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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动人 ...

  •   束州夏天的夜晚热浪都扭曲了空气,酒吧“抒情地”后台的灯光下,夏耀阳坐在化妆镜前叼着皮筋,单手把染成浅金粉的及肩发拢成丸子头,不听话的发尾调皮的翘了起来。

      暖色的射灯从头顶照耀在他身上,他坐在那像一支被撒上金尘的粉玫瑰。

      一旁酒吧请的造型师打量了他一会儿,拿过桌边用了半卷的黑色蕾丝带剪下,把夏耀阳的丸子头缠上蕾丝带,最后系成蝴蝶结。另一边的化妆师正给他画眼线,笔尖停在左眼卧蚕的浅棕色小痣上。

      “这颗痣真绝了,”化妆师感叹,“像故意点的。”

      夏耀阳对着镜子眨眨眼,蝴蝶结飘带扫过肩膀:“天生的,我妈说这是泪痣。”

      “是个屁泪痣,”鼓手孟威光着膀子路过,他的肌肉上抹了层亮油,“这他妈是勾人痣。”说完还隔着老远撅着嘴故意调笑夏耀阳。

      更衣室哄笑成一团。夏耀阳刚好做完造型,站起身笑着过去踹了孟威一脚。化妆师化完夏耀阳忙着继续去给孟威化妆,因为时间有点赶了。

      于是后台的化妆镜映出夏耀阳正在给贝斯手喷临时纹身的画面,“OSiE”四个字母在喷雾下逐渐显形,和他左手指节的“SLTC”纹身形成镜像。

      “操,好冰啊。”面前的人缩手时,皮衣上的铆钉撞在化妆台上发出脆响。“这能管多久啊?”

      “洗三次手就没了。”夏耀阳转着手里的马克笔,他不自觉埋下身去用膝盖压住对方乱晃的腿,粉发髻上的黑色蕾丝发带扫过对方鼻尖。最终忍无可忍的对面前多动症一般的人吼:“李允至你别动了行吗,再写歪一次我直接写你脑门上。”

      李允至被凶了瞬间端坐,作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夏耀阳。

      夏耀阳看他这个表情绷不住又笑了出来,骂李允至是“蠢货”。

      给李允至画完后,他看向刚才被自己扔在一旁角落的吉他包,“我带了双摇琴,一会儿接个重失真。”他蹲下身子,拎起自己放在里面的电吉他。琴身黑漆泼溅着血丝般的纹路,镶嵌的碎钻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珠。

      “你吉他卖吗?”李允至马上凑了过来,第无数次问,手指贪婪地抚过琴颈。

      夏耀阳看着他笑,指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黑卡:“你看我像缺钱吗?”

      “好吧!”李允至说完摸出手机,“你今天好看死了,必须合影!”

      闪光灯亮起时,夏耀阳正用黑卡边缘刮弦,内心感慨着这一套下来刚换的琴弦得直接退休。至于为什么用黑卡,问就是拨片又自己离家出走了。

      刚好他一摸包就摸出来了上周某人强行塞给自己的一张黑卡,正好用坏了就有理由让那人别再送了。

      李允至拿着手机凑过来,两人拳头相碰,关节纹身拼成“SOLSTICE”的瞬间,夏耀阳突然发力夹紧指关节。

      “嗷!你干什么!”李允至被痛得嗷嗷乱叫,惨叫混着快门声,“痛死我了……卧槽这张太帅了!”

      夏耀阳看到自己坏点子得逞,整个人笑得直不起腰。

      照片糊成了虚影,只能看清交叠的纹身和半截粉色发丝。十七岁的李允至把这张照片发在了刚注册的微博上,还配文【Solstice牛逼!!!】。

      “五分钟后上台!”场控急匆匆的从过道进来掀开帘子,被满屋子的发胶味呛得后退半步,“操,你们喷了多少定型?”

      夏耀阳正把黑卡塞进裤兜,这玩意儿刮弦的金属感倒意外带劲。他甩了甩左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李允至,一会儿别用你那弹吉他的手法玩贝斯。”

      两周前的李允至还是个连和弦都按不准的菜鸟,现在却能跟上大部分solo。虽然指法全是错的。

      “我练了两周呢!”李允至委屈巴巴地抱着崭新的贝斯,琴颈上还贴着乱七八糟的贴纸。他扇了扇自己的铆钉皮衣,腰带是和夏耀阳的发带同款黑色蕾丝布条,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活像只炸毛的狼崽子。

      昏暗的过道里,乐队成员们嬉笑着上台,夏耀阳走在最后。腰上两根皮带叮当作响。皮裤包裹着长腿,马丁靴踩过木质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前台的欢呼声海浪般涌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主唱猛地拉开幕布,酒吧主舞台的灯光如暴雨倾泻而下。

      .

      舞台上,夏耀阳低头调旋钮,粉色的发丝垂下来扫过脸颊,托造型师的意,他今天穿得实在有些过分。

      一件黑色挂脖吊带露出整个后背,绳子勒出肩胛骨锋利的线条,雪白的腰线在灯光下晃眼,外套则是一件短款皮衣夹克,配上里面的贴身吊带,整个人看起来宽肩窄腰。

      下半身则是皮裤搭尖头马丁靴,外面还套了条暗红色的半边裙作装饰。

      中场唱热了,他干脆脱了皮衣外套,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漂亮的小臂肌肉与肩胛骨上都覆着一层薄汗,吊带的交叉绷带在腰线上交错而过,衬得他身形更加单薄漂亮。

      一整套男女装混搭效果却意外的亮眼,并没有丝毫辣眼睛的突兀感。

      “操,这他妈是男的?”台下有人看到之后小声嘀咕,“那不然呢,我还没见过女生长这么高的……”一旁那人的朋友醉醺醺的揽着自己的朋友笑着说。

      “娘炮!”台下另一边的醉汉突然吼了一嗓子。

      夏耀阳的演奏没停,右手继续高速拨弦,左手比了个中指:“老子掏出来比你全家加起来都大!”全场哄笑中他来了一段即兴solo炸得音响发出哀鸣。

      他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滑动,电吉他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站在旁边的主唱还负责伴奏吉他部分,唱到一半一激动被设备线缆绊倒,直接跪在了夏耀阳面前。

      台下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夏耀阳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随即皱了下眉,朝舞台旁边的工作人员喊:“地线接好了没?别漏电给我们全送走。”

      工作人员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双臂挥舞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夏耀阳这才放心,低头继续弹奏。造型师为了点缀他漂亮的手指,还给他贴了黑色的短款美甲,拨弄琴弦时格外活泼。

      .

      严承霖推开抒情地酒吧的门时,耳朵先被震得发麻,“这破地方连隔音都没有?”他皱眉,冲着身旁的朋友喊。

      朋友咧嘴一笑,拽着他往吧台走:“来都来了,喝两杯再走!”

      严承霖兴趣缺缺,随手接过酒保递来的威士忌。他抿了一口,酒精烧得喉咙发疼,正因为自己家里的事烦得想骂人,突然被另一边的躁动吸引了注意。

      舞台方向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人群像疯了一样往那边挤。

      “搞什么?”朋友也来了兴致,拽着他往人堆里钻,“去看看!”

      严承霖被推搡着挤到前排,终于看清了台上的情况。

      主唱是个染着银发的瘦高个,正揽着一个光着膀子的鼓手大喊着在人家耳边说着什么。鼓手肌肉虬结,胸口纹着狰狞的狼头,一副和主唱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哥俩好的样子,活像两个刚从疯人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下一首,”主唱笑完回到中央抓起话筒,“《Hysteria》!”

      台下瞬间炸了。

      前奏响起的瞬间,严承霖的瞳孔微微收缩,因为这个临时乐队的编排很特别。主音吉他没有按照原版走,而是加了一段即兴的布鲁斯音阶,技巧娴熟得不像业余玩家。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右侧的粉发吉他手吸引。那人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竟透出几分诡异的乖巧。

      那人发尾的黑色蕾丝蝴蝶结随着动作晃荡。他背对着观众,修长的手指在琴颈上快速滑动,一段复杂的点弦技巧信手拈来,泛音清脆得像玻璃碎裂。

      “It's bugging me, grating me…”

      主唱的声音沙哑癫狂,台下的人群像被点燃的炸药,瞬间沸腾。

      “卧槽,傻逼啊!”前方传来骂人的声音,因为有人尖叫着往台上扔钞票,纸币在空中飞舞,引起一阵哄抢。

      保安骂骂咧咧地冲过来维持秩序,却根本挡不住这群疯子的热情。

      “And dreaming I'm alive…”

      舞台上,主唱唱着下一句突然转身,一把拽过粉发少年的肩膀,将他挪到话筒边。少年猝不及防,却条件反射地接上副歌:

      “Give me your heart and your soul——”

      与主唱沙哑的嘶吼不同,他的声音清亮得像阳光划破夜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肆意。这句歌词从他嘴里唱出来,莫名带着几分天真又危险的诱惑。

      严承霖的呼吸滞了一瞬。

      台上的粉发少年弹到副歌时仰起头,锁骨被琴带磨的皮肤发红。

      他似乎被气氛感染,快速移动两步用琴颈轻佻地挑起一边贝斯手的下巴。贝斯手毫不示弱,手指在弦上狠狠一划,低音轰鸣着撞回去。

      贝斯手是一个看起来比其他人稚嫩许多的男生,他手指在琴弦上狠狠一划,突然把贝斯转到背后,来了段盲弹。

      一段复杂的高速slap bass直接怼了回去。粉发少年挑眉,不甘示弱地用手里的小卡片刮出一串刺耳的feedback,两人在间奏里较着劲,一个比一个疯!

      刺耳的琴音引发全场尖叫,台下严承霖同行的朋友瞪大眼睛:“卧槽,这贝斯手也太装了!”

      “这家伙听老板说就练了两周呢。”旁边酒保擦着杯子插话,“他原先弹吉他的,为了跟旁边那个小粉毛搭档临时改的贝斯。”

      严承霖忍不住勾起嘴角。因为自己也懂一点乐器,所以他能感受到那个贝斯手虽然技术还有些生涩,但天赋惊人,对节奏的掌控力堪称恐怖。

      他的目光再次被旁边的粉发吉他手吸引,那人在弹奏时,脸色潮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

      严承霖以为他还要继续炫技,少年却猛地偏过头咳嗽起来,肩膀剧烈颤抖,但下一秒,他就若无其事地甩了甩头,继续投入到演奏中。

      舞台的灯光再一次映照到粉发少年的身上,这时他才看清那人的脸,他上挑的眼线勾勒出一双凌厉的眼,下唇被咬得泛着水光,弹到兴起,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快要结束时,主唱唱嗨了,每唱一句就要怪叫一声,忘情的一脚踩上音箱,吉他线缆猛地绷直!

      “操!”

      粉发少年的反应比谁都快。他一把拽住差点又被绊倒的主唱,“你这疯子想被电死了吧!”他笑骂,声音淹没在下一段爆发的吉他riff里。

      严承霖意识到自己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他突然很想去认识这位吉他手。

      最原始的情生,只要发肤动人。

      .

      后台化妆间的灯光懒懒的照着,夏耀阳对着镜子三两下卸了妆,将卸妆巾抛进旁边的垃圾桶。化妆间里就剩他一个人,乐队的其他人都去前厅胡吃海喝了。

      主唱说要请大家喝到吐,李允至架着醉醺醺的鼓手跟了出去,整个后台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你就是今晚的主吉他手吧。”

      镜子里突然多出个人影。一个男人靠在门框上,眼睛弯成礼貌的弧度,手里名片印着某知名娱乐公司的logo。

      “不签约,没兴趣。”夏耀阳头也不回,往锁骨伤口上贴创可贴。那里被琴带磨破了皮,渗着血丝。

      男人轻笑一声走近:“你都没听条件。”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重得吓人,像是刚从什么高端酒会出来,“我们可以帮你摆脱地下乐队...”

      夏耀阳突然转身,穿上厚底马丁靴后,接近一米九的变态身高在近距离形成压迫:“我说,不签。”

      男人非但没退,眼神还变了。他一把扣住夏耀阳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知道多少人求着要这个机会吗?”他的声音还是温和的,手指却像铁钳般收紧,“你这张脸,这身段,在酒吧搞乐队太可惜了...”

      下一秒男人的手腕被狠狠拧住。夏耀阳的指节抵在他尺骨神经上,力道大得能听见骨骼摩擦声:“……找揍呢?嗯?”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嘴角竟然上扬了。他突然抬膝顶向夏耀阳腹部,同时另一只手抓向对方锁骨!

      砰!

      夏耀阳没设防,因为他也没想到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到后台惹事,他的背撞上化妆台,瓶瓶罐罐砸了一地,桌上的手机也飞了出去。

      但他连人都没站稳,也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马上轻巧的起身反手甩了一耳光回去!

      他的指甲在对方的颧骨留下三道血痕,但对方呼吸反而急促起来,眼睛亮得吓人。

      “……你他妈的比舞台上还带劲。”男人扯松领带,直接冲了上来,“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如何?”他强硬的拽着夏耀阳往更里间的更衣室拖。夏耀阳正要反击,胸腔却突然像被铁箍勒住。

      ……操,偏偏这时候。

      他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却像吸进一嘴棉絮。眼前的男人身影开始重影,耳边只剩下自己拉风箱般的喘息声。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非但没停手,反而更用力地把他往更黑暗的里间拽。

      夏耀阳的指甲在门框上留下四道白痕,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强撑着又挥出一拳,门锁咔哒响起的瞬间,他感到锁骨一凉,男人的领带夹不知何时划开了他的衣领,金属边缘在皮肤上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夏耀阳一拳挥向对方腹部,却被轻易制住,踉跄着扶住墙,“我他妈...喘...”

      男人凑近他耳边轻笑,也不管夏耀阳到底想说什么:“你喘起来更好听了。”一只手将人按在墙边,另一只手暧昧的抚上他渗血的锁骨:“这伤口再往上三厘米……”拇指按在颈动脉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他妈的……老子一会儿死、死了……你今天也别想活……!!”缺氧让夏耀阳眼前发黑,被同性上下其手的感觉更是毛骨悚然,他猛地抬腿踹向男人胯/下,“……对着男人也能、发情??……有病!……”

      男人却没耐心一般,将夏耀阳甩在堆满衣物的角落,他扯开领带。而夏耀阳因为缺氧反抗都变得绵软,挥出的拳头被轻易接住,反剪到身后。

      更衣室的门被踹开时,夏耀阳正用指甲往对方眼球上抠。突如其来的光线里,他看见个穿黑T恤的高挑身影冲进来,抄起一旁的落地话筒架就朝男人后脑抡去!

      哐当!

      金属支架砸在墙上变了形,男人居然躲开了。夏耀阳趁机踹向他膝窝,却在发力瞬间眼前发黑。他靠在墙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哮鸣音。

      “喂!”黑T恤男生一把接住男人挥来的拳头,反手就是记肘击。夏耀阳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对方一个过肩摔把男人撂倒在地,抄起效果器就往头上砸。

      接下来的十秒像场暴力默剧。黑T男生一拳揍在男人太阳穴上,对方撞上衣架昏死过去时,夏耀阳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锁骨伤口蹭出的血痕蜿蜒到胸口,他的呼吸变得细碎而急促,手指死死揪住胸前衣料,指节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整个人表情看着痛苦又掺杂着愤怒。

      缓过一阵后,他终于看清了来人,是他在最后一首歌的演出时,他在台上就看到的、一直盯着他看的黑T恤男生。对方此刻正跪在他面前,手指颤抖地碰了碰他脖子上的血痕。

      “120...得叫救护车...”黑T恤男生摸出手机,脸色比他还白。

      夏耀阳听了却一把攥住他手腕。这个动作几乎耗尽全部力气,他不得不借对方的支撑才能凑近耳边说话:“不用、别叫,包...里...喷雾...”每个字都像砂纸磨过气管,“...…操,我他妈…有哮喘……!”

      男生表情空白了一下,随即起身手忙脚乱的拿过一个黑色的包,翻出包里的吸入器,回来时夏耀阳已经蜷成了虾米。他抢过药猛吸两口,随即暴躁地把空罐砸向墙壁。

      铝罐在墙上撞出凹痕。夏耀阳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但至少能说出完整句子了:“……这破病真是害死我了。”他抹了把脖子上的血,发现只是浅浅一道划伤。

      黑T恤男生仍僵在原地,目光在他锁骨伤口和泛红的嘴唇之间来回扫视。夏耀阳突然意识到两人姿势有多暧昧。

      对方的手还垫在他后脑勺,体温透过汗湿的T恤传来。

      “看够没?”夏耀阳感到几分不自在,皱着眉推开他,撑着墙站起来时眼前又是一阵发黑。男生立刻扶住他手肘,却被甩开:“别碰我。”

      夏耀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严承霖这才注意到他比想象中还要高很多,自己180的身高已经在同龄人里算变态了,此刻居然还要轻微仰头看他。

      他的目光从他被汗水浸湿的粉色发丝,滑到裸露的肩膀,再到腰间晃动的金属装饰。他的喉结动了动,莫名想问:“……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好看啊。”夏耀阳听了故意转了个圈,暗红的半裙随着动作飞扬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他说完又自己吐槽,“操,一出演净遇到些傻逼。”

      严承霖听了却悄然移开视线:“……不冷吗?”

      “你是不是瞎?”夏耀阳感到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汗湿的后背,“热得要死好吗?”

      “你...”严承霖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明明是来搭讪的,结果演了出英雄救美,现在反倒像个结巴。

      他沉思半秒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素颜比舞台上好看。”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断自己舌头。这他妈是什么烂话?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人居然笑了。不是舞台上那种张扬的笑,而是微微勾起嘴角,卧蚕上的小痣随着这个动作轻轻上移:“你知不知道……你这搭讪技巧烂得感人。”

      严承霖耳根发烫,却莫名松了口气。他蹲下来帮忙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趁机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我是学理的,可能不太会说话。”

      “巧了,我理科也不错。”夏耀阳弯腰捡起变形的效果器,“就是语文烂得一批。”

      原来还是学生啊。严承霖没选择接腔,指了指他手指节上的纹身,“SLTC什么意思?”

      “Solstice拆的一半,意思是转折点。”夏耀阳把刚才打架导致飞到地板上的手机捡回来,看着碎掉的屏幕皱着眉塞回裤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了掏,摸出张黑卡,“操,纪清的卡还没还。”

      严承霖的目光在那张黑卡上停留片刻,有点意外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胸口莫名发闷。他正想说什么,对方刚塞进兜里的手机却响了。

      “喂?”夏耀阳掏出手机接听,“行,你就在后巷吧,我马上出来。”

      他挂掉电话后顿了顿,看向角落里一个躺尸的身影,忍不住说:“给他叫个120得了。”

      严承霖看他像是有事,体贴的说:“他死不了,你走吧,一会儿我叫人来处理。”

      “谢了。”夏耀阳真心道谢,想了想从发尾上扯下那条黑色蕾丝发带塞进严承霖手里,眨着眼对他说:“或许,封口费?”

      严承霖愣在原地。发带上还残留着夏耀阳的体温和淡淡的花香调香水,他下意识攥紧,布料摩擦掌心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夏耀阳没看他,装好自己的电吉他背起来,另一只手抓着黑色挎包的包带:“那我走了?”他想了想又说:“我都还没问你跑后台来是干嘛的呢,这里不留人,一起走吧。”

      “我想请你喝一杯。”严承霖看对方要走了,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干嘛的,一着急便说了这句话,对面的人却瞪大了眼,哑然失笑:“我要走啦!”

      这是被拒绝了。

      严承霖没办法,跟在夏耀阳身后走出化妆室。路上他只能看见那人粉色的发尾随着走动上下摇晃。酒吧后台走廊的灯光昏暗几乎看不见路,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行走。

      一时间只能听见前厅人声鼎沸的嬉笑,还有两人近在咫尺而重合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走到尽头,严承霖快走几步帮面前的人推开后门,他抬眼就看见一辆黑色宝马敞篷跑咆哮着停在巷口。虽然在后巷,但这辆拉风的车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围观。

      一个穿着黑衬衫的人倚在车门边,车身映着霓虹灯变幻的色彩。看到夏耀阳带着伤出来,他眯起眼睛:“又惹事了?”

      “被狗咬了。”夏耀阳随口说着,无辜的耸了耸肩。

      “上车。”那人对着夏耀阳说,目光却落在一旁的严承霖脸上。

      夏耀阳径直钻进后座,经过严承霖身边时,发梢扫过他脸颊,带起一阵微痒。

      上车后,不知道前座的人说了什么,后座的人猛地屈起长腿踹了前座靠背一脚,严承霖听见身旁酒吧后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但前面的人也没生气,还笑着发动引擎走了。

      严承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后座的人连头都没回。

      前座的人严承霖认识。

      但他也没想到能在束州见到纪清,也很意外粉发少年和他认识。这位纪学长本来在花楠市就有一种很诡异的、张扬的低调。

      低调大概是因为性格冷冰冰,张扬大概是一到周末就是花天酒地,家里的司机接人换着豪车乱开。

      严承霖记得这位还没成年,但一年前就在花楠看见过他自己开着车出入各种高档餐厅。

      因为他在自家产业的一家餐厅里用餐时,就遇到过纪清。

      严承霖沉默的站在巷子里,他摸出口袋里的蕾丝发带,上面还带着那人的香气。

      .

      接下来三天,严承霖每晚都会独自去抒情地酒吧,却再也没见到那个粉发少年。

      问了酒保才说那晚的乐队早就散了,本来就是临时的。主唱回大学去写毕业论文了;贝斯手是个混血的小少爷,被家里人送出国上学去了。

      “吉他手呢?”严承霖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说小夏?”酒保擦着杯子摇头,“人家束州高中的学生,就临时来帮个忙。”

      回花楠市的路上,严承霖从自己的衬衣口袋里摸出那条发带。丝带已经被他洗过,却还留着淡淡的花香味。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父亲的秘书电话。

      他其实也不知为何自己做出了这么冲动的举动,以前的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但在看到那人结束表演后,从他不受控制的想去后台和他搭话,到现在直接去查别人……

      “帮我查个人。”他说,“束州的,叫夏耀阳。”

      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严承霖提出这种要求有些意外,沉默了几秒:“少爷,这不合规矩。”

      “年终奖。”严承霖把玩着发带简短地说。

      挂掉电话后,他才感觉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失心疯了。

      这几天他觉都睡不好,一闭上眼就是那人好看的脸,他都忍不住觉得自己也太肤浅了,但又想起那人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样是情有可原。

      他从没遇到过如此吸引自己的人。

      .

      而那天的后巷,夏耀阳钻进车后座里,把车座上纪清的外套扔到前排,放上的琴包与真皮座椅摩擦出细微声响。

      纪清叹了口气:“前面来。”

      “闭嘴。”夏耀阳烦得要死,回应的是一脚踹向驾驶座靠背。

      纪清发动引擎离开后巷,他被隔着靠背踹了一脚也没生气,反而笑了:“耀阳,这可是我新买的车。”然后又补充,“你这小脾气,从小到大也就我受得了你了。”

      “那又怎样?”夏耀阳捂着突然抽痛的伤口没好气的说。

      但其实夏耀阳自己也讨厌自己喜怒无常的情绪,他意识到无论怎样,他的血液里都流淌着自己生父基因里的暴力与狂躁。

      如果不是生母性格温良,大概率自己是个纯血坏种。

      这样的自己让他感到陌生、惶恐,甚至是恶心。

      夏耀阳靠在后座椅上,锁骨上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妈的,那个混蛋居然敢用领带夹划我,还是个什么娱乐公司的?”

      纪清听着,单手打方向盘:“放心,他以后没机会了。”

      夏耀阳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纪清微笑着,看不清眼神。

      因为在三个月后,在夏耀阳不知道的某个地方,那个摸过他的男人在巷子里被一群人打断了手。

      “玩得开心?”纪清指尖敲着方向盘。

      夏耀阳哼哼了两声。

      “那个穿黑t的,”纪清突然说,“是我同校的,叫严承霖。”他透过后视镜观察夏耀阳的反应,“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简单。”

      夏耀阳把脸埋进掌心:“关我屁事。”

      “他爸是严氏集团掌门人,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那位。”纪清说到这忍不住脸色暗了一下,他轻踩油门,“你手上那张黑卡,还不够买人家一块表。”

      “那张卡已经上天国了。”夏耀阳低着头,掏出自己屏幕碎掉的手机回消息。

      纪清不多想也知道那张卡的命运,他无奈又夹杂着几分诡异的宠溺轻笑一声。

      “对了,”纪清等红灯时突然回头,“他好像也认出我了。”

      夏耀阳终于抬眼:“所以?”

      纪清又从后视镜看着他,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耀阳把身子靠在车门上,对纪清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已读乱回,“我爸也说过喜欢我妈。”

      说完把脸转向窗外,看着束州市中心的灯火正在远去。

      “……反正不会再见了。”

      夏耀阳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着,侧过身举起手,用心感受着束州的晚风。

      迎着晚风他的心情逐渐放松,嘴角便不自觉挂着笑。

      然后偏过头任由发丝在夜风空气中张扬飞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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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病的无力再起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