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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浪子真心4 ...

  •   过年他得回家。大家族过春节,规矩繁多,他又是唯一的儿子,绝没有不回家的道理。于路没回去,一个人留在公寓里,陆旸以为他只是不愿意回家,就跟自己其实并不想回家见父母一样。于路从不讲家事,他不知道于路其实早已经没有父母了。

      于路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记忆里从没跟家人度过春节。陆旸不能陪在身边,于路心里很失落,但想到陆旸是去陪父母,又很能理解,甚至羡慕有家可归的陆旸。

      陆旸的春节可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他快三十岁了,本以为还能再玩几年。谁知道父母不知道从哪儿受了刺激,逮着这个春节,非逼着他生个孙子。

      “我这连老婆都没,上哪儿给你们变出个孙子?”陆旸无奈地冲父母道。

      “那就先找老婆 。”母亲果断地安排。

      接下来几天,家庭聚会变成了陆旸的相亲会。父母很快地物色好了几个合适的结婚对象。陆旸被迫相亲,每天都得去跟压根没见过几次的女人约会,这些人全是父母生意场上的熟人的女儿或者亲戚,陆旸得罪不起,强打起见客户的精神,这年过的比上班还累。

      但结婚这事眼看拖不下去了。他本来也知道早晚得有这么一天。父母不可能让他真跟一男的厮守终生了,他也没想过出柜,那么大的家产,冲着钱,他也不至于昏了头脑。结婚又不影响他跟男的在一起,这种政治婚姻,他懒得自己挑,交给父母安排。

      折腾到初八,陆旸才脱了身。

      拎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回了公寓。于路知道他来,正在炖鸡汤。在家山珍海味的吃着,陆旸只觉得腻,这会儿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鸡汤,他却感到幸福。这地方变得很像一个家了,起码比那个真正的家要舒服,陆旸想。

      晚上跟于路躺在床上,两人紧紧贴着,说些令人脸红的话。陆旸觉得这样挺好。他没打算把结婚的事告诉于路。他得死死瞒着。这小子连做情人都接受不了,要是知道他马上跟人结婚了,肯定怎么追都追不回来。

      这一回,两人的关系似乎有点久?

      陆旸感到困惑。他说不清自己想要多久,原以为三个月就能停下来,新鲜感消失,一切也就结束了。三个月过去,半年过去,他却半点都没有结束的想法。这个年,反而让他生出对于路的依赖,就好像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他舍不得失去这个家。

      既然舍不得,就不舍。陆旸决定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结婚对象是某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女儿。两人门当户对,父母双方都很满意。女孩长得漂亮,但是冷冰冰的,谈起事来头头是道,理智且冷静。陆旸喜欢和有头脑的人打交道,双方都省事。见了两次面,两人便对婚后生活达成了共识: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既然谈妥了,后面的事就好办。婚庆公司按流程推进着这场声势颇为浩大的婚礼。母亲背后操持着一切,陆旸一概不过问,也不关心。不过,出于必要的礼貌,试婚纱那天,陆旸陪着女方去了婚纱店。

      试完婚纱,定了婚期,两人结婚的请柬发遍了大小公司和一众熟人。

      朋友们纷纷贺喜。饭局上,陆旸被灌了个酩酊大醉。脱单在圈子里算是成人礼的一部分。结了婚,以后就不再是能随便出来玩的人了。得顾忌着面子、身份,尤其是女方的面子和身份,陆旸心疼即将失去的自由,痛心地大杯喝酒。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他打开公寓的门,人就倒了。

      醒来时人还躺在地板上,冷冰冰,硬邦邦。陆旸愣住了,以为自己没睡醒。可闭上眼再一睁开,人的确是躺在地板上。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站起身往卧室走,于路不在。洗手间和厨房也没人。仔细一看,牙刷、杯子没了,衣柜空了,于路竟然把自己的东西全打包了。

      不过是几个晚上没回家,于路竟然走了?而他竟然半点不知情?

      他给于路打电话。

      响了十几声,那边接了。

      “你又在闹什么?”陆旸很不高兴,以为于路又在因为自己夜不归宿的事耍小性子。

      “陆旸。”于路的声音异常的平静:“我们分了吧。到此结束。”

      陆旸很诧异:“我不就是几天没回来吗,你这是在搞什么?”

      “你都要结婚了,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于路说:“以后我们俩再没关系,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陆旸不清楚自己结婚的消息是怎么让于路知道的。他脑子是懵的,于路的话像一根木头重重砸在他脑门上,现在眼前全是带重影的小星星。

      于路知道自己要结婚了。于路从家里搬走了。于路要跟自己分手。

      陆旸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联系了瞿翊。瞿翊分析,他们结婚的请帖早就发出去,于路的公司想必也收到了,于路是陆旸介绍过去的,他结婚的事,于路能不知道么。

      他问:“那我怎么办?”

      瞿翊乐了:“什么怎么办?断了呗。或者拿钱把人哄回来。”

      “他不要钱。那套对他不管用。”

      瞿翊问:“你该不会是真动心了吧?”

      陆旸否认:“怎么可能。”

      “那就分了吧 。”瞿翊说:“他自己走了,什么也没找你要,这不挺好的吗?又省钱又省事。”

      如果于路真跟自己要点东西,陆旸也许没现在这么难过。他现在的情绪的确称得上难过。于路每次离开都不声不响,一句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走得毫无情面。他觉得委屈。毕竟,自己结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总不能娶于路吧。

      况且,他早计划好了,即便结婚,他跟于路的关系不会变。一个对谁都没什么影响的婚礼,他说了干嘛。

      他给于路的经纪公司打电话,才知道于路已经解约了。看在陆旸的面子上,经纪公司没有为难于路 。反正他们也没真想签于路。

      陆旸想找于路当面谈谈,可微信被拉黑,电话打不通。

      他只能再次去宿舍堵人。这回于路也不在宿舍。室友说他办了休学,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他心里才真慌了。他把东西全搬走了,又没宿舍可住,人能去哪儿呢?

      初春的天还很冷,陆旸揪着心,于路身上估计也没什么钱,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要住在什么地方。

      他去了于路之前签约的那个公司,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找到一个于路的朋友。

      那人收了钱,答应带陆旸去找于路。

      见到于路的那一刻,陆旸甚至没功夫生气。他就是心疼。

      一个特别破旧的小楼,墙面全是恶心的污渍。于路就住在三楼最靠里的一间房。门是最简易的锁,薄薄的门板,陆旸简直能一脚踹开。于路在家里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这里没暖气,也没空调,屋里比外面还冷。

      一个月没见,于路瘦了,脸上很憔悴,鼻子脸颊冻得通红,两只手上起了冻疮。

      房间里很整齐,但是屋子太破了,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床和书桌紧挨着,连独立的阳台和洗手间都没有,湿漉漉的衣服就挂在室内晾衣杆上,贴在床边,湿气直扑过来。房间一角有个小太阳,是惟一的热源。

      陆旸没见过这么简陋的住处。没见过于路这么凄惨的模样。

      他抱住于路,把自己温暖的脸贴在于路冷冰冰的面颊上,用自己热乎的手去握于路的。“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于路任由他抱着。这些话不再能打动自己。

      “于路,跟我回去吧。你不该住这种地方。”

      “那我该住哪?这地方挺适合我,一个月才几百块,我只住得起这种地方。”

      “别耍性子了。跟我回家。”

      “我没耍性子。我没有家。”于路推开陆旸。

      “你总是这样不告而别。”陆旸很生气:“每一次,说走就走。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结婚请帖都发到公司了,我还用听你当面告诉我你要结婚吗?”于路看着他,很平静,一丝儿怒气也没:“我们结束了。你不要再来找我。”

      “我们没结束。”陆旸狠狠地说:“这事你说了不算。”

      说着便要把于路往外走。

      于路死命不从。

      两人谁也不松手,在屋内僵持着。

      “陆旸,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找个情人,上哪里找不到。我辞职的时候,才听说原来你每几个月就要换一个情人。我能和你相处半年,是不是已经算久的了?”

      陆旸心虚,这话属实。可他也委屈,这还是第一次跟人相处这么久。他都没想走,怎么于路先抛弃了他。

      “我不管。我就要你。”

      “你要结婚。”

      “我要结婚,也要你。”

      于路气极反笑:“你是不是人?这话是人话吗?"

      陆旸拽不动于路,便贴了过去,抱着于路乱蹭:“结婚的事跟你没关系。那就结给父母看的,那女的我就见过两次面。我们都谈好了,以后互不干扰。结婚以后我还和你住一起,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见于路没反抗,陆旸轻轻吻着于路的嘴角,说:“这些天,你也想我,对不对?你心里是有我的。”

      陆旸的样子其实不比于路好多少。这一个月没怎么睡好,眼圈发青,神色很憔悴。

      于路不是不心疼,但越心疼,心里就越恨。恨陆旸是个混蛋,自始至终把自己当傻子骗,又恨自己有眼无珠,偏偏对这么个混蛋动了心。

      “你不结婚,我就跟你回去。”于路说。“你能不结婚吗?”

      陆旸急了:“于路,你得讲道理,别说我,难道你能一辈子不结婚?我们这种关系,私下里怎么都行,可当着外人,一辈子都得藏着掖着。你敢让你同学知道你喜欢男人吗,你敢跟你父母出柜吗?

      “我没父母。”于路打断他:“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你不知道吧?所以我没你那么多顾虑。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

      “于路。”陆旸呆呆地看着,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于路的过去,他的确一无所知。潜意识里,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虽然不至于那么富贵,起码的家庭总是有的。于路说自己没父母的那一刻,陆旸的心忽然猛抽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疼。

      “我能理解你要结婚,但你不该骗我,也不应该在决定结婚之后还来找我。”于路说:“我们之间不可能再继续了。你放过我吧。”

      陆旸眼眶红了,发狠地说:“难道你就打算住在这种地方?跟公司解约了,又不回学校,你以后怎么办?你怪我不该骗你,可是我怎么能不骗你。我就知道告诉你一切就完了。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你在这种地方自暴自弃。你得跟我回去。”

      陆旸拽不动于路,就开始砸东西。桌子、椅子全推翻了,晾衣杆倒了,东西散落一地。动静太大,惊动了房东,门忽然就被打开。

      房东是个泼辣的中年女人,一看有人闹事,立马叫于路赔钱。

      陆旸从钱包里掏出一摞人民币,往女人手里一塞,说:“这个人不住这儿了。以后也不能租给他。”

      女人愣住了,不过很快把钱收紧,生怕眼前这个冤大头反悔。

      陆旸这一通闹,于路彻底住不下去了,勉强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着陆旸下了楼。

      在车前,于路仍旧拧巴着,不肯上车。

      “你打算露宿街头吗?”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于路说着就往小区外面走。

      陆旸从身后抱住于路。很多人都看着他们,目光里透着惊诧与鄙夷,陆旸现在也顾不上了,紧紧搂着不撒手。

      “陆旸,你这样有意思吗?”于路很无奈。

      “我不结婚了。”陆旸忽然说:“这样你肯跟我回去了吗?”

      于路半晌没说话,叹了口气:“先上车吧。这样太丢人了。”

      陆旸心里一喜,赶紧开了车门,把于路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往家里开。

      回到熟悉的公寓,暖气袭来,陆旸松了口气。刚刚差点冻死,那屋真不是人住的。

      他抱住于路。

      于路红着眼睛,任由他抱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这一个月他何尝不是饱尝思念之苦。在看到陆旸结婚请柬的那一刻,他觉得天都塌了,从公司经理那里听说陆旸的情史后,心里更如堕入深渊一般绝望。

      这个人满口谎言,一个字也不能信。可偏偏也是这么个人,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救出,默默替自己找好了公司,要给自己一个家。

      都是假的。可温暖的感觉不会骗人。

      他沉溺其中,真不想从这场梦中醒来。

      “你真不结婚?”于路问。

      陆旸点头:“我不结了。”

      “结婚请帖都发了。你家里怎么交代?”

      “不知道啊。我还没想到办法呢。”陆旸亲吻于路的睫毛,睫毛上沾了泪水,湿漉漉的。亲着亲着,陆旸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为情所困的时候,陆旸挺佩服自己的。玩了这么久,自以为不会付出真心,可原来只是没碰到对的人。

      “你帮我想想吧。你是始作俑者,不让我结婚,你说我该怎么跟家里交代?”

      于路摇头。

      陆旸笑:“真不负责任。”

      两人拥抱着,原来只是拥抱,便那么美好。

      陆旸说:“要是我没钱了,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么?没车没房,估计还会丢了工作,一无所有。”

      那是两个人真要在一起,必须付出的代价。

      于路毫不犹豫:“我愿意。”

      陆旸又问了一遍:“如果我结婚,我保证我们俩的关系不变。婚姻只是个幌子,但是我可以借此得到一切,你可以住最好的房子,进最好的公司,我能帮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可是,如果我违背家里的意思,你就得跟着我吃苦。”

      “我说了,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哪怕你一无所有。”于路说,很认真地:“陆旸,你还不明白吗,我只要你,我要完完整整你。”

      陆旸想,自己应该是疯了,不然,就是中了某种蛊。否则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决定放弃一切,而在做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决定后,内心竟然如此幸福。

      是的,他觉得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充盈全身。

      他掏出手机,给瞿翊打电话。讲明白了自己的决定。

      “你疯了?”瞿翊惊呼。

      “找个房子给我住下吧。我这公寓估计马上就不能住了。”

      陆旸带着于路迅速地搬了家。

      于路办了一年的休学,陆旸的卡里还有不少积蓄,足够两人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陆旸回家跟父母坦白。于路在新家里心惊胆战地等着。凌晨了人才回来,伤痕累累,脸上都挂了彩。

      “于路,你要记住,这都是为了你。你再不能离开我了。”

      于路心疼地替他上药酒,说:“我不走。”

      “你离开了我两次。”陆旸说:“我都记着呢。”

      “我再不走了。你赶我我也不走。”于路看着陆旸那副倒霉的样子,不知怎么又觉得好笑:“我不是你,说话算话,你可以信我。”

      陆旸眉毛一挑:“找打呢?”

      于路笑:“开玩笑呢。就你这样子,还想打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麻烦。还以为挺乖的。”

      “想反悔啊?来不及了。”于路上完药,勉强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吻了一下。

      “于路,现在我只有你了。”陆旸有些郁闷,又有些想通一切后的释然。

      于路头一次感受到了幸福。虽然此刻陆旸鼻青脸肿,当着这么张脸,他却觉得幸福 ,似乎不太厚道。可陆旸是为自己挨打,为了和自己在一起,遭受了这一切,于路想到这一点便觉得甜蜜。他苦涩的二十余年里,从没有过一个人对自己这般好,这般真心。纵使这份爱将在某天燃烧殆尽,他也要抓住此刻最温暖、绚烂的时光,紧紧地抓住,绝不松手。

      “陆旸,我爱你。”于路终于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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