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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重逢 ...

  •   (一)
      郭淼淼放暑假自己骑着二八大杠叮叮咣咣回到郭家沟那天,五十里外的防汛会议上,他小叔正把钢笔攥得咯吱响。
      才提拔的武警支队副支队长赵广良落座后,习惯性扫视了一圈参会人员。等视线扫过郭有为又极速的扫了回来,脖颈突然抻得笔直,像矿工们头顶的探照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那个保卫科长正低头翻阅会议手册,侧颜俊朗,鬓角发茬微青,头顶发旋随着风扇摆动如松,赵广良竟是挪不开眼。
      旁边负责宣传的孙主任用钢笔尾端轻点桌面:"赵队这是看上了,是要招婿还是招妹夫?"尾音带着老干部特有的促狭。
      赵广良耳尖瞬间充血,抓起参会报告挡住半张脸。偷瞄时钢笔"啪嗒"砸在参会人员名单上,蓝黑墨汁给"郭有为"三个字画了个黑眼圈——当事人正把会议手册卷成望远镜,反向侦察的架势比当年陈建中逮老兵们抽烟还专业。
      休会间歇,赵广良战术性卡在走廊转角。见郭有为提着武装带走来,他战术性清嗓:"郭科正巧一起走哇。"
      郭有为瞟了一眼跟前儿这个身高足有185心思写满了整张脸的壮汉,心想,这个张开嘴就能看见□□儿的家伙,是怎么活着爬到了中校。
      两人刚并肩三步,赵广良突然侧身:"郭科和我们陈队..."
      "什么陈的旧的,不认识!"郭有为甩开大步回到座位,"哗啦"举起参会报告遮住整张脸,纸页边沿被攥出五道深褶。
      赵广良僵在过道中央,浓眉大眼在炎炎夏日里尴尬成卡壳的冲锋枪。
      (二)
      知了叫得最凶的7月,黄小宁踩着二八大杠冲进郭家沟。车筐里塞着卷成一团的铺盖卷。后座纸包里夹着半包受潮的动物饼干——这是他趁老黄醉倒家属院门口时,从家里顺走的全部家当。
      "宁宁来避暑哩?"郭有才正给毛驴钉掌,头也不抬地甩过去个西红柿。少年凌空接住啃出满嘴红汁,裤脚和脖颈露着青紫的新伤,鞋帮还沾着昨夜暴雨冲来的红土。
      郭淼淼蹲在井台刷搪瓷缸,缸底结着层茶垢。阳光里忽然瞥见黄小宁灰头土脸跟着有才进来,裤脚和脖颈的新伤,像片肥厚的皂荚叶。他舀起刚吊的井水,“过来先洗洗。”
      郭有才忽闪着草帽,临出门前朝灶火努努嘴,"案板底下有夜黑烙的糖饼,自己拿,别作假儿。"
      “叔,我着哩,你别管我,我就跟着淼娃儿都中。”黄小宁学着有才说话的声调有点儿滑稽,像小公鸡打鸣。
      黄小宁洗脸的功夫,郭淼淼掀起他后襟,青紫淤痕在腰窝聚成团乌云,好在没破皮。“这又是咋咧?真不中给叔说去管管他?”
      黄小宁喉结动了动,睫毛上凝着没掉下来的水珠:"算了,我是心痛我妈..."尾音突然卡在鼻腔里,像被鱼刺哽住。他猛地把脸埋进搪瓷缸,井水泼湿前襟,却浇不灭眼眶泛起的潮红。
      郭淼淼攥着刷茶缸的丝瓜瓤不知所措。
      黄小宁的肚子适时咕噜一声。他甩着湿发抬头,睫毛还粘着水珠,“饿死小爷了,糖饼呢,还不赶快给小爷呈上来?“
      黄小宁狠狠咬了一口饼,糖浆“噗嗤”溢出来,流了满满一手。”大眼睛咕噜一转,嘴角咧到耳根,“啪!”糊了郭淼淼一脸糖浆。
      郭淼淼上一刻还在为小伙伴担心,丝毫没有防备。“啊!”的一声,一个趔趄差点儿坐到脸盆里。也不嫌黄小宁汗酸,抱着黄小宁又把满脸糖浆蹭了他一身。
      有才又从外面进来,拎着一个西瓜。看到哥俩儿在打闹,对着淼淼笑嗔:“疯毬哩,还不快带宁宁去河里洗洗,像啥样!“
      兴许是怕碰到黄小宁的伤,郭淼淼还是放过了他。把自己常穿的短裤收拾了两条,带着黄小宁去了村外的河沟。
      黄小宁的裤衩甩上槐树枝时惊飞了知了,白花花的屁股蛋在傍晚的河沟里晃得人眼晕。"淼娃儿你属乌龟的?"他拍着水花吼,"再磨蹭太阳都下山了!"
      郭淼淼背过身解裤带,的确良短裤黏着腿根的汗。黄小宁突然从水里蹿出来扒他裤腰,水珠顺着刚冒头的绒毛往下滴:"装啥大姑娘..."尾音卡在喉咙里,少年盯着那簇蜷曲的黑色,活像见了玉米地里的黑蜘蛛。
      "操!淼娃儿,不是吧,你不就比我大了6个月吗!"黄小宁抄起狗尾巴草就要量尺寸,草茎在郭淼淼腿间扫出红痕。少年慌得往后躲,脚底鹅卵石突然打滑——去年冬天小叔带他凿冰窟窿的画面闪过,那会儿橄榄绿的军裤裹着鼓囊囊的轮廓,随着抡镐动作晃得他心慌。
      黄小宁趁机揪住他命根子:"快说!是不是自己偷偷练的?"城市孩子果然比农村孩子懂得多。郭淼淼猛地想起陆沉舟那晚拍着小叔后背笑:"郭大炮这名儿真没白叫..."当时蒸腾的水汽里,小叔裸着上身擦洗,水珠滚过腰间月牙疤,洇透了黑蓝色的军用短裤。
      "你才偷偷练!"农村娃儿虽然没有听懂城里娃儿的意思,但显然知道那不是好话。郭淼淼反手把黄小宁按进水里,两人扑腾着撞上河底沉木。糖浆在河水中化开,形成琥珀色的涟漪。腐叶间突然浮起串气泡,他恍惚看见小叔在锅炉房冲凉的背影——宽阔肩胛随着毛巾搓动起伏,水线沿着脊沟没入股缝,搪瓷缸就搁在长凳上,缸底残缺不全的白釉像是牙膏干涸留下的白垢。
      黄小宁的膝盖顶到他腿根,那处竟不合时宜地发胀。郭淼淼慌得扎进深水区,裤衩却缠住水草。漂起的的确良布料下,初具规模的轮廓随波晃动,活像条不安分的鲶鱼。
      "郭大炮!"黄小宁举着裤衩当旗挥,破洞处漏进的阳光正照在羞处。郭淼淼突然明白陆沉舟那个暧昧的笑——原来成年男人的尺寸,真配得上"炮"这个字。
      蝉鸣震耳欲聋。少年们没发现,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
      灶台上的浆面条还冒着热气,荆芥拌黄瓜的清香混和着蒜臼子里的椒盐香。黄小宁捧着海碗蹲在门槛上,吸溜声惊飞了梁下的燕子。蒸馍掰开泡进面汤里,麦香勾出河沟里泡散的糖浆味,在舌根泛出淡淡的酸。
      凉席铺在当院的老槐树下,露水还没爬上来。黄小宁指着东北方最亮的两颗星:"那是牛郎挑着俩娃!"脚丫子故意蹬向郭淼淼腰眼,"你就是那苦命的扁担!"
      郭淼淼翻身压住他作乱的腿,月光正巧漫过天鹅座十字星:"瞎说,这分明是..."话音被银河截断,奶白色的光带倾泻在两人之间,黄小宁突然安静下来,睫毛上粘着不知是露水还是星辉。
      夜风掠过玉米地,把蛙鸣揉成断续的摇篮曲。黄小宁的鼾声起来时,裤腰松垮垮堆在肚脐下,初生的绒毛沾着西瓜汁,随呼吸轻轻颤动。郭淼淼望着倒悬的天河,忽然觉得□□发紧——像有株竹笋顶破春土,又似河沟里不安分的鲶鱼在布料下游蹿。
      后半夜露水重了,凉席洇出两个人形水印。黄小宁在梦里蹬开被单子,军用短裤支起小小的三角帐篷,像一座蓝黑色的小山。五十里外的矿山上,夜班火车的汽笛惊起宿鸟,银河悄悄向西倾斜,把少年们勃发的生命力裹进星光里。
      (三)
      市里来的表哥跟着大姑进村时,黄小宁正蹲在碾盘上啃甜杆,盯着表哥霹雳手套上反光的铆钉,眼睛比逮绿毛龟时还亮。
      "这是最新款四驱车!"表哥哗啦抖开帆布包,塑料齿轮在阳光里闪着蓝光。三个少年头碰头组装到日头偏西,最后用驴槽当赛道,惊得毛驴把缰绳挣出火星子。
      肆无忌惮的夏日里,三个少年举着竹竿冲锋时,全村狗都跟着狂吠。表哥把喷雾器改装成水炮,黄小宁顶着化肥袋当盾牌,郭淼淼挥着绑红布的扫帚指挥堂弟堂妹们当"骑兵连"。村头老杨叔新糊的窗纸被滋出北斗七星,淼淼娘拎着鸡蛋篮子赔罪时,老人正蘸米汤补窟窿:"娃儿们玩性大,再说了,外甥随舅,有为小时候比他们还闹腾哩。"
      淼淼舅舅三天两头送来的西瓜怎么也不够三个半大小子吃。淼淼自告奋勇带着两个蹚将去打土豪抢西瓜,却被热情的妗子留下来去瓜田里当劳力。
      夜半的瓜田里,哥仨扮演着我是闰土你是钢叉他是猹,三个影子在瓜田乱窜,惊飞了夜鹭,踏碎了星图,倒转了天河,惹怒了王母。
      头天暴雨冲垮瓜棚时,他们正拿化肥袋当雨披逮青蛙。第二天池塘水满了,变成湖泊又漫过田埂,表哥把四驱车改装成"诺亚方舟",载着三只湿透的芦花鸡横渡洪流。第三天村外数米宽的河沟变成了丈许宽的大河,门前的小沟也成了池塘湖的外流河。哥仨筑起河堤拦起水坝,大鱼还给池塘主人家,三大盆小鱼泥鳅用来打牙祭。
      油锅在梧桐树下欢唱,泥鳅蜷成金项圈。有才叔撒椒盐的手势像在给土地爷敬香,蝉蜕从树梢跌落油锅,炸成琥珀色的星屑。黄小宁就着西瓜啃酥鳞,红瓤汁水裹着油渣,睫毛上凝着露珠,恣意的比银河还亮。
      (四)
      暴雨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倾泻成夏日乐园,三十里外的水库大坝上,无数的探照灯光如银蛇撕裂漆黑雨幕。水面已漫过警戒线一掌宽,上游洪峰还在裹着整棵泡桐树轰然撞来。
      "西北角管涌!"嘶吼声未落,堤坝瞬间沸腾。
      鬓角泛青的青年突然扎进泛白沫的漩涡,脖颈处朱砂痣在探照灯下红得刺眼。五袋防洪沙压住管涌口的瞬间,他反手扯过输水带扎紧腰间,水面只露出如松发旋,在洪流中时隐时现。
      披着雨衣的身影挺着肚腩举着铁皮喇叭在溃口处来回示警,雨靴在泥水里踩出火星。“小心!“他突然扔掉喇叭扑向渗水的麻袋,"担架!"他吼着拽过医护人员,自己用后背顶住开裂的混凝土桩,却被洪峰掀开头上的雨帽,谢了顶的脑门是对老天的嘲笑。
      浓眉大眼的军官突然撕开雨衣,战术手电在雨幕里劈出三道光痕。二十道橄榄绿立刻呈楔形突进,防爆盾牌在洪流中筑起铜墙铁壁。一声大吼扛起冲击钻,钢钉穿透混凝土的尖啸声里,作训服后襟被钢筋划开的破口露出大片男人的勋章。
      "热食到了!"堤坝下突然亮起长龙,杜维国领着乡亲们抬着保温桶冲上来。一群看起来比战士们还年轻的面孔掰开烫手的鸡蛋,给双手负重匆匆跑过的战士塞上一口。大娘们给累虚脱被换下来的士兵和矿工披上保温被。年轻的护士正在给手脚蜕皮的战士包扎,听到管涌的消息,小战士扯掉绑带,又匆匆跑上大堤。
      高大挺拔的指挥官突然按住望远镜——三百米外,那个如松的发旋正在管涌处捆绑沙袋。暴雨模糊了视线,但年轻人好似心有所感,突然仰头望向高台,却是白茫茫一片。
      前一刻还如瓢泼的雨水,下一刻已经淅淅沥沥。洪峰过境时,东方正翻起鱼肚白。指挥官摘下滴水的军帽,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现场除连以上军官外,全员休整。"
      没有雷鸣般的掌声,因为嘴角还粘着鸡蛋碎屑的士兵们抱着铁锹蜷在泥水里已经沉沉睡去。乡亲们蹲在积水里打着蒲扇,绝不让一只蚊虫靠近酣睡的脸庞。十七个军官沿着堤坝巡视,靴底碾过的地方,混凝土裂缝里渗出的水珠映着晨光。
      防汛指挥部的电台突然发出刺耳蜂鸣,值班参谋抓起话筒的手还沾着泥浆:"矿洞渗水?需要保卫科协助处置?明白! "
      陈建中摘下沾满水雾的军帽,露出发际线处被安全帽勒出的红痕:"让武警三排待命。"他突然瞥见赵广良正在用脚尝试之前的管涌处是否牢固,"赵副队!你带人跟过去。"
      吉普车碾过塌方的碎石路时,赵广良的作训服还在滴水。郭有为从后视镜看见他下巴挂着泥浆,突然觉得上次防汛会议上的交锋似乎有些幼稚:"赵队,上次开会..."
      "郭科长这是要检讨?"赵广良故意挺直腰板,战术背心勒得紧绷,"能让我张嘴就见□□的人,全军区不超过三个。"他字正腔圆的"□□"二字惊得驾驶员手抖,车轮在泥坑里碾出S形,郭有为一张俊脸顿时羞愧他妈开门-羞愧到家了。
      吉普车在塌方路段颠簸,赵广良整个人撞上车顶,“操!这路比老子的初恋还坎坷!"郭有为把脸埋在臂弯里假寐,赵广良刻意的自嘲并没有丝毫舒缓郭有为的赧颜,后颈的朱砂痣在到达65-7号矿洞渗水现场时还在发烫。
      六盏探照灯将65-7号矿洞照得惨白如昼。矿区主管安全生产、后勤和应急处置的领导们一个不少,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矿工以及看热闹的矿工家围在洞口张望。赵广良跳下车就吹响警哨:"武警设警戒区!非技术人员退到黄线外!"战士们两人一组拉开荧光警戒带。
      警戒线最里面,总工程师的激光笔在岩壁裂缝上抖出绿斑:"渗水每小时降94%,除非..."他忽然蹲下,眼前的水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这不符合流体力学。"
      “除非排到其他低洼地带…”总工还在喃喃自语,”不对,虹吸也行…“
      穿褪色工装的老矿工突然挤进来,安全帽上的矿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六几年,603所的李工带着俺们打勘探孔,说这地底下都是马蜂窝似的洞子,水啊气啊的能在里头串门!"
      负责安全生产的钱处闻言,立即对着对讲机下达通知:"立刻排查65-8、65-9、66-1!每个矿洞派两组人!"对讲机很快传来回复,杂音里裹着回响:"65-8干得冒烟!""65-9耗子洞都没湿!""66-1排风机转得欢实!"
      人群突然死寂。后勤老王颤巍巍指向东侧山壁:"要说能藏水的..."探照灯光应声扫过去, "还有一个地方。"
      其他几个老人反应过来:“66-4!”
      一声炸雷响起,震得坑洞墙壁扑簌簌掉落一地矿渣。洞外暴雨顷刻而至,围观人群立刻四散逃窜,乱哄哄闹成一团。
      到了晚间,有密道通往66-4的消息在有心人中不胫而走,不知又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五)
      虽然已经立秋,炎日的余威还在。灶屋的土坯墙被柴火熏得发黑,黄小宁蹲在门槛上剥蒜,汗珠子顺着锁骨往汗衫里钻。表哥举着烧火棍在灶膛前耍花枪,火星子溅到草堆里,惊得老母鸡扑棱棱飞上窗台。
      "面来喽!"淼淼娘端着海碗跨过鸡窝,蒸腾的热气里浮着两个溏心蛋,油花在面汤上聚成金圈圈。郭有才蹲在磨盘边修镰刀,头也不抬地喊:"宁娃子趁热!"
      黄小宁的筷子尖戳破蛋黄,金灿灿的浆液漫过手擀面。
      "咋?嫌鸡蛋噎嗓子?"表哥把蒜瓣咬得嘎嘣响,"咱淼娃儿过生日就一个蛋,你倒成双黄蛋了!"
      黄小宁突然呛住,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了秤砣——那天自己调侃郭淼淼连个蛋的待遇都没有,原来自己才是二百五。
      黄小宁突然狼吞虎咽,腮帮子鼓成田鼠:"老子要长个儿!"面汤顺着下巴淌到锁骨,"不能让郭大炮一人独大…"
      (六)
      几天后,暑气一天天消散。
      吉普车碾过晒得发白的土路,惊起路旁啄食的芦花鸡。郭有为摇下车窗,麦秸混着牛粪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为回来接娃儿哩?"七叔公混在乘凉的人群中,手中的烟袋锅在石碾子上磕出火星,浑浊的眼珠却黏在驾驶座。陆沉舟摘了墨镜冲人群笑,剑眉星目晃得人眼晕,"这娃儿咋长恁排场。"
      暮色染红打谷场时,黄小宁盘腿坐在麦秸垛上,手舞足蹈比划着:"陆叔你是不晓得,那天在河沟里——"他忽然压低嗓门,眼珠子贼溜溜转,手里夸张的比划,"郭大炮白花花往水里一扎,好家伙!浪头都比别人大! "
      陆沉舟刚灌进嘴的井水"噗"地喷出老远,搪瓷缸当啷滚进鸡窝:"你说谁?"
      "郭大炮啊!"黄小宁跳下麦秸垛,扯着裤腰学蛙泳,"扑腾得跟抽筋似的..."
      “你是说淼娃儿是郭大炮?“陆沉舟后知后觉,笑得直捶石磨。
      郭有为正往晾衣绳上搭毛巾,闻言差点扯断麻绳。陆沉舟已经笑瘫在草垛里:"郭大炮这浑号还能祖传?"他忽然鲤鱼打挺坐起来,冲着厨房方向嚎:"班长!你们老郭家家学渊源,这是要组建炮兵连啊!"
      月光泡在井水里,蛙鸣撞碎窗纸。陆沉舟四仰八叉瘫在竹床上:"班长,你们村河沟风水养人啊..."他忽然鲤鱼打挺扑到郭有为身上,鼻尖蹭着对方后颈的朱砂痣,"明儿也带我去河沟里耍?"
      郭有为反手拧他腕子,战术擒拿的动静惊走梁上发春的夜猫:"再浪给你扔驴圈喂蚊子!”
      "别呀!"陆沉舟顺势滚进床里侧,军裤擦着对方大腿,"我就好奇..."他忽然贴近郭有为耳畔,热气喷在朱砂痣上,"你说淼娃儿这名号,是随了形还是随了量?"话音未落就被枕头闷住脸,棉絮里爆出闷笑:"郭大炮你心虚啥!"
      晨雾还没散尽,吉普车已载着三个泥猴启程。车顶绑着辆二八大杠,辐条在烈日下转出碎银似的光。
      黄小宁红着眼眶扒着车窗冲田野嚎"我郭大炮二世还会回来的!"
      陆沉舟突然猛打方向盘,后座少年们撞作一团。陆沉舟余光瞥见郭有为耳尖再次升腾起来的红,忽然觉得这趟差出得真值。
      陆沉舟难得没改词,手指敲着方向盘哼起正调:“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苦在心头,一走要去多少时候,盼你也要白了头…“
      吉普车快速驶过,少年们的哄闹和陆沉舟的尾音散在风里,路边的野蔷薇在夏日的余韵里花事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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