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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顏料，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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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两点零五分，闻昭昭推开美术室的门，发现黎川已经在那里了。她坐在窗边的画架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听到开门声，黎川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你迟到了。"
闻昭昭反手关上门："才五分钟，别这么较真。"她拖了把椅子坐到黎川旁边，"艺术节的方案改好了？"
"嗯，按你的建议调整了。"黎川翻开素描本，"不过今天我们先上课。你带画具了吗？"
闻昭昭拍了拍书包："当然。"她拿出那套新铅笔，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虽然比不上会长大人的专业装备。"
黎川摇摇头，从包里取出一个石膏几何体放在桌上："先从基础开始。画这个立方体，注意透视和明暗关系。"
闻昭昭撇撇嘴："无聊。"但还是乖乖拿起铅笔。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黎川展现了出乎意料的耐心和专业的教学能力。她指出闻昭昭画作中的结构问题，示范正确的线条运用，甚至手把手纠正她的握笔姿势。闻昭昭惊讶地发现，当黎川谈论绘画时，那种完美优等生的刻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诚的热情。
"你真的很会教。"闻昭昭看着自己明显进步的素描，忍不住赞叹，"比美术老师讲得清楚多了。"
黎川的耳尖微微泛红："只是...基础而已。"她翻到素描本新的一页，"下周我们学静物组合。"
闻昭昭突然凑近，盯着黎川的眼睛："为什么放弃画画？"
黎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没放弃..."
"得了吧，"闻昭昭戳穿她的谎言，"你包里全是竞赛题和学生会文件，一根画笔都没有。这么擅长的事，为什么停下？"
阳光在黎川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母亲认为...艺术对升学帮助不大。"
闻昭昭想说什么，但黎川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表情立刻紧张起来："是学生会群消息。刘诗瑶说艺术节预算被教导处砍了三分之一。"
"什么？"闻昭昭一把抓过手机，"那我们设计的装置艺术怎么办？"
黎川咬着下唇："可能...要简化一些环节。"
"不行！"闻昭昭猛地站起来，"中央展区是整个艺术节的灵魂，怎么能砍？走，去找教导主任理论！"
黎川惊讶地看着她："现在？周末没人..."
"那就周一！"闻昭昭来回踱步，"我们可以重新做一份预算表，证明那些花费是必要的。或者找赞助，或者..."她突然停下，眼睛一亮，"用回收材料！环保又省钱，还能成为艺术节的亮点！"
黎川沉思片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个角度...确实可行。"她迅速翻开笔记本，"我们可以联系环保社团，甚至做成一个主题展区..."
两人头碰头地讨论起来，闻昭昭随手画着草图，黎川则列出可能的材料来源和合作部门。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已经从明亮转为金黄。
"就这样！"闻昭昭拍板定案，"周一你去说服教导主任，我负责联系环保社团和收集材料。"
黎川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周一下午学生会要讨论展区分配，你也来吧。"
闻昭昭做了个鬼脸："那群书呆子会听我的？"
"我会让他们听的。"黎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周一的学生会会议上，闻昭昭的预感成了现实。当她提出用废旧物品制作装置艺术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质疑声。
"太不正式了吧？"
"看起来会很廉价..."
"参观的领导会怎么想？"
闻昭昭的手指紧紧攥着铅笔，指节发白。就在她准备反击时，黎川轻轻敲了敲桌子。
"我认为这个方案很有创意价值。"她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首先，环保主题符合当下趋势；其次，学生参与度会大大提高；最后..."她停顿了一下，"这能体现我们学校的创新精神。"
会议室鸦雀无声。刘诗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皱起眉："黎川，你确定吗？这风险太大了..."
"我确定。"黎川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如果有人反对，请提出更好的替代方案。"
没人说话。闻昭昭偷偷在桌下对黎川竖起大拇指，后者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会议结束后，闻昭昭留下来帮黎川整理文件。刘诗瑶在门口徘徊，欲言又止。
"诗瑶，还有事？"黎川问。
刘诗瑶走进来，压低声音："小川，你最近...有点不一样。"
黎川头也不抬："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从不会在会议上那么...强硬。"刘诗瑶瞥了闻昭昭一眼，"而且你最近总和...某些人混在一起。"
闻昭昭冷笑一声："'某些人'是指？"
刘诗瑶没理她，继续对黎川说："保送评选快开始了，你这时候和问题学生走太近，会影响形象的。"
黎川终于抬起头："闻昭昭是艺术节的重要策划人，不是什么'问题学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要去布置展板了。"
刘诗瑶张了张嘴，最终转身离开，但闻昭昭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怨毒。
"哇哦，"闻昭昭夸张地鼓掌，"会长大人为我怼了闺蜜？我受宠若惊。"
黎川收拾着文件："我不是为了你。只是...讨厌那种论调。"
闻昭昭突然凑近，近到能看清黎川睫毛的弧度："真的吗？"
黎川的呼吸明显一滞："走吧，展板还在等着。"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艺术节筹备进入关键阶段，闻昭昭负责的装置艺术需要大量回收材料，黎川则协调各部门工作。他们常在放学后留在空教室或美术室，讨论到很晚。
周三晚上，闻昭昭路过学生会办公室，发现灯还亮着。推门一看，黎川独自伏在桌前，面前摊着数学竞赛题集和艺术节流程表。她的马尾辫已经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闻昭昭悄悄退出去，十分钟后回来，放下一杯热奶茶和一包饼干，又悄悄离开。她在便利贴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没有署名。
第二天早上，黎川在数学书上发现了那张便利贴。她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进了笔记本里。
周五是展板制作日。美术室里堆满了各种材料，闻昭昭站在梯子上，往大型展板上粘贴环保社团收集的废旧杂志页。
"左边再高一点，"黎川在下面指挥，"对，就是这样。"
闻昭昭调整着位置："这样？"
"完美。"黎川递上一杯颜料，"现在可以涂保护层了。"
闻昭昭伸手去接，梯子突然晃动了一下。她本能地抓住旁边的架子，却碰翻了一大瓶红色颜料。鲜红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啪"地泼在刚完成的展板上，溅得到处都是——展板、地板、闻昭昭的牛仔裤，甚至黎川雪白的衬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闻昭昭僵在梯子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的反应——责备、冷笑、嘲讽...黎川会怎么对待这场灾难？
出乎意料的是，黎川低头看了看自己染红的衬衫，竟然轻笑出声："看来我们今天要加班了。"
闻昭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生气？"
"生气能让颜料消失吗？"黎川蹲下身，开始捡拾掉落的刷子，"趁还没干，赶快清理。"
闻昭昭从梯子上爬下来，手忙脚乱地找抹布。当她转身时，看到黎川正试图用湿巾擦衬衫上的颜料，结果越擦面积越大。
"别用那个，"闻昭昭忍不住笑出来，"你这样只会让颜色渗进去。"
黎川无奈地放弃："看来这件衬衫完蛋了。"
"反正白衬衫太无聊了，"闻昭昭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布，"现在多酷，像现代艺术。"
黎川摇摇头，但嘴角上扬："你总是这样吗？"
"哪样？"
"把灾难说成好事。"
闻昭昭蹲下来帮她清理地板："不然呢？哭有用吗？"
两人肩并肩清理着狼藉。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开始用沾满颜料的刷子互相画脸——先是小小的红点，然后是夸张的胡须，最后变成了一场即兴的脸部彩绘大战。
"你额头上有个王字！"闻昭昭得意地宣布，"现在你是老虎会长了。"
黎川不甘示弱，用蓝色颜料在闻昭昭脸颊上画了几道："你是花猫。"
闻昭昭突然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黎川。
"怎么了？"黎川问。
"你..."闻昭昭轻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黎川愣住了。闻昭昭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不是那种礼貌的、克制的微笑，而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大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上扬露出小小的虎牙，连鼻梁上都起了可爱的皱褶。
就在这时，美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低年级学生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向来一丝不苟的学生会会长坐在地上，衣服上满是颜料，脸上画得花花绿绿，笑得像个孩子。
"有事吗？"黎川迅速收敛笑容，但已经晚了。
"我...我来拿落下的画具。"学生结结巴巴地说，迅速抓起角落里的素描本逃走了。闻昭昭分明看到他偷偷用手机拍了照。
"完蛋，"闻昭昭夸张地捂住脸，"你的完美形象崩塌了。"
黎川耸耸肩，出乎意料地平静："反正迟早的事。"她伸手抹去闻昭昭脸上的蓝色颜料，"别动，你这里脏了。"
闻昭昭僵在原地。黎川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透过颜料的冰凉传来。她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颜料的化学气味和黎川身上淡淡的柑橘香。
"好了。"黎川轻声说，但她的手没有离开闻昭昭的脸。
闻昭昭抬头，对上黎川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睫毛微微颤动，像是风中振翅的蝴蝶。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她们的唇轻轻相触。闻昭昭尝到了颜料的苦涩和黎川唇上淡淡的薄荷味。这个吻很轻，很快，像一片羽毛拂过。
分开时，两人的脸都比颜料还要红。黎川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继续清理地上的颜料。
闻昭昭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她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更不确定该如何反应。于是她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抹布。
两人沉默地工作着，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第二天，闻昭昭一到学校就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走廊上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到她便停止交谈。教室里，周婷和几个女生对着手机窃笑，看到她进来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怎么了？"闻昭昭问同桌。
同桌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给她："学校论坛上..."
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照片——黎川和闻昭昭坐在颜料狼藉中，脸上画满涂鸦，黎川正放声大笑，而闻昭昭看着她，眼中满是柔软。照片配文：《冰山会长的人设崩塌现场！和问题学生的秘密约会？》
闻昭昭的耳朵嗡嗡作响。她迅速翻看评论：
"这是黎川学姐？不敢相信！"
"原来优等生也会这样大笑啊..."
"她和那个转学生什么关系？看起来好亲密..."
"听说闻昭昭有暴力倾向，黎川学姐该不会被威胁了吧？"
闻昭昭把手机扔回给同桌，冲出教室。她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停下，听到里面传来刘诗瑶尖锐的声音：
"你看看这些评论！大家都在议论你！保送评选在即，你居然和那种人..."
"那种人？"黎川的声音冷得像冰，"请注意你的言辞。"
"小川，我是为你好！那张照片已经在全校传开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说你们看起来像..."
闻昭昭没有听完。她转身离开，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午休时，黎川在食堂找到了独自吃饭的闻昭昭。她在对面坐下，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泄露了不平静的心绪。
"关于早上那张照片..."黎川开口。
闻昭昭打断她："对不起。"
黎川愣住了："为什么道歉？"
"害你形象受损。"闻昭昭盯着餐盘，"你闺蜜说得对，保送评选快到了，你不该和我这种人走太近。"
黎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覆在闻昭昭的手上："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闻昭昭猛地抬头："什么？"
"我说，"黎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不在乎。那张照片...那才是真实的我。"
闻昭昭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昨晚..."
黎川迅速抽回手，耳根通红："艺术节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放学后美术室见？"
闻昭昭点点头，看着黎川起身离开。她的手上还残留着黎川的温度，唇上还记忆着那个颜料味的吻。无论黎川怎么说，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永远改变了。
