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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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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楷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被带回来的,警员只是告诉他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过他猜自己应该不是嫌疑人,因为这里和电视剧里的那种有单向玻璃的审讯室不一样。这间屋子长宽都差不多,可能就是两米出头,连个窗户也没有。头顶的灯泡是老式的那种,不知道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多少年,灯光都有点发黄了。摄像头架在墙角里,此刻正闪着红光,一张长桌把屋子分成两半,让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加狭窄,凌楷叉着腿坐在靠里的一侧,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只能不停地摩挲着桌角,希望缓解一点儿心里的焦躁。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凌楷一下坐直了身子,可是那脚步声却径直往前走了,他又低下头去。刚才的脚步声让凌楷想起昨晚的楼道里的重响,他有些懊恼,如果他当时多注意一点儿,起来看一眼,是不是就能救下一条命了。
正这样胡乱想着,门倏地被推开,早上见过的两个警员走到他对面坐下,其中一个板着脸,眉心有个明显的川字,另一个黑眼圈重到像被人揍了两拳。
董礼禾刚坐下,就听到自己的腰咔吧一声,他有些尴尬地用拳头锤了锤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
“凌楷。”
这次董礼禾打字的手一停,从屏幕后面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着面前的人。寸头,对得上;有些突出的眉骨,对得上;薄唇,也对得上。灰境之春的角色是扫脸生成的,面前的人和游戏角色的脸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游戏里那么凌厉的气质,而且游戏里的形象大概是为了贴合末日的背景,看起来更沧桑一点。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董礼禾的瞌睡醒了大半,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道。
“昨天我在家睡觉,楼道里确实有很重的东西滚下来的声音,把我吵醒了。大半夜的,我以为又是楼上的那一堆废品又倒了,就没管。今天早上出门就发现那个老人躺在我家门口,我先打了急救电话,医生说一定要有人跟着,我就上车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抢救室门口等着,他儿子一来就非要说我杀了他爸,我俩相互推搡了几下,被别人拉开了。之后他就说他报警了,让我别走,我就在急诊大楼门口坐着,之后的你们就知道了。”
“昨晚听到声音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大概是几点?”董礼禾追问道。
“具体的记不清了,我已经睡了一觉,应该还是半夜,三四点钟吧。”
“听到楼道里那么大动静,都能把你吵醒,怎么也没去看一眼?”
“这老头儿平时就爱捡点破烂,乱七八糟堆在一起,有时候就会滚下来,我昨天也以为只是楼上的纸箱子倒了。”凌楷摊了摊手,“很抱歉没能帮到他。”
“你没有听到呼救或者其他声音吗?比如脚步声?”
“没有。”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话吗?”
“呃……”凌楷想了想,接着回答道,“我家是老小区,楼道里应该是没有监控,可能确实没有什么证据。”
凌楷的冷静让两个警员都有些诧异,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早上开门开出一具尸体,就算没吓出个好歹,也不应该是现在的这种反应。董礼禾正准备继续问,旁边的警员在桌子下面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腿,董礼禾也迅速心领神会,收住了话头。
“你现在住的房子是谁的?你是独居吗?”另一名警员开口问道。
“是独居,房子是我父母留下的。”
“你父母呢?”
“走了。”
“走哪儿去了?”
可能是近期高强度的工作让人的脑子已经不灵光了,问完这话,屋子里沉默了几秒,问的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不妥,耷拉着脑袋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面对着两位警员的沉默,还是凌楷先开了口。
“呃,没有了。笔录这里签字,每一页都需要签。麻烦您近期保持联系方式的畅通,以便我们能够联系到您,接下来可能还需要您的配合,感谢您的理解。”说完一大套套话,董礼禾轻轻甩了甩脑袋,然后向凌楷伸出右手,“我是刑侦一队董礼禾。”
走出市局的一瞬间,凌楷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街对面的小店里一阵一阵传出咖啡和面包的香气,凌楷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走进店里点了一杯美式和一个可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了手机。叮叮咚咚的提示音不断响起,消息一个劲儿地往外弹,他随便划了几下,先找到了公司人事的消息窗口,果然,否了他请假一天的申请,只批了一早上。打开工作群,组长连发七条消息催方案,条条都带感叹号底下却没一个人回他。倒是组里的另一个小姑娘给他发了私信,问他有没有什么思路,说组长早上去总策划那边开了个会,回来就跟疯了一样,到处发神经骂人。
一口闷了半杯冰咖啡,冰块在齿间被嚼碎,凌楷被冰得龇牙咧嘴,半边脑子都被激得一痛。最近公司的需求又多又抽象,组里的方案递一个被退一个,所有人面对着一个极其简短的“需要团队配合”的需求都已经不知道熬死了多少脑细胞,结果是全军覆没。
看了看时间,自己还有两个小时的假期,凌楷还是决定先享受一下手边香甜的可颂,顺便欣赏一下久违的工作日的街景。
透过玻璃窗,凌楷看到一个穿着西装外套的男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提着公文包急匆匆朝着一旁的写字楼里一路小跑;路边的早餐车上围着红围裙的中年女人正在整理今天剩余的材料;市局的两扇铁门缓缓打开,三辆警车从里面开出来,又在路口奔向不同的方向。咖啡店好像也到了订单高峰,出票机嗡嗡地吐出一长串订单,紧接着就是冰块和铁铲碰撞的声音、咖啡机运转的声音、奶泡机转动的声音,纷纷钻进凌楷的耳朵里。
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凌楷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凌楷准备开始面对无穷无尽的工作和上司的怒火了。
放着音乐的清洁车缓缓驶过,凌楷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看到了市局大楼楼顶上挂着的联邦警徽,刚才在市局里的焦虑和局促好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打了个激灵。随之而来的是灵感,好多天都推不动的设计方案突然就有了头绪,凌楷迅速摸出手机,一边在工作群里打字,一边感叹了一句闭门造车果真是行不通。
构思了一路,凌楷只觉得自己文思泉涌,电梯一停就迫不及待地冲向工位。刚一坐下,组长办公室里浓浓的烟味就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凌楷连续敲键盘的声音成功吸引了隔壁工位刚入职不久的毕业生小姑娘的注意,工位隔板上缓缓升起一颗脑袋,压低了声音问他:“是有灵感了吗?凌哥。”
“哎。”凌楷先应了一声,“大概有了,梅梅,你在素材库里帮我找点素材吧,警用品、警局大楼之类的。”
“你连场景都想好了啊。”梅梅轻轻拍了几下手,露出一副有救了的表情,“佩服佩服,这一轮方案全指望你了,哥,加油。”
一个小时以后,凌楷带着自己漏洞百出的方案走进组长办公室,五分钟之后又被组长连推带搡地弄进会议室给上级做汇报。
在会议室最后坐着的组员们一个个心惊胆战,毕竟这套方案初稿过了,全组就能消停几天了,保洁阿姨昨天还调侃最近整个设计部的地板都跟理发店一样。
长长的会议桌尽头,一个脱发脱成地方支援中央的中年男人歪在椅子里,右手扶着脑袋,左手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凌楷汇报自己赶出来的方案,偶尔在凌楷停顿的时候点一下头,示意他自己在听。
“关于建筑,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建筑模型,按照我的初步构想,我需要加入几间狭窄的审讯室,具体还需要和建模组进一步沟通。以上就是我的设计方案。”凌楷的展示翻到了最后一页,他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体侧,等着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秃男人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会议室里就只有他的指甲敲击扶手的哒哒声。
“咳。”秃子突然惊天动地地咳了一声,把会议室里本就缩得像鹌鹑一样的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方案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Yes,yes,yes!”刚走出会议室,梅梅高兴得差点就要跳起来,小跑两步追上了前面的凌楷,问道,“你不高兴吗?不用加班了哎。”
“完善方案的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来了,一样得加班。”凌楷头也没回,回答了一句。
“真扫兴。”小姑娘切了一声,跟在后面走回了办公区。
一行人的手机同时震了起来,凌楷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集团的信息。
“各位员工朋友晚上好,集团在此为您送上最诚挚的问候。
为了集团项目的进一步发展,现向各位朋友发送以下通知。
请参与到《灰境之春》游戏中的各位朋友于明日晚六点前向科技部发信,用以登记,以便日后方便收集游戏数据。
感谢您的配合。——星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