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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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周晚晚那只被急救人员小心翼翼处理着的、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周晓晓的哭声猛地一窒，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宸瑜问出了一个触及地狱的问题。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渗出血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汹涌而出。
“是张宏达？”岑煜森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黑暗的寒意，替她说了出来。他盯着周晓晓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惨白的脸，答案不言而喻。
宸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心脏像被浸入了冰海。张宏达…那个在火场爆炸前一刻，他或许本可以更快疏散的人群中的一员…
那个在恶魔低语中被指责因为他犹豫而可能害死的人…此刻，竟然以这样一种狰狞的方式，和眼前这两个被他“救下”的女孩的命运，以最残酷的因果链纠缠在了一起！
他救下了周晓晓，却没能阻止张宏达将魔爪伸向她的姐姐？那场大火…那场爆炸…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人…和眼前这对姐妹的遭遇…难道冥冥之中…
“不…”宸瑜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低吼，不知是在反驳谁，还是在否定这令人窒息的关联。他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地上一直昏迷的周晚晚，在急救人员紧急的止血和呼唤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呻吟。
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瞳孔涣散，似乎用了很久才勉强聚焦。她的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天花板，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转动，最终，落在了门口那个倚着门框、脸色惨白、穿着刺眼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上。
宸瑜！
周晚晚涣散的目光，如同濒死的萤火，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在宸瑜的脸上。
那张脸，苍白，疲惫，带着未愈的伤痕和巨大的震惊，却有着一双她曾在最黑暗的深渊里，隔着火焰和浓烟，在绝望中死死记住的眼睛。
是他！那个在烈火地狱里，像天神一样降临，用血肉之躯死死护住她妹妹晓晓的警察！那个她无数次在晓晓的哭诉和噩梦中听到的名字！那个代表着晓晓唯一生还希望的符号！
周□□裂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出“嗬嗬”的破风声，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那里，却被生命流逝的虚弱和手腕上那噬骨的剧痛死死扼住。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痛苦而微微抽搐。
急救人员焦急地按住她：“别动！不要说话！保持体力！”
宸瑜在笙川的搀扶下，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一步。
周晚晚眼中那瞬间爆发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洪流——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刻骨铭心的悲伤和绝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周晚晚仿佛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目光死死锁住宸瑜的眼睛，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了起来，指向衣柜里蜷缩着痛哭的妹妹周晓晓。
她的指尖也在剧烈地颤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她…”周晚晚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像砂纸摩擦着朽木，“晓晓…你救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宸瑜的心被狠狠揪紧，沉重地点了点头：“嗯”
周晚晚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惨淡、近乎虚幻的笑容，那笑容比哭泣更令人心碎。
泪水混着冷汗和血污，从她眼角汹涌滑落。她的目光从宸瑜脸上移开，投向衣柜的方向，里面是无尽的哀伤和留恋。
“那…我呢…”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微弱，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和悲凉，“那天…如果你也在…那个角落…会不会…也救下…另一个…我…”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消散在充满血腥和药味的空气里。
周晚晚那只指向妹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涣散的瞳孔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光，空洞地映照着天花板上摇曳的、即将燃尽的烛火。
“姐——！！！”衣柜里，周晓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哭嚎，猛地从衣柜里扑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地上那个再无声息的身影，却被旁边的警员死死拦住。
她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挣扎着，哭喊声凄厉得让人不忍卒听。
宸瑜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周晚晚最后那句话，那句微弱却重若千钧的质问——“那天…如果你也在…那个角落…会不会…也救下…另一个…我…”——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所有强撑的盔甲，狠狠扎进了他灵魂深处那道从未愈合的、名为“无能为力”的伤口里。
火场里恶魔的低语瞬间以百倍的音量在他脑海里尖啸轰鸣：
“你救了一个，却害死了更多！”
“你迟了…所以他们都死了…”
“都是你的错…”
眼前周晚晚失去生息的脸，和那场大火中扭曲的火焰、绝望的呼喊、爆炸的冲击波…疯狂地重叠、交织！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身体被气浪狠狠掀飞，滚烫的碎片刺入后背，怀里的孩子惊恐的双眼…而此刻，怀里的孩子变成了周晓晓，她姐姐周晚晚绝望的脸却化作了火场里那些模糊的、因为他“迟到”而消逝的身影！
“呃…”宸瑜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闷哼。岑祁森看向他的眼神流露出心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剧烈的绞痛瞬间席卷全身，压过了伤口的疼痛。
眼前的一切——哭嚎的周晓晓、急救人员徒劳的心肺复苏、岑煜森凝重的脸、闪烁的警灯——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褪色…最终被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
他身体猛地一软，像一根被骤然抽去所有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宸队！”笙川惊恐的呼喊声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宸瑜感觉自己并没有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托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硝烟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属于岑煜森的独特气息，霸道地侵入了他即将涣散的感官。
接着，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冰冷汗湿的额头似乎撞进了一个带着体温的、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硌人的地方——像是岑煜森那件昂贵外套的肩线位置。
一个带着明显怒意（其实是自责）、却又似乎压抑着某种更复杂情绪的低吼声，如同闷雷般在他混沌的意识边缘炸响：
“宸瑜！你他妈给我撑住！我再也不装霸道总裁了，醒醒！”
那声音像最后的锚点，拽着他急速下坠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里，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