，收了回来，不再触碰手机，可屏幕却被执行了放大指令，一条烫人的消息，猝不及防地，闯进眼里。
【轩轩，清清：
爸爸想我了，我也很想他，这么久了，我从未停止想他，昨晚他来见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找他，我也觉得是时候了。
对不起，请原谅妈妈的自私，这些年我撑得真的很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但你现在也长大了，妈妈相信你们兄弟俩会彼此照顾，相互依靠。
别难过，我的宝贝们，世界上所有的别离，都会以另外的形式再次重逢，或许，在某个时空，我们一家人，还像从前一样，幸福地围坐在一起。
不管妈妈去了哪里，
请记得妈妈永远爱你们。】
“不，不……”林靳轩声嘶力竭地喊着，“别离开我，别离开小轩……”
眼泪决堤只是一瞬间，就好像昨夜的雨从未离去，意识回笼，梦里的痛却没有离去，林靳轩缩成了一个环抱的姿势，就好像还在妈妈肚子里一样。
“妈妈……”
滴滴滴——
梦真的醒了，眼泪干了，痛也消散了，林靳轩缓慢地拿起手机，精神恍惚地看着一条条的消息。
有问候，有关心，有谩骂，似乎这样的日常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形成了某种固定的形式。
林靳轩机械般地回复，删除，直到某跳消息，跳了出来，又是一张图片，和一段语音。
图片是从窗户往外拍摄的，蓝天白云，艳阳高照，这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无意间看过的《恋空》，那个时候B大电影社放电影，他和林靳清，以及沈牧城就像路人走过，却误闯入了那个初恋般的故事。
下一条是语音，林靳轩轻轻点开，“小朋友，今天是晴天，要开心哦。”
林靳轩怔愣了半秒，转头看向落地窗，他这才发现，一大片光，从外边直直地照射进来，房间里一片清明。
是晴天！他的眼里似乎也被晴天感染，晕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他拿着手机的手回复着，【谢谢你的分享，很漂亮！我很喜欢。】
间隔不过一秒，他打开通话框，熟练地输入了一串电话，然后显示——沈牧城。
嘟嘟嘟——
听筒里的声音，让他的心跳很快，每嘟一声，就像一只手攥着心脏用力一捏。
“喂？”电话接通，日思夜想的声音在听筒里，从未知的地方到达他这里，有种满足感。
“牧城哥，”林靳轩轻声喊着对方，琢磨着说辞，听到对方“嗯”了一声，才继续，“是晴天。”
话说出来，自己都没意识到，竟带着说不出的隐隐的期待和别扭。
沈牧城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10点半了，这是多晚才睡，“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可是天一亮就等着你来找我了。”
“对不起，昨晚……”话说了一半，林靳轩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我马上来找你，我下午3点才上班，提前1个小时到公司就可以了。”
沈牧城“哦”了一声，“大忙人，现在10点半了，你准备上哪里见我。”
林靳轩一时语噎，他倒是真不知道上哪里见他，之前两次见面，都是偶遇，他甚至不知道沈牧城住在哪。
“你现在哪里？”林靳轩试探性地询问，“如果方便，我直接来找你。”
“第一次见面那里吧。”
林靳轩回忆了一下，那是公司楼下的小公园，那天重逢的画面历历在目。
“牧城哥，”他轻声喊道，“等我20分钟。”
“好，不着急，我等你。”
10分钟洗漱换衣服，再用10分钟跑到公司，五月份天隐隐透着夏日的气息，蝉鸣早早光顾R市，林靳轩小跑着，周围的景色被他甩在身后，眼前的人，从小小一点，变得清晰。
快靠近时，他才放慢了步伐，稳了稳气息，沈牧城穿着白色冰丝短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隐隐可见一条项链，搭配浅灰色西装裤，站在小道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
林靳轩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曾经隔着银河的距离，这一刻只剩下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
风轻扬，熟悉的雪松香水扑鼻而来，林靳轩站定后，有种眩晕的错觉。
沈牧城转头，垂眸，瓷白的脸颊，泛着红晕，胸口微微起伏，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抬眸撞进他的眼里。
呼吸一窒，某种情绪亟待发泄，他掐了掐手心，开口时，嗓子有点沙哑，“说了不着急，怎么还跑着来。”
林靳轩用手背擦了擦滑落在侧颈的一滴汗，其实平时他不剧烈运动，都不怎么流汗的。
“想到要来见你，情不自禁地就跑起来了。”
沈牧城挑了挑眉，抬起右手，抹掉了他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放下，再捻了捻。
“这么想见我吗？”
林靳轩觉得有点热，刚刚一路跑过不觉得，此刻却有种热气上涌的感觉。
“牧城哥，虽然我确实很想见你。”林靳轩微微吐了点舌尖，试图让热意尽快散去，“但昨天是你先说想我的。”
沈牧城一下就笑了，周边陆续有人路过，偶有人侧目朝这边看，神色各异。
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拳之隔，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腕，朝里边走。
沈氏集团专供的咖啡厅，此刻人不算多，窸窸窣窣地有过来买咖啡助理，手里提着好几杯咖啡离开。
林靳轩是第一次来这边，他上班的地方在隔壁栋的20楼，他跟着沈牧城走着，没问目的，反正就跟着。
手腕处一开始被攥住，很凉，但走了几步，热度开始上升，不知道是谁的。
沈牧城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卡座，能够有效地阻隔他人的探究，最主要的是避免被人认出，他还不想太快让林靳轩知道他的身份。
林靳轩被沈牧城攥着坐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腕，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在和工作人员低声说什么。
“一杯原味奶茶，一杯拿铁不加糖。”
林靳轩回过神，手腕的温度已经消失，他这才注意到桌旁站了一位少女，穿着工作服，对方朝他看了一眼，有种被探究的感觉。
林靳轩礼貌地笑了笑，对方收起平板，匆忙地走开了。
林靳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看向对面的沈牧城。
“我是吓到她了吗？”
沈牧城的左手摩挲着右手腕的手表，笑出了声，“是被你的美惊艳了吧。”
“牧城哥，”林靳轩脸颊爬上了红，“别这样说。”
沈牧城掩着嘴角的笑意，说：“我说的实话也不行吗？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谁躺在樱花树下，那一春色的樱花都被你比下去了。”
热气上涌，脸颊的红彻底显色，悄悄地往耳垂爬，林靳轩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开口时，声音带点温度：“哪有躺树下，明明就是你抱……才在地上的。”
“而且，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躺着呢。”
沈牧城的笑藏不住，泄了音，“林靳轩小朋友，讲讲道理，我不抱着你滚一圈，你就不是躺在樱花树下，而是晕倒在樱花树下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明明一张清冷脸，此刻韫色正浓，被他捏过的耳垂，也被笼罩在红色中。
“而且，”他学着对方说话的样子，“我很有可能接的小朋友，就不是漂亮得不像话的樱花少年，而是晕倒在树下不省人事的少年。”
林靳轩彻底被这谬论给整懵了，他捏了捏手心，有点湿润，大概是沈牧城的话，太张扬了，以至于他忘记了反应。
直到对方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他才有所反应，那种只有少年时才会有的样子，忽然就回来了，“牧城哥，原来你也觉得我很漂亮啊，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听你这么说，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十六岁的林靳轩肆意妄为，充满自信，毫不避讳地夸讲自己漂亮，他本来就是一束光，那束光在某一瞬间，是真实地照进了沈牧城心底的。
那是四月份的某一天，沈牧城接到了沈牧言的电话，那是他整个人生最昏暗的一通电话。
母亲自杀了!
从B市回R市，办理母亲的后事，再从R市到B市，整个时间不过三天，期间除了母亲的后事，帮哥哥处理股权变动，再到沈逸霆外边的沾染的花草想来沈家分一杯羹，桩桩件件，都让他恍如隔世。
再次站在B大的校门口，少年再次变成了粉发，像初遇那天。
林靳轩的粉头发是一次性的，能管几天，期间他恢复过发色，其实黑发的少年，清冷感更甚。
粉发的少年，包裹在樱花中，像一阵风，冲进了他的怀里，一瞬间，那一颗悬着的心，好像找到了着地的感觉。
“牧城哥，”少年粉色的头发，在他的侧颈来回摩擦，让那一片的皮肤染上了一层粉色，“我们回家。”
所谓回家，不过也是林靳轩作为“东道主”，将他牵回了自己的寝室。
他能感受到林靳轩的不安，也能感受到他的担忧，此刻有种角色对换的感觉，林靳轩在照顾他，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一颗粉色头发的脑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樱花树下抱着少年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一把攥住了林靳轩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少年轻盈的身体，没有着落地跌坐在他腿上。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怔愣，但他下意识地环住了对方纤薄的腰，脑袋放在他的侧颈。
低哑的声音，从肩部传入耳里，“小朋友，我妈妈没了。”
林靳轩稍微侧身，将那颗侧颈的脑袋抱在胸口，指尖摩挲着。
“牧城哥，是你告诉我的，难过是可以哭的，如果难过的话，你也是可以哭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长久的静默，直到林靳轩感觉到胸口的湿润，以及沈牧城颤抖的身体。
“牧城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天少年的体温，少年的味道，以及少年的话语，以及那个似乎是在梦里落在自己头顶的吻，构成了沈牧城往后梦里的一部分。
那个说着不会离开的人，此刻正坐在自己对面，脸上浮现出少年人的自信。
“我没说过吗？”沈牧城脑海里闪过的回忆如昙花一现，“不会吧！”
“我经常夸自己漂亮，”林靳轩说了一半，意识到了什么，脸颊原本褪去的红晕又悄悄地浮现，“可是你……”
“我什么？”沈牧城挑眉望着他，似乎在要把林靳轩看穿，“我不承认你漂亮？”
林靳轩“嗯”了一声，有种被被对方看透的窘迫。
“哈哈，”沈牧城忽然笑出了声，“我竟然这么过分吗？我当时眼睛肯定瞎了。”
林靳轩也笑了，正好工作人员端着咖啡过来，这段对话到这里及时止住，不然他都不确定，还会聊到哪里去，哪有见面就夸自己漂亮的，越想越窘。
“林靳清呢，现在在哪里呢？”沈牧城避重就轻地询问着，“忽然就失去了联系。”其实哪是忽然失去联系，而是伴随着林靳轩的失联而不联系的。
林靳轩搅动奶茶的手顿了顿，“哥哥也在R市工作。”
沈牧城能感觉到对方的逃避，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现在的林靳轩不是一个“老实人”，总觉得他有好多自己看不透的秘密。
没关系，如果他想知道，其实很简单的，只是他现在还是想让他主动靠近自己，主动把心剖开给自己看。
“你呢，牧城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林靳轩习惯性地咬着吸管，含糊地说，“你也在这里工作吗？”
沈牧城“嗯”了一声当做回答，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两人视线交织，所有千回万转的情绪都缠绕其中，但谁也没看懂。
沈牧城率先收回了视线，抬手看了看手表，林靳轩跟随他的动作，也把视线定格在他的手腕，一块精致低调的表，表带是皮质的，隐约看到表带遮住的手腕内侧，有点粉色溢出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就听见对方说：“吃个午饭吧，小朋友。”
林靳轩抬眸看向对方，那双狭长的双眼，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好像有一些情深。
心脏跳动起来，没有节奏，甚至有些凌乱，林靳轩吞咽了一下，为自己总是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懊恼。
“怎么啦，又发呆！”沈牧城拍了拍他的脑袋，“陪哥哥吃顿饭不过分吧。”
“不过分。”他这么想着，却对哥哥两个字，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
一顿饭的时间，实在是太快，林靳轩拖沓着步伐，想让时间的齿轮慢一些，再慢一些，直到在公司楼下，沈牧城开口：“林靳轩小朋友，每天都要见面哦！”
林靳轩像中了头奖的彩民，浑身上下似乎终于被月亮包围了，原来有时候，月亮也没有那么远，也会来到他身边，亲切地说，“每天都要见面哦！”
“牧城哥，好的。”
月亮很完美，他接纳太阳的光，被人看见，可是他高高挂在夜空，偶尔也闭门不见，可在这样一个晴天，林靳轩觉得，他也拥有了整个月亮的约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月亮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