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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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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姐的骨灰被她的侄子抱走了,我也忘记我是如何失魂落魄被林少杰接走的。
那把火把我前半生的所有幸福焚烧殆尽。
至于后半生…我真的有后半生吗。
从火葬场里到我家楼下的烧烤摊,林少杰一直说个不停,可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似乎也习以为常了,从初中我们几个一起偷看黄片,到高中他逃学挨打,再到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他似乎精力旺盛。
“诶小河,还记得你初恋吗,人家都要结婚了。别说,要不是你哥,说不定你俩早成了。”
大概是喝了点酒,林少杰管不住他的嘴,我也懒得管他,抓着羊肉串就往嘴里塞。
“河啊,你知道不,你哥还是爱你的,那不然他怎么这么多年还关注着你消息,晓得你工作不容易,还专门找安排程昭去你公司照顾你呢,你还是,嗝,多体谅人家嘛。”
——谁!?
虚报账目、偷工减料还诬陷我,害我被辞退的程昭,是赵江安排的。
我猛地站起来,小小的木桌被我带得掀翻,林少杰被吓得酒醒一般赶忙来拍我,却被我拂去一旁。
我在外地兢兢业业工作,毕业就进的公司,混到项目组长的时候,却被空降来的程昭给顶替了。
他对我处处施压不说,不仅顶替了我从大学就开始主持的芯片开发项目,虚报账目让我从项目组除名,还低价把我的技术卖给了竞争对手。却留了我的账户。
…原来是赵江啊。
恍然大悟混着暴怒,我早该知道的。
我还以为。只是莫须有的恶意。
这样就说得通了。
这是赵江报复我的手段。
真阴险。
我不断的深呼吸喘着粗气,胸廓剧烈起伏,酒精刺激大脑,愤怒的感受让我觉得胸膛快要炸开。只一抬头,我打开手机,他的电话我早已经删掉了,可还是熟练的记得号码,拨通了他的电话。
凌晨两点,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他接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听筒里却有些失真。“小河…?”
喉头一紧,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牙关打颤,我缓慢地回答。“赵江,来老房子。”
他那边似乎翻身很快,我却浑身颤抖起来,挂掉了电话。
我仅有的理智将林少杰送走,给烧烤摊老板赔完钱后又去买了两瓶二锅头。老房子的楼道极其狭窄,我得稍侧着身才能通行。于是爬上六楼后,再看手机报时才过去十分钟。楼下却已能看见明亮的车灯。
凌晨两点二十分,突然开始下雪。夹杂着雨水,破旧的楼道散发着一股潮味。
我哼着歌,忘记是谁给我唱过的歌了,熟练的从门口消防栓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却不是我想象里尘土飞扬,干净得就像…就像有人天天打扫一样。
这屋子小极了,一张床放在角落,正中间一张小木桌。旁边放着把小椅子,沙发放在灶台边上,倒是换了一张洁白的沙发巾。再没有别的了。
屋外路灯照射进来,借着这束熟悉的暖光我用衣角擦拭着刚买的水果刀。
凌晨两点三十二分,赵江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裹挟着在这十八平米的屋子里的记忆,全部、全部似绳索一般在我咽喉上越勒越紧。
屋里没有灯,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犹豫踟蹰向我走来,我只起身去拥抱他。赵江显然被我的动作吓到了,他身体一僵,很快又柔软起来。
屋外的风雪下大了,我听不见,我只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细。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我的刀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十八次。
赵江,我恨你。
你毁了我的一生。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明亮的眼睛不断在眨。可我懒得去听。他该死。
赵江穿的衣服不多,刀捅进去的时候阻力不大。他的双手冰凉极了,似乎想推开我,于是抓上了我的喉咙。又或许是失血太多,他的手指又将我轻轻放开。
赵江腹部温热的血液流在我的手心聚成一捧,我却茫然不知所措,直到他的眼睛失去光泽。
真奇怪,没有灯的房间,我为什么能看见他的眼睛。
他杀我父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我拿起手机,微弱的光照到他的脸上。就像是睡着了,和孙姐一样,只是睡着了。
赵江死了。对,对。他死了,我亲手杀死的。
这个事实像做梦一样。
他的生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我夺走了。
真好、真…不对。他怎么死的那么痛快?
我还没有折磨他、他怎么能死了?
他死了…?
赵江就这么死了。
他的尸体靠在我的肩上,恶心的余温渐渐褪下。直到我猛颤起来,他没了支撑,倒在了地上。
我蹲下身去看,头脑变得空旷起来。
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的样子。其实他五官很好看,看不见眼睛但至少睫毛很长。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两只耳朵都打了几个耳洞。是什么时候打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怎么也有白头发了。
我恨别人说我们长的很像,我几乎不敢照镜子。
我把赵江拖起来,放到床上。他好轻,应该是血太重了,流出来就轻了。他的衣服被血液弄湿,我帮他脱下来,直到看见他胸膛上,我在十八岁时给他留下的印记。
“杀人犯”
我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去触摸他冰冷的皮肤。
“哥哥。”我轻轻的叫他。已经二十三年没有叫过他哥哥了。“我恨你。你知道吗。”
小时候,他抱着我睡在沙发上,他睡在外面,我睡在里面。现在我把他拖上了沙发,我满身疲倦,挤进那张床的角落。
我还想让他抱着我。
“赵江,我好恨你。”你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在乎的人都死了。
你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